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到達齊宮

  就像大水衝破了堅固的圍牆，一泄萬頃。


  齊燁伏在子仙溫熱的身子上，眼光微微有些渙散。


  他輕輕握了握子仙羸弱的手臂，撐起了身子。


  看著她呆滯空洞的眼光，聽著她微弱吞吐的氣息，心卻猝不及防的一驚。


  他微眯著雙眼，打量著她唇角星星點點的血漬，冷聲道：“你受了這般屈辱，還想著苟活。”


  子仙冷笑不語，眼光也隨著呼吸變得孱弱。


  她不會告訴他像告訴梁辰一樣的話。


  她怕死，因為這個世上還有人等著她，所以她得活著。


  哪怕受盡屈辱，為奴為婢，她也不怕，卻獨獨被“死”字拴住了腳。


  她的眼裏全是成片的花海，芳香四溢。


  那裏麵住著爹爹，二娘，姐姐，青城哥哥，甚至還有梁辰和花想容。


  那裏麵住著讓自己感激又牽腸掛肚的人。


  那裏麵住著對自己好，又善良無比的人。


  子仙微翹的睫毛就像是被飛燕牽引的楊柳，遮住了半眼星光，籠住了半眉愁雲。


  齊燁的眼光無意間滑落到了子仙瓊鼻旁細小又勾人的黑痣上，心中思緒翻覆，心裏就像被利爪剝落了一層蟬翼似的皮膜，有些微癢，有些微痛。


  他開始看清楚眼前女子的麵容，並不是那個在楊國皇宮裏被淩辱踐踏的語貴妃，她穿著豔如煙火的大紅錦袍，而她，卻是一襲比青蓮還要澄澈的水綠色衣裙。


  而自己，卻像那群無良的士兵一樣做了禽獸不如的事。


  齊燁心中潮湧四起，帶著愧疚味道的狂風席卷了整個胸腔。


  他倏地起身，利落的穿戴整齊，目不斜視的丟給了子仙一件寬闊的男子長袍，冷聲而言：“既然不死，便穿起來。”


  一語言畢，他已側身出了馬車，接下來的兩個多月裏，子仙就再也沒見過齊燁。


  她不知道自己會被他帶到哪裏，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


  她僅僅憑著一絲希望，強迫自己忘了那日馬車上的種種。


  那希望就是，喻漣之。


  子仙相信齊燁便是寫那書信的人，也是策劃一切的幕後者。


  他竟然對楊國寶藏如此在意，那麽他絕不會讓爹爹就這樣輕易死去，畢竟這個世界上隻有他知道真正楊國寶藏的下落。


  子仙每日每夜便揣著這樣的想法，越過重重大山，跨過滾滾錢江水，直到到達了齊國的地界。


  這兩月來子仙寡言少語，頂多是和送飯的婢女說上一兩句簡單的話。


  早已習慣了山間鳥林的靜謐，所以當繁雜和喧鬧聲傳入子仙耳裏時，溫涼的心髒忽然變得暖了起來。


  她挑馬車簾子一角，伴隨著馬車均勻前行的節奏，掃視著眼前的種種。


  齊國不愧為一方霸主，市集繁鬧，街井寬闊，宮殿更是奢華不已，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各方宮宇，鱗次櫛比；就連足踏的小路也都是漢白玉鋪成的石階，天光一起，光芒四射。


  隻是這一切都不如前方停在那一方朱紅大門前的囚車來的耀眼。


  子仙探出了頭，挖盡了眼光看著那囚車裏勾首無力的人影，一直到馬車漸漸轉彎，高牆隔住了眼光。


  那囚車裏的人正是意青城，是青城哥哥。


  子仙的熱淚即將滿眶，卻忽然聽得陣陣踏實的腳步聲傳來。


  “姑娘，殿下吩咐奴才帶您去永昭宮。”


  子仙穿著不合身的婢女衣服，自顧自地撐著馬車旁凸起的樁子下了車。


  她並不理會眼前內監的諂笑和伸出的手，她厭惡這裏的每一個人，厭惡極了。


  “姑娘，待會兒有教習姑姑來交姑娘禮儀，殿下說最遲明日給姑娘的冊封聖旨就下來了。”


  那內監並無不適，而是勾著身子堆起滿臉的笑，踏著小碎步急急地追上了子仙。


  “姑娘，哦，不，應該叫您娘娘才是，娘娘，這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