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起疑
程皓拿著地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命程淩送她回去。
“放了他們！”她語氣堅決地與他對峙著。
“鬆開繩子！”一聲令下，圍在四周的程劍派弟子上前紛紛鬆綁，撤掉木樁，她自己早已經蹲下鬆開大太太和二老爺身上的繩子。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老身才不會任由你的奸計得逞！”大太太麵目猙獰地瞪著她，手腳並用狠狠將她推到在地。
程皓眼疾手快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懷衫用力拍了拍後背，甩開他的手，換上衣服頤指氣使的模樣。
“嗬嗬！；老太太，你不相信我可以！可你還想不想要謝家八十多口人命？你是一把老骨頭了，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要魂歸西天了，那這麽無辜的大人小孩兒呢？他們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陪著你一塊兒死？”
程皓皺眉聽著她的質問，捏了捏手裏薄薄的紙封，目光有轉向跌坐在地沉默不語的兩位老人，他一聲不響地將紙封從中緩緩撕開，兩位老人看著他冷靜的舉動，臉色變得慘白！
“這上麵的地址是假的。”他淡淡地說道，語氣不帶疑問，分外篤定。
“你們要怎樣做才肯交出糧食的地址？”她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忙向兩位老人擠了擠顏色，他們的目光卻定格在她的腹部。
“原來是這樣。”目光黯淡地垂下，沉思一刻後緩緩抬起，一雙憂傷溫婉的眸子凝視著他們半響，她慢慢地接近老太太，確定她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麽傷害之舉後，才將嘴貼著她的耳朵用右手遮住。
“我肚子裏的孩子並不是程少主的，我帶著孩子逃到西南也是為了安全將他養大成人好為薛氏一門報仇，你們若不想他將來勢單力孤就交出藏糧的地址，一來可以保你們的性命，而來則可樹立我在程府的威信，大伯母聽明白了嗎？薛籽鑫是我的父親，我總不會無端認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作父親吧，這些話我隻與您說一次，您考慮清楚。”
她悠緩地說完，漸漸地遠離，雙目保持與大太太的對視，她的目光由猶疑變為掙紮，最終轉為堅定不移的信任。
她轉身對二老爺點了點頭，接過懷衫親自遞過來的素箋，一筆一劃地寫下各個糧莊的地址，名號，而後鄭重地叫道她手裏，“薛府八十多條性命就交給姑娘了。”
懷衫隻是點了點頭，將紙素交給程皓的時候，一手下意識地扶了扶牆，她深吸一口氣後，微抬起額頭，端莊地由兩個丫鬟扶著走向院外的轎子。
程皓來到側院的時候，她已經用過晚膳側臥在床上養神，對於他的到來，則似做好了心裏準備般，隻微側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不知少主用過膳沒有，奴婢去給您準備。”掌事丫鬟程兮上前一步，對他恭謹說道。
“我已用膳，兮兒將所有的人都帶下去吧，我有幾句私密話要和二夫人說。”
房門開闔又關閉，房中一時有些冷清，她冷淡地轉過身，平時不怎麽覺得，陡然隻剩下兩個人，這個房間就顯得太寬闊了些。
寬闊和寒清也自有它的好處，就像他們現在隔著一個桌子及床前一大塊地麵的距離，昏黃的煤油燈靜靜地寥燃，烘托出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息。
適度的距離，恰到好處的疏離，彼此也不會覺得尷尬。不論他們將要進行的是怎樣的談話，都不會顯露出一絲曖昧，更不會表錯情。
程皓自梳妝台的第二個抽屜裏拿出筆墨紙硯，在桌子上磨了好一會兒墨，將它調到適度的濃度後，鋪開一張素潔的宣紙，然後坐定，目光如水，將她沉靜地籠罩其下。
“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可以如實作答，否則若日後我發現你騙了我，後果會很嚴重。”
“嗬嗬！你現在是我唯一的依靠，離了程劍派，即使天涯海角都會被輕易找到，我又怎敢欺瞞你？”
“你無需用這種嘲諷的語氣。”他低頭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放好墨筆後又看向她。
“真實名字？”
“喲！程公子是在審犯人呐？”她故意發出嬌柔的驚訝，巧笑倩兮，媚眼風情，隻可惜全毀在了一張臉上。
他的臉依舊冷得像一張冰，懷衫自覺無味，對著這種人賣弄風情豈不是對牛彈琴，再者她也不太會討好男人。
“薛懷衫，父薛籽鑫，母秋碧曳。”她恢複平和的神色，漫不經心地答道。
“碧曳姨是秋褚宮的，所以姑父是你的舅舅。”他一邊寫著，一邊自語總結，不想二人竟攀著這樣一層關係。
“哦，對了，舅母可不是你姑姑麽？”她恍然，急忙轉向他，“你不可將我的消息告訴任何人，他們應該以為我已經死了。”
“為什麽？”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層冰淩，絲絲縷縷地透著些許寒意。
“這些我以後在告訴你。”她哀婉地笑了笑，將輕紗帳垂下，搭著一層薄布，側翻一個身，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程皓又一次盯著她的背影觀察了很久，這個女人身上隱藏了太多的秘密，他的嘴角饒有興味地牽上一縷淺笑，時間會讓一切都水落石出的，他並不著急。
第二日一早他將寫有糧食的紙箋封好上交知府，以為此事就此了結，不料兩個月後收到一封聖旨，引起一連串的後續故事。
知府帶著紙箋，將薛府所有的人收押上京，赦免的事，除了當今皇上誰說來到都不算，謝夫人之所以將糧莊和地址交給懷衫也是因為後麵那個原因吧。她相信了侄女兒的話，也將她當做最後一支複仇的力量和希望。
懷衫也知道這事程皓也做不了主，至於以後會怎樣，她希望皇帝和他能夠懷有一絲慈悲之心，薛家之所以會謀反全都是因為康氏策劃的某上行動，成者王侯敗者寇，即使如此，難道他們不應該為當初的所作所為感到絲毫的愧疚麽？
她想到此處，心裏更覺得懶懶地，世上的萬物萬事，沒有一件是自己能夠主導的，程家是一時的安生立命之所，至於複仇，豈不是天方夜談！
她在床上歪躺了幾天，心思越來越灰，每日端上來的茶水看上幾眼，舀幾勺子就生出一股厭煩，日子突然被拉長了許多，晝夜的輪回，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一般。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院外傳出些動靜，以為是程皓來了，她索性懶懶地朝裏側躺好，珠簾挑起，落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喲！妹妹這整日的歪在床上，對肚子裏的胎兒卻是不好呢？”
身後傳來女子嬌媚靈動的聲音，懷衫猛地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急忙轉向她，額頭冒出一層冷汗。程府裏她最不願打交道的就是程皓的正妻了，人家聽著肚子找上門，是屈尊拜訪還是頤指氣使，她都得生生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