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走
她蹙了蹙眉頭，有些悲苦，這個皇宮讓人變得多心多疑，她歎了口氣，蹲下身來洗衣服，不禁想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瑖若下午過來了一趟，將她拉進房間裏，關好門，在房間裏弄出好一會兒聲響，才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今晚盤好頭發，飯後我來接你。”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件黑色夜行衣，“到時候將這個套在身上。”不等她提出任何疑問，他已轉身打開門，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她呆呆地站在房間裏，手裏攢著這件夜行衣，終於可以出宮了麽？期盼了這麽久，終於變成了事實，她的心卻一點兒也不輕鬆。
她想了想，向李嬤嬤打了聲招呼，便走向展玉宮，好歹要最後去看看冰展。
她來到展玉宮外等著丫鬟通報，被告知淑妃娘娘正在午休，她想了想，出來的時間有限，便央了她好歹去通報一聲。
她焦急地在門外等著，內室門廊上出現謝冰展的聲音，衣裝有些淩亂，臉上一片潮紅還未隱去，她忙走下台階，上前握住她的手，“快進來坐。”
懷衫溫婉地笑了笑，隨著她進了屋，這才發現，謝流碧居然也在！
她大感意外，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能夠遇見他，一時有些尷尬，躊躇了很久才囁嚅著，“懷衫來是向淑妃娘娘告別的，師兄也在，就順便也向你告別吧。”
流碧站起了身，抬眼望著她，臉上有絲錯愕，“發生什麽事了嗎？”
“太子可能今晚將我送出去。”她想了想，老老實實答道。
“哦？”他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疑問，“父皇說要微服出遊祭拜故人，卻沒想到太子也要跟去。”
懷衫一驚，“皇上也？”
“嗬嗬，這招棋太詭異了。”他不由笑了笑，暗自想到，“皇上和太子都要出宮， 這個皇宮由誰來總領大局呢？”他自言自語道。
她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若她和皇帝一路同行，豈不是有機會？自己在宮中受了這個多苦，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麽，現在機會就在眼前，絕不能放棄。
流碧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師妹好好把握吧。”
走出展玉宮，一路還在謀劃計算，腦海裏始終有個悲憫的影子揮之不去，她搖了搖頭，阻止那些胡思亂想。
吃完飯後，她換好衣服，手裏拿著一把劍，靜靜地坐在床上等待著。
接近四更天，終於等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她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跟著他躍上高枝，飛上屋簷，兩人一路輕巧地飛奔著，穿過冷宮，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康玥衫的別院！
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從此地出宮。
厚重的鐵門打開，院子裏放著兩輛馬車，瑖若將他塞進後麵那輛，“在裏麵好好呆著，不要出聲！”
不大一會兒，皇帝在幾個暗衛的簇擁下，悄無聲息地走進院子，瑖若陪著他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其餘三位暗衛踏上後麵的馬車，麵無表情，徹底無視她的存在。
馬車走得慢而緩，在天亮時分停了下來，懷衫跟著他們下車，入目一片杜鵑花海，她走在最後，微低著頭，手裏緊緊握住那把劍，現在她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
“晚池攜宮中弟子見過皇上萬歲和太子千歲。”從一排人的最末梢，她看見了站在康玥晁對麵身形偉岸的男子，端莊肅穆的氣息，秋晚池-——她從未見過的舅舅在這樣的情景下彼此見麵，形如陌路人。
“皇上一路辛苦了，微臣先帶您進去歇著吧。”
她跟在一群人後麵，目不斜視地朝前走著，感知到一道打量的視線，微瞥過目光，便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浮在一個青年男子的臉上，他似乎對自己很了解般，待她走過，緊跟在她後麵，穿過大廳，來到別院。
她一腳剛要踏進院子，忙被人扯住，身側已有個如她一樣打扮的人頂替她的位置跟了進去。
懷衫一時有些懊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屋子裏的人在絮絮地說著話，她卻被他拉著一路遠離，兩人走了很遠的路，走到一處竹林環繞、杜鵑噴火的別院，似乎很多年都沒有人住過般，靜默地不像塵世。
“我也是被人所托，還請姑娘見諒！”他輕笑一聲，摘下她頭上的冠帽，嘖嘖地打量了她兩眼，由衷地感歎：“太子眼光果然不錯！”
她舉薦橫在兩人中間，“你是誰？”
“我？”秋水長有些好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居然有人在秋褚宮問自己是誰，“我是秋水長，秋褚宮的少主。”
“秋水長。”懷衫重複著這個名字，才將劍放下，“太子打算怎麽安置我？”
“他沒對我說，等忙完了 ，太子應該就會過來一趟吧。”
水長說著，對她笑了笑，鎖好院子的門，走了出去。
懷衫穿過拱門，深處大叢蒼翠幽綠的竹林中間，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既已經做好了安排，就沒有自己要操心的。
這樣想著，她打開閨房的門，桌上擺著新鮮的瓜果，還有熱騰騰的飯菜，“這秋水長！”她不由歎了口氣。
吃飽喝足，倒在床上打個盹兒，找準時機，刺皇帝一劍，而後逃之夭夭。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這對瑖若而言是怎樣的一種背叛和欺騙嗬？
眯了不大一會兒，就聽見鎖被打開的聲音，瑖若神色疲憊地走了進來，“父親被安排在不遠處的瑤雪軒居住，你沒事兒莫要亂跑。”
“這山上的景色真美，你帶我四處看看唄！”她嬉笑說道，像是沒聽見他的囑咐似的。
他輕歎了聲，見她已恢複女裝，便點了點頭，緊緊握住她的手，跟著我走，不許亂跑。
幻月山山勢平緩，山體並不高，秋褚宮建造在山頂林木中間，習習涼風吹拂，陣陣花香彌漫，比皇宮要自由散漫。
她拉著他的手做出沒心沒肺的樣子，一路指點著各色野花，告訴他它們的名字，他一臉含笑，靜靜地聽著，彼此都心知肚明，離別在即，卻不點名，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情，欣賞著生命這段愛恨交織，難舍難忘的一瞬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