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達拉崩吧 一
這一句後，兩人又沉默了好半天。
少女仰頭呆呆的看著天花板，燈罩上的紅綠鴛鴦隨著光影的變動緩緩旋轉。
“你……什麽時候放我走？”林羅敷按捺不住了。
“呐，吃個飯再走吧，免得說我不會待客。”少女掀開壺蓋，把玉壺裏剩下的雪碧一飲而盡。她站起來拉開滑動的壁櫥門，取出了一套衣物，然後毫不避諱的在林羅敷麵前開始解腰帶。
“你你你你幹什麽啊？”
背對著林羅敷的少女已經把狩衣脫到了一半，露出雪白圓潤的肩膀，蠻不在乎的說：“換衣服，不想看就轉頭，想看可以過來看正麵。慌什麽謊，小屁孩你難道看上我了？”她微微側過頭觀察林羅敷的表情，嘴角勾起的弧線像是剛完成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惡作劇。
林羅敷一聲不吭的轉身，麵對著障子門僵硬的盤坐。
漫長的一分鍾來，耳畔隻聽見衣物的摩擦聲，手掌用力繃直裙角，拉鏈被朝上拉起，櫃門唰的滑上，最後響起一聲懶懶的“穿好了。”
他轉頭，少女已經換上了一身日常的雪紡連衣裙，裙上有許多擬人化的星星和小熊，頭上別著黑色的發卡，用皮箍紮了一個清爽的單馬尾。穿著和風的狩衣時，她身上帶著一種祭祀神明時的凜然和端莊。可換上常見的連衣裙，瞬間就變成了活潑可愛的鄰家女孩。少女雙手背在身後，頑皮的衝林羅敷一笑，治愈氣息滿的簡直要溢出來。夭壽了，男孩子怎麽可以這麽萌？
林羅敷很不自在的問：“為什麽不換男裝啊？”方才他還在慶幸自己女裝這麽漂亮可愛都沒扳彎自己，可悲哀的是還沒過一個小時就要被另一個更可愛的女裝大佬給活生生的扳彎了！
“你問問題不帶腦子的麽？因為不想被強O。”少女說這話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再拿著一副寬大的蛤蟆鏡遞了過來：“趕緊戴上，笨蛋！除了處男，這個世界沒有誰的瞳孔是從淺藍到深藍的，瞄一眼就能發現你是個西貝貨。你應該慶沒有出去，不然你現在估計已經被輪O了。”
林羅敷啞口無言，默默的接過蛤蟆鏡戴了上去。
少女拉開障子門走了出去，林羅敷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我出去了！”少女蹲在玄關邊頭也不回的大喊，沒人回應她也不在意。
這回繞的一條更往深處的路，聯排的青灰色承重柱後，是一個又一個像是公園沙池之類的淺坑，深不到一米，坑中鋪著顏色各異的布。
一個坑就像是一個大型方格，又被上下左右的劃分成數個小方格，各異的墊子就是小方格的顏色。墊子上立著一個做成三角支架的瓦楞紙板，上麵用幼稚的、大大的字體寫著“黃小貓白勺家！”，白勺應該是寫的太分開的“的”字。
瓦楞紙板後擺著許多破破爛爛的玩具，有棉絮露的到處都是、都能去恐怖片裏串場了的人形娃娃，也有用紙疊的小青蛙、千紙鶴，玻璃瓶裏裝滿了白色的紙星星。幾本明顯被焚燒過的小人書和KFC裏的可樂杯，堆滿石頭的全家桶。每一塊布上都是如此，仿佛這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家。
“活不下去的孤兒都住這裏，雖然比較冷，但離食堂近，好去搶飯。”打著手電筒的少女照了照一個髒髒的灰紅色墊子，布娃娃的臉一半顯在燈光下，一半匿在黑暗中，似笑非笑的模樣格外陰森恐怖。
“為什麽不把孩子送到福利院？”
“小孩子用來博同情，是最好用的。”
林羅敷從牙縫裏擠出這四個字：“你真自私。”
“慚愧。”少女說，冷漠的表情卻看不出有一絲慚愧。
越過這些沙坑，已經能看到黑暗的前方的一絲亮光。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很古風的紅燈籠，一左一右的懸吊在兩根隔的很開的水泥圓柱旁。
