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喜嫁
懷衫呆了下才牽著孩子離去,沒過多久,她伸出出現一雙無聲的眼睛,貼著牆麵泠然注視著她漸行漸遠的影子,嘴角噙上一絲淺笑,轉身緩緩離去。她懷裏的小孩子睜著漆黑明亮的雙眼,不解母親的表情的變化,眉頭微微蹙著,肉呼呼的小嘴嘟著,用力嗦了口手上的糖人兒。
她在狹小的熟稔地小巷中穿梭而過,沿著牆根沒走幾步,踏入一座建造恢弘但已有些年歲的大院兒。院門的牌匾上一塊漆黑的模板,上麵鑄上去的五個燙金大字隻有些殘留的筆畫。
她踏入院子裏,手上除了抱著個孩子,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不像是逛街,倒似特地去給還一個糖人兒似的。
“小姐回來啦?”坐在門口石墩上打著哈欠的老夫子看到一抹俏麗的色彩,揉了揉眼睛,笑眯眯問候道。
“哎!老伯!”她衝著老伯暖暖一笑,踏入隔壁的當鋪,掌櫃抬頭看了她一眼,從左上站起,走到前台,恭敬地俯下身。
她點了點頭,抱著孩子走到後院,房門開闔,三人瞬時沒入黑暗之中,原來這間房外表和普通的臥房無異,窗戶紙從外麵看是雪白,內裏卻漆黑一片。掌櫃小心翼翼地搖亮火折子,點上一座煤油燈,垂首她對著她立著。
“雪繡坊的消息沒錯,是她。”她有些疲倦地拖了張椅子坐下,丹昕吃完糖人兒,黏糊糊的小手在她素雅瑖滑的外裳上擦了擦,她也渾不在意,瘦削的瓜子臉埋昏黃的燭光裏,沉默著。
“看來我們無法用她達到我們的目的。”
“將賭注押在她身上原本就是個錯誤,也許我得考慮再嫁了。”她淡淡地抬起頭,目光看盡掌櫃的眼睛裏,“張伯丹昕以後就交給您了,我寧願她日後有個被人唾棄愛慕虛榮的母親,也不想讓她卷入這一場風雲。兩年的時間已如此難熬,我們還有幾個年要去等待,丹昕卻不能等,您可否立刻命人將她送走,送到一處誠實可信的農家,讓她平安長大。”
“可、小姐、這可是主人唯一的骨肉,您的忍心與血肉相離嗎?”張伯猶疑地說到,麵色有些許不忍。
“不想,可不想又能怎麽樣?難道讓她嫁過去受盡別人的白眼?”
“難道我們就沒有別的選擇了麽?一旦康玥晁性命危急,南疆那邊是不可能沒有動靜的,到時候我們再坐收漁翁之利!”他的臉上綻放出興奮的光芒,目光裏滿是期待和憧憬。
“他是天子又居住深宮,靠近又談何容易。所以,我更要嫁過去。”
“嫁給柳枝源,就真的可以接近皇上麽?”
“至少有那麽一線生機。”她下定決心後就不再說什麽。張伯吹熄油燈,抱著小丹昕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黑夜如潮水緩慢地朝她席卷而來,她閉上雙眼,僵硬而麻木地搜尋著,
明知周身除了一片漆黑就是無邊的空虛,她仍不屈不撓地搜尋著,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昏黃的光芒,一盞油燈在遠處若隱若現,握住油燈的那個人,昏淡的白裝,若嫋嫋霧氣,用嘴輕輕一吹,就能散了的。
“流碧哥哥!”她卻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迫地朝他追去,那襲模糊的身影永遠那麽遙不可及,隻拿一雙愛憐的目光柔和地看著她,瀉落一地的疼惜和無奈。
“流碧哥哥,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你可否告訴我?”
“冰展,放下吧。永遠放下吧。帶著我們的丹昕去過平靜無憂的生活,遠離這一切吧,我們再怎麽掙紮,都掙不脫那個牢籠,那就讓自己過得輕鬆些,可好?”
