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綠洲的邊緣,矗立著層巒疊障似的岩峰,烈馬揚蹄奔進,拐過幾道小路,終於在一座最高的岩峰前停下。
這裏是岩峰林最中間,林中通道密布,機關重重,甚至以陣法封住了進出要道。守衛們遠遠聽到熟悉的馬蹄聲,一等柳漠西進來,便舉著火把紛紛過來行禮。
柳漠西端坐在馬背上,麵色嚴肅,朝他們揮揮手,守衛們立刻將火把插入岩壁的洞孔中,再悄無聲息地退去。
“下來!”柳漠西利落地下馬,同時將她拽下,黑眸一瞬不瞬盯著她蒼白的容顏,冷冷勾起唇角。芯月早已被顛簸地渾身發酸,腳一著地就不由自主地朝他靠去,柳漠西大手一扣,箍住她柔軟的腰肢笑道:“怎麽?這麽迫不及待就要投懷送抱了?”
芯月飛快地站直身,緊繃著小臉問:“你帶我來這做什麽?這是哪裏?”
“這裏有你想見的人。”他淡淡地答道。
芯月心口劇烈一跳,顫聲問:“我哥……還有七哥?”
柳漠西銳利的眼睛瞥過她,火把閃動著跳躍的光亮,照在他臉上。他的笑容有些陰有些邪,低聲道:“你還記得啊!”
“真是他們?”芯月激動起來,一手捉住他的胸襟,明亮的水眸映出欣喜又憤怒的晶芒。自恢複記憶後,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祈禱,生怕哥哥與七阿哥出事,祈禱他們不要跟自己一樣落入漠西族人手中才好,誰知……
柳漠西伸出一手,極其輕柔地撫過她光滑的秀發,嘴裏吐著危險的氣息:“想見他們麽?”
“你對他們怎麽了?”芯月突然斂眉,不祥的預感抓住了心口。柳漠西今非昔比,無視於自己瑞親王府的格格身份,隻怕對大哥和七阿哥也不會客氣。她屏住呼吸小心地問,“不會的……你不會對他們怎麽樣?是不是?”
柳漠西輕輕扯了扯唇,似在微笑。
芯月忍不住揪緊他的衣服,不願相信地再問:“你真這麽無情?我哥對你當兄弟一樣……”
“那又如何?”他麵無表情地將她的手握住,握得很用力,眸光變成了刀片,片片鋒利。
“你這……帶我去見他們!”芯月咬著牙,拚命想看清這個冷血的男人,心中對他的希望正一絲絲冷卻。
他真是陪伴自己七年的那個柳無恒嗎?真是一有危險就為自己挺身而出的那個貼身護衛嗎?真是隨時可以被她扯著臂膀摸上胸膛的那個男人嗎?柳無恒雖冷漠,卻恩怨分明不至於冷酷到絲毫不念舊情……
芯月咬住唇瓣,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麵前的人叫柳漠西——一個眼中隻有族人,隻有對大清仇恨的男人!
柳漠西挑起她的下頜,緩緩湊近,四目對視,他以低沉迷人的聲音在她唇邊輕呢:“好。你會見到他們的。”這語氣聽得芯月莫名發了個寒顫,一個冷風從腳底升起。
快如閃電,他箍起她的腰肢緊貼住自己,疾速朝一道暗門走去。開關一按,密封的岩石自動打開,他用力攬著她踏入地下石階,芯月睜大驚疑的雙眼謹慎地打量四周,變得安靜起來。
如果哥哥和七阿哥真被關在此處,那她定要記住這裏的機關及路線,一有機會定要救出他們。
柳漠西輕掃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大手扭過她的臉頰,低低道:“想救他們麽?那就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什麽?”芯月正想細細咀嚼他話裏的意思,隻聞一個熟悉的男人低吼聲傳來,側耳一聽,她立刻驚呼出聲:“七哥……七哥?七哥!你在哪?”
腰間猛然傳來疼痛,柳漠西力道一重,幾乎將她的纖腰硬生生折斷。芯月顧不得他黑成一片的臉色,雙腿一瞪,手肘奮力朝他胸口一撞,人已衝了出去。
“七哥……大哥?你們在哪?大哥!”芯月焦急地喊道。雖然軒德奉皇命常年在外,但她與軒德自小感情極好,軒德非常寵她,疼她,嗬護她。
“芯月?”
“芯月……?”軒德與永琮頓時翻身坐起,急切地奔到門邊,用力捶打著堅實的石門。石門的開關在外麵,而他們被關押的地方,除了用來透空氣的高高窗戶,根本找不到其他出口,人被困住若想出來簡直無計可施。他們聽著芯月一聲又一聲焦急的呼聲,隻能無奈而痛苦地捶牆回應。
除了聲音,他們看不到彼此,而這聲音——已經足夠!
柳漠西勾著唇角,修長的墨眉微微揚起,有些冷冽而邪惡。這間房與軒德所在的囚牢僅是一壁之隔,任何動靜足已令人聽得清清楚楚。今夜,他便要在這裏,讓軒德與永琮體會一下他們最關心的女人被人糟蹋的滋味!
