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父愛缺席
王建春要走了，徐子怡的心更加空落落的。他終究沒有給她彌補過失的機會，他回來的時候，也許就是兩個人真正分開的時候吧。
“聽說那邊冬天很冷，多穿一點兒，已經到了保養的年齡，別逞強。工作上也是，別拚命，反正你還是要回來的。”收拾著王建春的衣物，徐子怡嘮叨著。
本來，王建春不讓她替自己收拾行李。他的東西，向來都自己來打理的。甚至連買衣服這樣的事，徐子怡也從不插手。
“嗯。”
“還有，你的胃，別整天忙著工作，多帶點藥，沒有了就去買，別硬挺著。”
“嗯。”
“還有，別喝多麽多的酒，最好是一滴也別沾。”
“嗯。”王建春皺了一下眉，現在，他很難將眼前的徐子怡與那個叉著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女人聯係在一起。或許，她是真的想改變自己吧。
“軒軒大了，我想出去上個班，掙點錢，得換個大點的房子，光指著你一個人的工資，不行。”
“怎麽想出去上班了？你想去哪裏上班？”王建春一怔，這個徐子怡，風一陣雨一陣的，他還真不敢相信，一直不想工作的徐子怡，竟會主動地提出要上班。
“你不是說古柏的老婆開了一個店，想找人嗎。昨天我去找古柏了，他說過下個月就可以去上班。軒軒也用不著接送，我一個人在家呆著也沒啥意思，出去掙兩毛是兩毛。”
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王建春看著徐子怡，就像看一個外星人一樣。
“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聽說你從肖亦鐵他們那裏撤了股，總不能坐吃山空吧。錢總有用完的時候，你工資那麽低，軒軒上學還得用錢呢。”
徐子怡瞟了王建春一眼，看到他的驚訝，心裏有一絲歡喜。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止，麻利地把衣服疊好，放進了拉杆箱裏。
“錢的問題你不用發愁。需要用錢，你就跟我說，別委屈了軒軒。”王建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嗯。我知道了。”
“如果不想出去上班，就別去。把養老保險接續上，退休了一樣領工資。你原來那單位不是給你們交了養老保險嗎？先去人勞那兒看看，我聽說好像有這方麵的政策，先自己交上。實在不行我找個人幫你。”王建春囑咐道，而徐子怡的心裏，卻有一個聲音說—“他還在乎我”。
“我聽香菊說過這事兒。我們倆一起去。中間你會回來嗎？”
徐子怡心下還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嗯，應該會回來。這張卡你拿著，裏麵有你和軒軒的生活費。別覺得我撤了股份，就舍不得花錢。”一張銀行卡遞了過來，徐子怡手伸過來，又縮了回去。
“我手裏有錢呢。你拿著吧，窮家富路，一個人在外麵，用錢的地方多。”
“你拿著吧。我的錢大多數是公家出的，差旅費什麽的都給報銷。你一個人帶著軒軒，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卡我放在這個抽屜裏了，密碼是軒軒的生日，別忘了。”
王建春看她不接卡，顛覆了以往徐子怡的形象。要是在以前，她會馬上撲過來把卡搶在手裏的。
正在寫作業的軒軒聽到兩個的對話，也跑了過來，問這問那。：“爸爸，你真的要去新疆啊。我同學說，新疆特別遠，冬天還特別的冷，牛羊什麽的都能凍死。而且還特別愛刮風，一刮風就睜不開眼睛。”
“別聽同學們瞎說，沒有那麽可怕。爸爸去的地方可是南疆，那個地方不像你同學說的飛沙走石的，風景還相當不錯呢。”王建春笑道。
“等我放暑假了，我也去看看，行嗎爸爸？”軒軒期盼的眼神望向王建春。這時的軒軒已經有一米六多了，是個帥帥的小夥子，而且，下巴上已經冒出了短短的小胡子。
“當然可以了，到時候爸爸去接你。帶你好好地轉一圈兒。你跟爸爸說說，新疆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你想到哪個地方去？”摟過軒軒的肩膀，爺倆並肩坐到床上。