“可是那些你的夢,你的傷,你的痛呢?流碧哥哥,我知道你不曾忘,那些我們忍辱負重向望不能相守的日子,我原不該脆弱,而是帶著這一切義無反顧地往前前走。流碧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看著我,看著我如何讓他們血債血償!”
懷衫這些日子不時朝雪繡坊跑,因為她給瑖若設計的那件衣裳,不時有新東西從頭腦裏冒出來,不是這兒挑個邊兒,就是領子上繡朵暗花,不得不朝他們買些顏色、用碎了的窄布條。
如此過了十幾天那件衣服總算做成功了,但她還覺得不是也很滿意,心裏躁地很,於是拿著衣服,想麻煩店主看看還有哪些地方不妥,以期再做一次大的修改,這樣剩下的幾天就找著方法打發了。
她如往常一樣抱著恕兒從農舍出發,腳步輕快與任何一個路人並沒有任何兩樣,隻是她的周身,要麽身後隔著幾步,要麽並排著在對麵的攤位,總有幾個人不遠不近地跟著,若不出現意外,是不會打擾到她半分的。
她走到大街上沒多久,模糊聽到火鞭劈劈啪啪的聲音,這才發現兩旁的街道商鋪上都張燈結彩,要麽門廊上掛一串火紅的辣椒,要麽繞著兩盞燈籠,“這是誰家娶親,居然如此大的仗勢?”她在心裏想著並不在意。
迎麵走過去,行人自覺地朝兩邊推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騎純種白馬,座椅上的人巍峨雄壯,剛硬的鐵甲上用帶子繞著一朵紅花,更添了一份鐵漢的柔情。那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須髯飄飄,雙目如炬,這樣看來,倒使人忘記了他的年齡,整個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整個人本身身上來了。
懷衫將恕兒從地上跑起來,避開到一旁耐心等待著,沒過多久,白馬的身後跟著一頭同樣體型雄姿勃發的黑馬,一身紅衣、披著蓋頭的嫁娘穩穩當當地坐在上滿,緊貼著他迤邐而行。
光是這份默契以及氣勢就能為京城各家人士津津樂道了。誰知將軍一時興起,挑起了新娘的紅蓋頭,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淡淡的笑了。目光如水,隻看著馬頭,對於四周打量的目光視若無聞。
人群不知為何靜寂了半響,就像世界突然凝滯了一樣,“這個新娘子長得真美嗬。”不知誰一生低呼,人們爭先恐後地附和著。
懷衫也禁不住抬起頭遠遠打量著她,略施粉黛沉靜的臉龐,一雙細滑的柳眉,嘴唇微微彎著,始終保持著一份端莊典雅的微笑。光是這份鎮定已足夠與眾不同了。
將軍果真是個性子豪放的人,他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頭伸到新娘的耳側,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她聽後也隻是看了他一眼,寵辱不驚地朝前得得行進。
“我要讓整個天下的人都記得你的樣子,記得你是我柳枝源的妻子,這樣你就永遠是我的了。”他一聲爽朗豪笑,策馬揚鞭,疾馳而去。
蓋頭遮到額角的新娘子並不示弱,用力踢了踢馬肚,拉緊韁繩趕了上去,他們就這樣眼睜睜地在眾人視線裏越馳越遠。
“柳將軍自二十八歲遠守北後從不曾起娶親的念頭,這次回家探親,反倒成就一樁美滿的婚姻,果真是天賜良緣啊!”身旁一人對著同伴低聲說著。
“也不知道這女子是何方神聖,竟能在短短幾個月裏俘獲他的芳心。”
“也沒聽說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小姐,莫不是早就在北境認識了,借探親之名,回家成親的?”另一個人猜測道。
各種各樣的聲音夾雜進耳朵,懷衫的腳步卻因一句話而停留了很久,“這柳將軍的哥哥雖是當今太子的嶽父,卻是憑著一身真本領,固守北境,才得到皇帝的中用的啊!”
懷衫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柳枝源奉命去北境的時,皇帝從草野登上皇位不過五六年,想到柳尚書還有這麽個繈褓中的嫡孫女兒,故為太子許下了娃娃親,那時他們就注定了會相守一生,為了江山穩固,也為了各自家族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