第一一五章 麵對
明裳擁著她娘走在爺爺、父親和叔父後麵,恰好看見了並排走著的新二娘,她親自抱著一個孩子,對著太子妃投過來的目光柔順一笑。
“不知小妹妹芳名為何?年紀該和我家清盈年紀相當吧,她可有個玩伴了。”
“稟太子妃娘娘,小公主金枝玉葉,臣妾替丹兒謝恩。”
“丹蔻瓊姝。果然是個好名字。”她笑了笑,目光自然地轉向母親,不時和其他的女眷說上幾句,還如未出閣那般,恭謙有禮,不帶一點兒架子。
席間基本按照長套,男女分開坐,明裳一襲坐著她娘,新娶的二娘和另外幾個族內輩分較高的女子,其餘按資排輩坐了,柳家幾位夫人不禁問起宮中的情況,何以太子今年多次離開皇宮,且長達幾月不歸,是不是西南那邊出了什麽事兒。
這本不該是婦道人家該詢問的問題,既然提出來了,當然是抱著關心和套近乎的目的,明裳偶爾吃點兒東西,微微笑著,大多時候聽她們問,偶爾答一句一切都好。
冰展全程緊閉雙唇,內心忍不住冷笑,側耳傾聽著外麵的情況,竟然每一個人開口談朝堂上的事兒,果然默契十足。他們隻是推杯助盞,即使這樣也是點到即止,絕不為難,更不會豪飲。
瑖若聽著老尚書的諄諄教導,很少動桌前的食物,柳枝源看在眼裏,待賓客散盡,四人獨處一室才關切道,“身上的傷還沒好?”
“哪這麽容易,為了那個什麽草藥,幾乎掉了打半條命。”老尚書冷哼道。
“這條命可不是從鬼門關上撿回來的!”柳枝江附和道。
“有我們在,太子隻管養好身子,朝堂上的事兒不用擔心。”
“隻怕父皇的病。”瑖若猶疑到,若不是在至親麵前,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姑姑配的藥也隻能延長他的壽命,何時痊愈,倒是未知數。”
“這個、、、”柳枝江猶疑了下,“二弟還守著邊關,此次已探親之名回京,畢竟不能久留,要麽我們搶先下手,斬草除根。”
“沒曾想夏瑾瑜一介婦人竟有如此心機,滴水不漏未留下絲毫證據,不然老夫怎會留她至今!何況她祭出九皇子,以三歲之齡為皇上試藥,若沒有確鑿的證據,隻怕反倒失了民心。”柳枝源銅鈴般的雙眼半眯著,中間透出的炯爍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夜色初上,瑖若和明裳才走出將軍府,這次兩人換乘轎子,在街道間輕悄悄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瑖若命人停下轎子,走到明裳出,打開簾子說是有件要是忘了提及,得回去一趟。
他目光低沉,明裳聽便,溫順地抬起頭,“有什麽事兒等明日爺爺或者爹進宮了再說吧,你勞累了一天,可否先回宮早些歇著?”
“有些話還是不要在太子 宮說來的好,我沒事兒,很快就回來了。”他說完鬆開手,簾子順勢落下,隔開兩人之間的視線,轎子重新走動,沒過一會兒,明裳讓人停了下來,她走下轎子,將孩子遞給奶媽,讓她坐了進去,“太子要吃的藥丸我忘了給他,你們先回宮,我們一會兒就回。”
“這個,娘娘,小圓子上前一步弓腰立定。
“小公主的安全就交給圓公公了,至於太子,我會把他安全帶回來的。”她說完又看了小圓子一眼,他隻得退到一側,看著她的背影,腳步堅定,如此果決地朝前走去。他不禁為自己的太子生出一絲擔憂,或者為他釋懷,這種兩處相思的日子是時候結束了吧,以柳明裳的為人,皇宮裏再多艱辛,也會努力維護太子 宮中的和平。
她的身影漸漸掩入昏暗的夜色,在轎子抬起的那一刻施然而起,身體裏塵封已久的那股衝動重新溢滿胸腔,那種淩風而起的暢快淋漓,她提起一口氣,輕悄悄地落在將軍府外不遠處的屋簷上,在最遠處尋覓著,等了片刻,沒有人往來的痕跡。
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擔憂,那麽晚了他能去哪兒?以他的性子,又怎麽會。腦海裏靈光一閃,在夜晚的皇城若他真有什麽秘密地方可去,也隻有那兒了。
竹林山莊不論在江湖還是朝堂都隻是個諱莫如深的傳說,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否存在。它唯一一次袒露在世人麵前已是一百年前,自內亂平定後,它再未出現在人前,成為太子妃後,明裳多少知道一些它與皇室的淵源,是以做下如此猜測。
這一次她飛得更高,側耳靜聽四周街巷的動靜,瑖若身子不好,隨身帶了幾個侍衛,腳步應當輕捷齊整且緩慢。
皇城裏主幹道就那麽幾條,縱橫交錯的小道卻很多,她估摸著已他們的速度大概走了多遠,以停轎的地方為中心圈定一個圓,繞著它自南朝東尋覓,一刻鍾後果然有所收獲。
是馬車的聲音,漆黑如夜的馬車在空無一人的小道上平緩地行進著,她想都沒想,不著痕跡地跟在他們後慢,駕車身著便裝的那人看著很麵熟,再一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即使馬車裏麵坐的不是他,也與他相關。
路途比她想象中藥曲折遙遠,幸好最初估摸沒錯,不然一旦錯過,又如何追蹤地到他們的身影。
她摸了摸腰間的一個絲質荷包,裏麵包著兩粒藥丸,見他們停在一處平常的農舍,躍下他們走進的院落,如樹葉落地般的聲響。院子裏沒有多大的光,她盡量朝燈光明亮處靠近,剛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身後傳來一聲厲喝,“什麽人?”
身後的人以超乎尋常的速度迅速包攏過來,她知道憑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不想做徒勞的掙紮,她索性張開嘴朝屋裏喊道,“瑖若,救我!”話語剛落,幾柄來勢洶湧的厲劍瞬時收起攻勢,隻是將她團團在了中間。
“你是他什麽人?”離他最近的人冷冷問道,神色嚴峻,眉粗麵曠,乍看之下有幾分嚇人。
“你何必帶我去親自問他?”她冷眼譏諷,心裏生出一股無名怒火,憑什麽,自己是他名正言順的嫡妻,皇帝親封的太子妃,卻要被人冷冷的拒之門外。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名銜對於自己的重要以及它的蒼白無力。
“休得無禮!”一聲低喝伴隨著壓抑的咳嗽,一抬頭就遇見他波瀾不驚的眼神,甚至不為她感到一絲擔心。她第一次以滿含怒氣的目光看著他,待發現他身邊扶著胳臂低眉順眼的女子時,終於化為一聲隻有自己的內心才能聽得見的冷笑。
漸漸恢複平和的表情,溫婉大方而又理直氣壯地給他行了個禮,從腰間掏出那個荷包遞到他跟前,“太子夫君走後不久,妾身驚覺還未給您服藥,故急忙回身追趕,將軍府並未尋得人影,誤打誤撞之下來到這兒,我以為你有傷在身,若遭人挾持、、、、、、”她的意思已表述明白,不願浪費口舌,索性就此頓住,等著聽他的解釋。
原本是他有錯在身,在城外進屋藏嬌,又為何要自己低聲下氣地解釋呢?他帶回來的哪個女人不是自己費心勞力地安置的,難道這三年來的相處,卻隻換來了這樣的背叛和隱瞞?
她的心漸漸冰冷,下沉,黑暗地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