“新疆啊，有葡萄，有哈蜜瓜，還有戈壁大漠，有坎井，還有天山，就是七劍下天山的那個天山，對了還有火焰山……”軒軒喋喋不休的說著。
“嗯，看來我兒子知道的還不少。你說的這些東西，的確都是新疆的。你都上初中了，這些東西當然知道，這都是從書上得來的吧？”軒軒點了點頭，在心裏補充了一句—還有一些是從電視上看來的。
“‘讀萬卷書’下麵還有一句，是什麽，你知道嗎？”王建春摸著軒軒的耳朵，問道。
“還有一句‘行萬裏路’。”軒軒抬起頭，好看的大眼睛看著爸爸。
“對啊，人哪這一輩子，要想獲得更多的知識，不但要‘讀萬卷書’，更要‘行萬裏路’，爸爸可不希望我的兒子成個書呆子，光顧著讀書，卻望了大好的風景。”
聽了王建春的話，軒軒點了點頭。他的成績還是很不錯的，整個年級六百多人，他排在了前一百名，有的時候努力一下，還會衝到二三十左右。他不是個特別愛學習的人，他愛幻想，整天托著腮幫子，一會兒思緒就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臨走前的晚上，一家三口開心地吃了一頓餃子，劉明輝想給他餞行，王建春拒絕了。
“軒軒，今天晚上跟爸爸睡吧。”王建春吃著餃子，對軒軒說道。軒軒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夥子了，跟爸爸一起睡？嗯，也行，反正平時也是跟媽媽在一起睡的，無所謂。軒軒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爸爸，讓我跟你睡可以，但得有一個條件，媽媽也得過去。”看著軒軒嘴角得意的笑。徐子怡的嘴張成了圓圓的“O”形，這孩子可真敢說，他是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約定。
實際上，軒軒已經感覺到了父母之間出現了問題。原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經常吵架，現在雖然經常吵架了，看起來也非常和睦，但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別扭。
“軒軒！”瞪了軒軒一眼，徐子怡把一個餃子戳到軒軒的碗裏，眼睛瞟向了王建春。
王建春悶著頭，不再說話了。軒軒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爸，你真不答應我的要求啊？這可是我第一次跟你提要求，你可真不夠意思。”軒軒噘起了嘴。
王建春無奈地看著徐子怡，眼睛裏滿是訊問。徐子怡裝作看不見。她和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夫妻之實了。法律上說，半年不幹那事兒就可以提出離婚，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
“好啦，軒軒，爸不在家，你不許惹你媽生氣。軒軒是大孩子了，都是初中生了，別耍小孩子脾氣。”
“爸！好多話不應該我說，你也太不理解我了。你就答應我吧。”軒軒的話讓徐子怡一陣心痛，什麽時候，他們兩個人同床而眠，竟然需要兒子來替她來爭取。
王建春突然嚴肅地問道：“兒子，你是在命令爸嗎？”
“嗯！”軒軒努力地點了點頭，他就不信，在遠行前的晚上，他不能說服他。
“那好吧，你成功了！”王建春突然咧嘴一笑，大聲說道。
軒軒高興地站了起來，伸出手掌，王建春急忙也把手伸了過來。為了這個寶貝兒子，違反一次約定就違反一次吧。三年的時間，可以拋舍許多的事情，可這個家，自己真的願意拋舍嗎？
徐子怡也笑了。心裏一陣激動，抓住軒軒的手，輕輕地打了一下，像是在誇獎，也像是在鼓勵。
這樣的時刻，王建春突然感到溫馨異常，這是他一直想要的感覺。
吃完飯，徐子怡在廚房裏收拾碗筷。軒軒進屋做作業，他想跟爸爸膩歪一會兒，被王建春轟走了。不管怎樣，先做作業，這可是一個學生最起碼的“職業素質”。
坐在沙發上，看著房中熟悉的一切。這間屋子，他已經住了近十年了。這裏，有他想要的東西，也有他不想要的，還有他在極力回避的。明天就要走了，心生一種不舍。
