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紅與藍 一
今天是星期二，林羅敷撐著傘沿著櫻花林主幹道慢慢行走。
十月末，文藝晚會已經加快了籌辦速度，同時社團開始張貼宣傳單。有幾個在校門口發社團傳單的學姐被通報批評了，因拉人時太過熱情像組織賣淫，光天化日下有損學校形象。
林羅敷早選好了社團，在那棟攀滿爬牆虎的舊教學樓三樓最後一間教室裏。源神夏給了林羅敷鑰匙，他無聊時會去坐坐，看小學姐趴在桌上用數位板畫畫，或打開社團公用的筆記本看網劇。
高一A班有兩個至今還未融入的學生，一個是蘇花花，一個是林羅敷。
蘇花花太過驕傲，林羅敷太過漂亮。
漂亮比驕傲更容易產生距離感。
再者，林羅敷不知道該怎麽和班裏的七個男生相處。像哥倫布來到美洲大陸發現了當地隻會哇啦哇啦的土著，人跟土著怎麽會有共同語言。
在學校唯一能幹的事情好像隻有學習？真遺憾，按規矩來說，是要當一個綠茶婊同各大年紀美少女糾纏不休，被壁咚被強吻被同性罵騷狐狸。
隻是今天早晨對著鏡子，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林羅敷發現他的瞳色，隱隱變淡了，本來可以說是被日日擦拭精心嗬護的最高等炫彩藍鑽，今天卻蒙了百年灰塵，看不見往日純淨的光澤。
這變化很異常，於是林羅敷中午到老教學樓想用筆記本查閱一些相關資料，最先查找的是“男人瞳孔為什麽是藍色的”，鍵入這個搜索條件，醫學上的解釋是遺傳，古時男性會服用一種堿兒花的藥物，長期服用可遏製酪氨酸酶的活性。
酪氨酸無法和酪氨酸酶結合形成多巴，多巴無法進而氧化成黑色素，從而導致白化。形成藍色或粉紅色的虹膜，藍色是因為缺乏色素，折射光而誕生的顏色，粉紅是因為可以看到虹膜下細小的血管。在周之後，堿兒花被禁止服用，男性的瞳孔因人為及遺傳的演變，成了這種無色素藍。
至於藍轉黑的解釋，是做愛時，女性會分泌出前庭大腺液，前庭大腺液中含有白體酮素。而接受白體酮素的男性，體內的酪氨酸酶會異常活化，黑色素在短短一夜內旺盛分泌，瞳孔從而變成黑色。
星期三，林羅敷怔怔的站在鏡子前，他的虹膜完全變成了淡粉色，能看到虹膜邊緣細小的靜脈血管，蜿蜒曲折，像在勾勒某種鮮活的血色花紋。
眼尾線延伸出一種徹頭徹尾的妖豔和嫵媚，僅僅是變了個瞳色，但卻像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去你媽的！”林羅敷爆了粗口。
怎麽回事？難道是又穿越了？自己的處男膜呢！？說沒就沒？還一點感覺都沒有？震驚過後是淡淡的恐慌，他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這層代表著“純潔”和“好孩子”的藍色就忽然失蹤了。
鹽溶於水般的無聲無息。
林羅敷悶頭衝出衛生間，跟睡眼惺忪的林青葵打了個照麵，“哥你幹嘛呢？”
“有東西忘拿了。”林羅敷低著頭噔噔噔的上樓，回到臥室後緊關房門，還特地反鎖，拿出抽屜裏的小鏡子翻來覆去的研究虹膜。
三分鍾後有了個結論。
我特娘的在夢裏……被**了？
可為什麽虹膜是粉紅色？難道是被**時還被傳染了白化病？林羅敷想著有些精神恍惚，或者說是單純的後天突發白化病導致虹膜病變？可喜可賀自己去醫院檢查時又得多拿上一份病例單。
自己應該還是個處男吧？
不對這不是值得糾結的點，值得糾結的是她人的看法啊！家人的看法學校的看法老師的看法同學的看法，那些心理陰暗者謠傳的流言蜚語。
林羅敷翻出了美瞳盒，這是“他”曾經在網上買的，六種顏色一應俱全，其中就有藍色。褐色瞳孔戴藍色美瞳會有很明顯的黑邊和顏色的不協調感，林羅敷對著說明書摸索著戴上美瞳時，倒沒有太過的不協調和黑邊，隻有虹膜藍邊上有幾條上翹的血線，像哥特飾品奇瑰的花紋。
不仔細盯著瞳孔看，很難發現這是美瞳。
林羅敷心中略鬆了口氣，他目前隻能想到這一種拖時間的辦法，越晚發現，也能多點心理準備。
但貼在虹膜上，總感覺美瞳有些鬆動。這是網購網站上買的，肯定不會嚴格檢查佩戴者的角膜曲率和鏡片的基弧是否符合，差不多能戴就行。
心驚膽戰的下樓，在餐桌上吃早餐時，林羅敷也是盡量埋著頭，比口袋裏揣著妹妹的內衣和月半次跟家人同桌吃飯的變態還緊張。
包括來到學校的一路上。
網上那些從醫學從人類學從生物學從達爾文的進化論各方麵來解釋瞳孔變色的全是扯淡！
對網絡詞條產生了嚴重質疑心理的林羅敷，中午時來到了大圖書館，這座大圖書館外仿了一部分布拉格聖維特主教座堂，內仿美國馬裏蘭的喬治白達圖書館。紅木酸枝的巨大書架，縷空的天心打下來的光，向上綿延的螺旋樓梯，光明和黑暗的對稱。無論是書籍、座椅亦或可推動的楠木舷牆梯都帶著曆經歲月的古舊沉寂，天心的光裏有神聖的灰塵在漫舞，像神所灑落的群星。
八中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前，一直在寫文發書，用報紙抨擊走出家門來到社會參與工作的男性。她們還搜集了有同樣誌趣的當代反男權作家作品，存放在竣工不久的圖書館裏，供學生閱讀。
無論是前世的民國，還是這一世的民國，都是人民發聲最真實、思想之碰撞最劇烈的年代。對照曆史可以發現，在春秋戰國的群雄割據，在民國的軍閥鉗製牽扯下，湧現出的文豪人傑何其之多。那華麗的百家爭鳴，士子七國遊學，當街怒罵君王，抨擊時政，稷下學官的千人論道，未嚐不是中國文化最璀璨時？
林羅敷詢問了神聖的、在各大世界都是藏龍臥虎的圖書館管理員。他準備查的是良渚曆史，東區是曆史類書籍存放區域，良渚曆史在10號大區，一共有四千七百二十五本。
第四節的體育課時，林羅敷在手機上搜索到了“現代男性有95％是偽東人的後裔，或繼承了偽東人的基因，所以瞳孔呈藍色”，不知道這個“偽東人”是否和自己瞳孔的變化有關，但他查到百度詞條上沒有偽東人的記錄，隻在一些夾雜拚音的閑言碎語中看到：偽東人是良渚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