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飛來橫禍
殊兒這好一通落魄失魂又丟了心的兜頭猛跑,記不得自己飛奔回上官府的時候已經是一副怎生狼狽的模樣了!
她不發一言、不出一聲,隻就那麽一路直抵抵的回了房中,後緊閉了兩扇房門,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足不出戶、亦不飲不食。
就這樣一連過了兩日。
到了第三日正午時分,守在房門外的上官競風終於敲開了三妹的房門,隨“吱呀——”一聲門軸轉動的冗長又嘶啞的響,上官殊兒一張分外憔悴的麵孔呈現在了競風的眼簾裏。
眼見著幾日前還是那麽一副水靈靈帶露桃花兒模樣的妹妹,現下裏居然變成了這麽一副脫了水分、枯槁萎頓的麵貌,麵著她分外憔悴萎頓的容顏、支離不堪的好似一陣風都能把她生生吹走的形容舉止,競風的一顆心登地就起了揪揪的疼痛!
“三妹,你……”他雖不曾聽殊兒講起細枝末節,但那日殊兒這位準太子妃與遼王妃在熙攘鬧市裏的糾紛到底是響動大了些,坊裏坊間早就傳了遍,競風自然也是知曉了的。
橫豎是為了一個帛逸!
堂堂太子妃卻在大婚前為了遼王同遼王妃吃醋,心念至濃、醋意衝頭間居然還險些殺了遼王妃!這般事態在不明去脈來龍的旁人眼裏,觀來是何等樣的荒謬不堪!
但三妹是怎樣的為人,競風當然是知道的!她既已經選擇了入選太子妃,就證明她在心裏已經放開了帛逸,依她行事的雷厲是決計不會再這麽與帛逸藕斷絲連的糾葛不清下去!當日帛逸還曾拜訪了上官府,想來定是為了見殊兒一麵,但殊兒卻回絕的利落幹淨。如此,她又怎麽會如傳言所說的那樣“不甘心”的去尋遼王妃的晦氣,還什麽以匕首刺殺遼王妃?
三妹她是天成的善良心,平素裏走路都分外的小心翼翼,更是連一隻蟲蟻都生怕一個不小心的踩死,她會去殺人?還是情殺?她自己選定的路,憑她受了怎樣的委屈都一定是會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生生按捺和隱忍是她一貫的自苦自持,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殺人去尋旁人晦氣的!
這些個流言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就已於大楚皇城掀起了極大的口頭波浪,且不見有半點止於智者的架勢。更有甚者,後又愈傳愈烈的傳出了遼王為護王妃,當眾掌摑太子妃的套路……對於此,競風實在是憂喜參半。
憂的並非是帛逸有沒有真打了殊兒,雖然他同帛逸的交集不多,但帛逸對殊兒的癡心與愛護他也看得出來,故此等說法該是不可能的,他真正憂的是這麽個說辭流傳在外,對殊兒這一個清清白白女子的名聲終歸是不好的。喜的是這等的話居然會傳出來,聽在耳裏總也是會忍俊不禁的好笑!
又觀想著殊兒那天一路瘋也似的跑回來,那落落悶悶、眼淚漫溯的表情……競風也在心裏把那事兒掂量了一番,終有了個囫圇大概的了然。
那日三妹與遼王妃是不是真的爭執這不好說,但至少在旁人眼裏看起來是爭執了!加之遼王又“湊巧”的給撞了見……競風心道,極可能是帛逸眼見殊兒同王妃正撕鬧著,一個不走心的護了王妃而沒有護著殊兒!甚至或許還冷言相對,故殊兒才大受打擊的失了魂魄。
“我沒有要殺她。”正當競風麵著終於肯開門一見的妹妹而心疼不迭、傷感淋漓時,殊兒於這當口頓然啟口,憔悴的麵靨是一副極平靜淡泊的姿態,“是遼王妃同我好好兒的說著話,後她突然從袖口裏掏出把短刀就要抹脖子……我下意識的去阻止,她便在這個時候大喊大叫的反咬我一口說我要殺她。後來……”她定住,頷首垂眸無聲的笑了一下,很是令人心疼的自嘲。
輕音嫋嫋入耳,競風甫地解過了全部!
聽三妹這麽一說,原是那遼王妃不懷好意的設了圈套將三妹匡進了一個局裏!後有意做了要尋死的架套,待三妹憑著本能欲要攔下時,反說是三妹因情吃醋要取她性命!
殊兒隻言出的“後來”兩個字之後想說些什麽,競風心裏明白。她想說的定然是帛逸突然出現,看到這一幕,竟與圍觀人流一樣一心認定了是殊兒要殺澹台王妃……
這位遼王妃當真是狠用了一番心思,事先了解清楚了帛逸要在那天路過那地,又算準了帛逸路過那地的時辰……女人的心委實是小,小到小起來其縝密程度可以超過難辨識的針眼兒!
