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葬禮
當夏瑾瑜一手拉著她走進內室時,懷衫感知到了段若投過來的目光,待要抬起頭,那目光也已走遠,到了她再也觸碰不到的地方。
“人死不能複生,母後節哀!”明裳帶著屋子裏的人莊重地向皇後行了個禮,她這才鬆開懷衫的手,
“清婉的死是由她一手造成,本宮隱忍了這幾個月都是巴望著她能好起來,誰知,誰知這孩子福薄,竟撒手去了。她生前本宮未來得及好好照料她,替她報個仇,也算能告慰她在天之靈。”夏瑾瑜說著,抹下抹眼淚淚,丹鳳眼寒厲地釘了懷衫一眼。
“那件事是個意外,兒臣處罰時清婉也沒有什麽異議,母後何必要讓死者不得安寧。”瑖若毫不示弱地看著她,平淡說道。
“哼!意外?這世上的意外有哪些不是人為的?”夏瑾瑜冷哼一聲,並不退讓。
“就像當年我母妃突然自盡而亡!”他微微抬高了音量,目光緊緊地咬住夏瑾瑜的雙眼,懷衫心裏驀地一頓,他這是在拿自己母妃的死亡作為籌碼與她斡旋!
自己何德何能!
她暗自裏冷笑,手肘朝後縮了些,將勁道凝聚在掌間,眨眼之間,向上微微躍起, 朝著她的夏瑾瑜的天靈蓋猛地劈去!
一道白綾突然翻飛在夏瑾瑜的頭頂,化去她掌下所有的力量,懷衫輕悄地立在地上,微微錯愕地撇過頭,瞧見柳明裳一臉緊張,蘇嬌玉一向清冷的臉上則帶著笑,有些後怕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白綾,“兒臣冒犯母後了,實在是被太子夫君的話嚇住了,袖內的白綾本能地彈了出來飛打在了母後的頭上。”
夏瑾瑜頭頂的鳳冠搖搖欲墜,忙被明裳扶住,整理好。
一旁的宮女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兒。
“好大膽的丫頭!”張總管右手抖了抖,幹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明明是?”
“是我冒失了。”蘇嬌玉看了他一眼,“張公公一向眼睛尖利的很,過眼的翡翠珠玉從未有過失手的。”
張公公嘴角動了動,手緩緩地垂下,“是,玉側妃說得極是。”
皇後的目光緩慢威嚴地在場中掃視一圈,最後定格在了她的臉上,“既然太子舍不得殺你,清婉又沒有留下子嗣,那麽接下來的七七四十九天,就由你來位她披麻戴孝守靈吧。”
她說完最後看了眼床上收拾整齊了的女子,施然走了出去。
瑖若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待到皇後走出很遠,才低聲吼了出來,“你這是想幹什麽?自會玩背後偷襲的把戲麽?能不能動下腦子啊!”
懷衫隻是低著頭,一語不發。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在心底打定的注意,遂平和了語氣,讓明裳去給她拿一套孝服。
整個葬禮持續了半個月,她在靈棺前接連跪了三個晚上,頭腦昏沉中想起了死了的謝寧瓔,眨眼間,世事蒼茫,諸多身不由己,隻有她選擇停留在最純真美好的年華,保住了那個最初的自己。
“我該去給她掃墓了吧。”她在心裏生出這個想法,轉過身望向宮門外悠長的空曠,無盡的黑暗層層襲來,宮燈綽約卻照不亮前方的路。她想起自己掙紮了這些日子,幾次沒能殺掉皇帝,心卻漸漸岑寂,她轉過身看兩眼冷白的蠟燭,附身跪著,“林椴衣,你在哪兒?可不可以帶我走?”她本是極低的呼喚,心口一顫,身子被一雙強有力的手環住,靜默地相依,懷衫終是推開了他的手,“太子這麽晚了去歇著吧。”
“我會放你走的。”他輕聲呢喃了一句,轉身決絕的離開,她看不見他的麵容和表情,心,在那一刻低沉、陷落再也拔不出來。
葬禮完後,她仍舊被送往青衣巷,宮中怪事頻出,接連有宮女後妃莫名患病,查不出根由。
太醫從一件件可能引起傳染的根源上查起,排查了日產食物、餐具、衣物等,俱沒發生什麽異常。
青衣巷的活計更重了,皇後下令將春夏秋冬所有的衣物都拿出來洗一遍,同時吩咐各宮將所有的東西用太醫配的藥水清洗一遍,整個皇後彌漫這一種濃厚的草藥味。
青衣巷接連有宮女患病,唯獨她安然無恙,懷衫也感覺有些奇怪,用力地吹著厚重的棉襖。
宮裏下令禦河裏的水暫時不能用,她隻得艱難地從井裏舀起一桶桶水,抬頭的一瞬間,看見了院口的謝流碧,手裏提著一個布袋。
“西南剛送進一批綢緞,順帶帶了些雪梨過來,讓你嚐嚐。”
雪梨不多,隻有兩個,流碧順手在桶裏洗了,遞給她,“來,吃了吧。”
懷衫伸了伸手給他看,“多謝師兄了,可我先走手上都是堿水,還得漂洗衣服呢。”
流碧不由分說地將她的雙手摁進水裏洗淨,後將兩個雪梨塞到她手裏,“衣服等會兒洗,先走吃梨。”
懷衫無奈,隻得拿起一個梨,咬了一口,“我現在吃了,師兄快走吧。”
“嗬嗬,我家公主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吃醋的。”他輕笑一聲,目光定格在了院門口。
“皇後娘娘駕到!”
懷衫一口梨噎在嘴裏,低下頭艱難地吞下,在流碧身後垂下了頭,“兒臣見過母後!(奴婢見過皇後)”
“九駙馬這麽好的閑情逸致,跑來青衣巷了!”
“回師傅,兒臣奉師父之命前來看望師妹。”
“什麽師兄師妹的,在這個皇宮你要遵循的是宮中禮儀,你們一主一仆,這樣混在一起像什麽話!”
夏瑾瑜的話中明顯帶刺,流碧恭敬地回到,“兒臣知錯,謹記母後教誨。”
“嗯,那就隨本宮來巡視一下這青衣巷吧。”
流碧上前扶著她的胳膊,附身走著,目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井邊的梨。
懷衫忍不住在心裏苦笑,吃不吃兩個梨真的這麽重要?心念一轉,忽地想起什麽,她的目光艱難地追隨謝流碧而去,他已經背過了身隨著皇後走遠了。
皇後走了一圈,半個時辰後又回到院口,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懷衫將剩下的一個梨於夜間悄悄遞給被隔離在一處偏僻院落裏患病最重的彩兒,徘徊不安地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忙去跌找了個空偷偷溜進院子,彩兒的氣色與昨日無異,她不禁凜眉,是自己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