圓柱後是一片平整的空地，而空地後是一個拱門樣式的漆黑隧道，結合起來像是個“凸”。隧道中央是一個向下的坡道，兩旁各有一條可供一輛小車通過的行道。
空地左側滿是嘰嘰喳喳的孩子們。
這裏已經不知是離地多深的地下，但在圓柱之後，隔開一層層水管通道的水泥天花板就像是被鑿空了一樣。
平坦的空地直通天心，上麵再沒有什麽隔層水泥。仰頭可以看見十幾米高的穹頂，有一塊巨大的單麵玻璃，反射著一些燈光，就像諸多繁星在玻璃的星空上閃爍。
空靈的童音回蕩，深邃的穹頂和明滅的光芒，竟給人一種身處神聖的教堂之中的感覺。可惜右側的菜香和吆喝破壞了這種感受。
右側的棚子下是一排的火爐，架在火爐上的鍋是食堂專門用來煮大鍋菜的那種，汗流浹背的廚師拿著鍋鏟翻炒著。身後堆著一摞摞的蔬菜，土豆、西紅柿、芹菜之類的家常菜都可以找到，打開的箱子中是細細的廉價火腿腸，還有排成方陣的豆瓣醬，像是農村宴請全村人的露天宴席。
至於碗都是蔬菜旁剛拆了包裝的一次性快餐盒和筷子，孩子們自覺的取了快餐盒和筷子去打開的電飯煲旁打飯，然後排隊。廚師用勺子舀一勺土豆或西紅柿炒蛋，心情好就舀多一點，也不管菜從快餐盒上灑了下去。領了菜的孩子就回到左側蹲著吃飯。也有拿著髒兮兮的大塑料盒或垃圾場撿來的不鏽鋼飯盒的，這樣能多裝一點飯菜。
少女很自然的和那些孩子打了聲招呼，帶著林羅敷各拿了份快餐盒去打飯。但兩個大電飯煲都空了，少女蹲下把快餐盒放在腳邊，看著穹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林羅敷則拿著飯盒在狐疑的觀察電飯煲，這裏都沒有插電板，這些飯怎麽熟的？難不成某一廚師是絕地武士會用原力煮飯？
不過一會兒，跑來了兩個氣喘籲籲的女人，她們用打濕的抹布包在滾燙的電飯煲的兩端，把這兩個裝滿飯的電飯煲放下後，再拿起已經空了的兩個電飯煲又跑走了。少女站起身來，打開電飯煲裝滿飯，也不排隊，大咧咧的走到廚師身旁一拍她的肩膀：“喂，拿兩份菜給我！”
廚師看了她一眼，受驚的眼神如同良家婦女看到了一惹不起的街頭惡霸，默默的從箱子裏拿出兩個藍邊大瓷碗，各種菜依次打一勺，直到打滿，然後遞給少女。
“怎麽沒有肉啊？”少女問。
“世界杯期間豬肉漲價了……”
“踢球關豬什麽事？不會是你親戚貪汙了吧？”
“沒有的事。”廚師又默默端出來一盆豬腳，拿著夾子給少女夾了兩個。
少女拿著兩個藍邊大瓷碗跑了回來，把一份放在林羅敷旁邊，又去找了兩個小折疊凳。
“合你胃口麽？”少女坐在小折疊凳上毫無形象的啃著豬腳。
林羅敷夾了一筷子豆芽，敷衍說：“還行。”他已經吃了份三明治，其實是不太餓的。
“要不再留下來吃份早飯吧？”
林羅敷立馬猛搖頭，你這是真客氣還是神經病啊！
“哦對了，之前的事你其實不用太在意……”少女說。
“什麽事？”
“就是什麽加入之類的。也許，我們明天都死了呢？”少女說，“我總是愛想，如果她們強行把這些地洞都用水泥灌死，派人守著。我們隻能把她們建好的下水管道全部砸壞封死來報複，讓這個城市變成臭氣熏天的垃圾場。等半個月，會有一輛蒙著黑布的重卡停在郊區的大排水口，許多全副武裝的特警變成了收屍隊，把殘缺了手腳的屍體或滿口鮮血的瘋子關進重卡。死的送去焚化場，活的送去軍區精神病院。”
“怎麽都不至於這樣吧……”林羅敷心驚膽戰的接。
“哈……開玩笑的啦！”少女把頭湊到林羅敷的肩上，很用勁的蹭掉嘴角的油，“我手裏有這麽多讓人質，而且也沒侵犯她們的利益。以和為貴、不斷妥協到忍無可忍的底線才是這個國家的特色啊。”
林羅敷惡心的搬開折疊凳，心想你這思想放外邊早就該被槍斃十萬年了好麽！這根本就是近似“極端種族主義者”的激進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