這是他和她的家，而那個約定，如一把利刃，傷了她，也傷了他。
太多的事情，不是他不去想，也不是他不想去做，而是人力不可為。就像現在他的思想，他控製不了，控製不住對申晴的思念，控製不住對平淡家庭生活的向往。
事情走到了哪一步，他不知道。
此次援疆，隻有他自己知道，是他在逃避，逃避一段感情。從工作的角度來說，他根本不想離開上青坪。改革的大幕，剛剛拉開，而今卻要臨陣換將，委實不易，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是個逃兵。
快十點鍾的時候，軒軒拉著徐子怡的手，一起進了王建春的房間。軒軒毫不客氣地拉開被子，鑽到了床上。王建春往旁邊挪了挪，放下手中的書。軒軒的手搭到了父親的肚子上，手輕輕撓了一下。王建春打開他的手，順勢在屁股上打了一下。
軒軒嘿嘿地笑了起來，起身把徐子怡拉到床上。他就知道，這個時候，他無論做什麽，父母都不會責備他，更不會翻臉。因為，明天他的爸爸就要遠行了。
熄了燈，軒軒一會麵向父親，一會兒又麵向母親，折騰了一會兒，最終決定還是仰麵朝天，一手拉一個，這樣的感激挺好。十二歲的軒軒，像是辦成了一件大事，安靜地睡了過去。
“明天羽翀來接你嗎？”徐子怡輕聲問道。
“嗯，明天先到市裏集合，我們幾個一起走。”王建春也是輕聲的，怕驚醒了旁邊睡著的軒軒。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軒軒的。要坐很長時間的火車吧。”
“嗯。大概得兩天吧。沒事兒，火車上又不止我一個人。坐的是臥鋪。”黑暗中的王建春閉著眼睛，手被軒軒緊緊攥住。
“走這麽長時間，你沒去看看軒軒爺爺？”徐子怡突然問道。
“嗯。去了，前兩天去的。”徐子怡的改變，讓王建春又一次怔住了。黑暗中他睜開眼睛，他不怕徐子怡會看到他的表情。以前的徐子怡，可根本不拿老人當回事兒的。
“放假我會帶軒軒去看他爺爺的。”又是一句震住王建春的話，同時也讓他心髒的某一處猛地軟了一下。
“嗯，謝謝！”如果不是中間隔著軒軒，情之所至，說不定他會拉住徐子怡的手，把他抱進自己的懷裏。男人，實際上是非常容易被感動的。一句溫馨的話，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兒，特別是對他家人的關心—隻要他有點孝心，都會挽回他們的心。
徐子怡正在努力挽回，盡管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結果，她都想努力去試一試，她不想背負婚姻的失敗。
“如果軒軒去南疆的話，我陪他。”淡淡的語氣，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渴望。
“嗯，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王建春不想再聽下去了，如果再聽下去，他怕自己會後悔這個已經做出的決定。
他很晚才入睡，兩張麵孔一直在腦海裏打架。一個她，一個是躺在旁邊的她。
他知道徐子怡也沒睡著，熟悉到聽呼吸就能聽得出來。
半夜的時候，王建春好不容易迷糊著了，覺得有一隻手拉住了他的，他馬上握住了。
那隻手不是軒軒的，就像自己的手一樣。“子怡嗎？”迷迷糊糊中，感覺手心被輕輕撓了撓，王建春握得更緊。他很快又睡著了。
徐子怡什麽時候起床的，他全然不知。隻到手機鈴聲把他吵醒，他才努力睜開眼睛。軒軒躺在自己的身旁，手摟著他的胳膊。
“兒子，起床了，快上學了。”捏捏軒軒的鼻子。
軒軒皺起鼻子，不滿地翻了個身，“媽，幹嗎這麽早啊。”
王建春聽到軒軒的話，不由心裏一酸。
這個兒子，自己對他的關心少而又少。他已經錯過了太多的東西，不知不覺間，軒軒已經成長為一個小男子漢了。而今，他要遠行，離開三年之久，他還要缺席他的成長。
(隻有一章了。腰疼，今天去檢查，還得等彩超，看有沒有結石。唉，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希望大家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