若是如此,也難怪三妹是如此的傷心了!自己所愛所信的人卻不信自己,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無端端的叱責了自己……即便是殊兒絕情在先,她也到底是一位女子,且還是位分外要強的高潔女子,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未免太大了!
心念一牽,彌深心疼充斥心房,競風攬過殊兒的纖纖雙肩,把她擁進了自己的懷抱裏。
殊兒微闔目,輕嗅著哥哥衣袍間熏著的薄荷香,這感覺使她極安然:“我沒事兒。”淺淺啟口,夢靨一般,“不要擔心我,沒事兒……”
自然知道殊兒並不是真的沒事兒,相反她此時此刻是必定有事兒的。競風自知,但又不好拆穿,隻得就這麽不斷輕輕撫摸著殊兒纖柔的背脊,就此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殊兒是個懂事的女子,她又是上官一族的族長。自身悲喜心境固然重要,但她在這同時也極識得大局的顧全,她不能被感情的風波疾雨就此打倒,上官家還需要她,哥哥也不願看到她難過,她明白。
競風識得殊兒既然肯開門見他,那就意味著心中萬頃的波瀾已經被竭力壓下,她已將那些悲鬱盡量做了遣散。但這份隱忍,卻叫他更心疼心痛甚至自責!
競風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十分沒用,他護不住妹妹,更保全不了上官一脈的安穩福祿……但這些想法他在殊兒麵前半點也不敢顯露,特別是在這樣一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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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殊兒推諉說胃口不大好,並沒有用飯。前兩日她也是這樣,委實叫人擔憂。
競風怕她身子骨這麽下去會被自己給耗幹淨,就盛了清粥小菜好說歹說的敲開房門給殊兒送了進去。折步回了前堂的時候,慕容雲離正跟著下人走了進來。
她是殊兒自小的好姐妹,眼下殊兒如此,她也自是牽心的緊。
競風留雲離坐下來用些茶點,邊將殊兒那一遭情形對著雲離講述明白。其實這情形也不需講,坊裏坊間那些個傳聞既然競風可以知曉,雲離自然也可以知曉。
果然,雲離微微頷首,輕著語氣蹙眉無奈:“我都聽說了,所以來看看。”複一頓,“早先就想過來的,可是這麽個風口浪尖兒,又怕慕容府裏邊兒知道我往上官府跑得勤盡而多少不悅,就忍著沒敢來瞧,時今才擇了個不起眼的空子偷偷過來的。”複側目往院外殊兒廂房的位置瞥了瞥,“她怎麽樣了?”
大家族裏的少爺小姐自然有著許多不由己的地方,競風理解。聽了她問起殊兒,也是搖首歎息:“自然是不大好的!”接連又把殊兒同他講的關乎那日情形的話,同雲離絮叨了盡。
“我就知道殊兒不會那般衝動!”雲離先前也本就存了疑惑,現下聽競風說了個明白,一口懸著的氣更舒緩了不少,“隻是那遼王我怎麽瞧著都覺得他對殊兒該是情深意重,誰知怎的就在這件事兒上犯起了糊塗來?”眉心顰蹙,歎息之餘又夾雜著幾多奈若何!
“還不止這些呢!”競風有些心煩意亂,這般的打斷了雲離,錯開目色一歎又道,“我怕的不是這個!”語聲打了沉澱。
“嗯?”雲璃一時不解。
競風有片刻的定神,又遲疑了不多時,終歸是做了一個深深吐納,後抬手自袖口裏掏出了一卷明黃織錦……
這般的顏色與這般的材質,隻消一眼就看明白了,那是楚皇傳下的聖旨!
隨競風言簡意賅的陳述,雲離也生了震撼!
原是皇上已經知曉了不日前街上關乎殊兒與遼王妃那一幹事兒,自然是對這位原本看好的太子妃生出許多不滿來!字字句句隻道這女子未及婚嫁便如此行事不檢點、作風不矜持,且揣著一顆險惡之心連殺入的勾當都能做得出,更還與二皇子帛逸糾纏不清!
如此一個有失體統、有損門楣禮教的女子,如何能成為我大楚國的皇太子妃,成為日後的一國之母?特此廢除!
這一通話被競風轉述完後,再麵雲璃已是大驚。
競風隻當她是與自己初次知曉這事兒的心情一樣,也沒多想,複小心翼翼的沉下語氣囑咐她道:“千萬不能讓殊兒知道!”不能啊,這對殊兒來講,打擊是致命的!
雲璃已是目頓神馳,頗為下意識的點點頭,瞳孔卻又突然一閃光波,似看到了什麽足使魂魄驚飛的事物!
上官競風一顆心跟著一陡顫,下意識僵僵的回頭去看,殊兒此時此刻正默默然立在門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