兩間石屋相鄰,聞聲卻不能見其人。
借著牆上火把跳躍的光亮,芯月靠近牆邊一邊呼喊軒德,一邊尋找機關。
“別白費心思了,在這裏,誰也不可能救出他們。”柳漠西緩緩靠近她,沉穩的步子傳來清晰的迫力。芯月握起雙拳,猛然回頭瞪住他:“柳漠西,我要見他們!”
“你以為自己還是瑞親王府不可一世的格格?”柳漠西沉下臉,臉上隻看到一片濃重的陰戾之色。
就在一個時辰前,他接到讓人不能接受的噩耗——乾隆聞得芯月是為尋找曾經的護衛而失蹤,驚疑後大怒,下令:北京城內,凡是與他柳漠西接觸過的人,一律抓捕問審,違者直接打入大獄。如今,“永安堂”被封,夥計們全被牽連,遭受牢獄之災的就有上百人。
紅多隆一聽說此事,即刻派出會武功的下屬設法營救,殊料營救未成,引得乾隆盛怒。
一道聖旨,上百條性命一昔之間死不瞑目。
沉重的枷鎖與慘痛的血債背負在柳漠西的身上,而究其根源,隻是因為皇帝最寶貝的芯月格格失蹤了!
柳漠西剛一聽到噩耗時,幾乎站立不住,高大的身軀刹時跌坐在椅子之上,久久僵直不能回神。那一刻,悲憤狂起,暴虐的怒火肆燃,他無法控製自己,隻想一刀殺掉那個女人,以她的血來忌奠那麽多無辜死去的族人。
芯月回過頭,隻見一張鐵青烏黑的臉,臉上的陰鷙與濃烈的憤怒融合在一起,俊容有些扭曲,形成一種讓人膽戰心驚的殺氣。
她從未見過如此殺氣凜冽的柳漠西,像要將自己碎屍萬斷或吞入腹中一般。
猛然想起紫笑善意的提醒,芯月驚駭地倒退了一步。
“柳漠西……你要做什麽?”
是什麽讓他有如此悲傷又憤怒的眼神?是什麽讓他變得暴躁殘忍?……
“做什麽!”柳漠西噴著火氣,突然欺近,雙掌如鐵鉗般抓緊她纖細的肩頭。
就在此時,隔壁石牢中也傳來驚悟的喊聲:“柳漠西?你是芯月的護衛柳無恒?”軒德適才靜聽他們對話,終於得出確定的答案。
柳漠西冷笑一聲:“沒錯!我就是柳無恒。”
“真是你?!你為何要抓我們?”軒德實在想不出理由,所以之前看著黑衣人首領似曾相識,卻一直不敢肯定囚禁自己的就是柳無恒。
“大哥……咳咳……”芯月剛一出聲,就被人掐住脖子,她立刻呼吸困難地咳嗽起來。
柳漠西帶著陰陰邪笑,冷眼看著她臉色由白變紅,又變白,才緩緩鬆開雙手,大力一推,直將她推到牆角,毫不停留地按住她的身子,近乎野蠻地扯開那單薄的粗布衣裳。
“柳漠西……你真是無恥!”芯月一得到呼吸,立刻掙紮起來。飛快地抬腿往前一踢,被他輕巧閃過,卻引得他的黑眸中驟然堆聚起了漫天風暴。她又是一掌直朝他襲去,柳漠西頭一撇,輕易抓住她的手腕,口中吐出兩個字:“找死!”
“芯月,芯月!你怎麽了?”七阿哥永琮聽到動靜,使勁捶著石牆,急問。
“柳無恒!你在對芯月做什麽?”感覺出不對勁,軒德也焦急地麵對牆壁,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能從那石牆頂上的小窗裏飛過去。
柳漠西點燃著鬼魅般冷邪的眸光,體內血氣翻騰,熱流抑製不住地竄遍全身,最後都匯集到某一處。他低頭看了一眼被灼燒得厲害的左手,掌心一道若隱若現的紋路正泛著黑色……似有他不能控製的事情再次發生。
“柳漠西……你放開我!”芯月使出渾身解數,試圖掙脫他的鉗製,但論武功與內力,都根本敵不過他的輕輕幾個招式。
柳漠西勾起冷笑,捏起她的下顎,見她眼中隱約閃現淚光,心中更加煩到極點。那些煩亂與殘忍混在一起,更加讓人墮進殘暴的深淵。複仇的渴望掌握了他,他糾結起兩道墨眉,猙獰的表情像要槌打麵前這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瘋狂地想要破壞她的一切,一切隻為報仇,泄恨!
每看到她一次,就想起慘死的族人,想起被燒毀又失蹤的龍雲圖。漠西族的大仇,莫非就沒有得報的一日?他無法替族人討回公道嗎?
“別忘了,你隻是我的女奴,專門伺候我的女奴而已。”柳漠西咬著牙齒,飽含威脅地說道。
突然,清脆的撕裂聲在石屋內響起,單薄的粗布衣裳頃刻間化為幾塊破布。
“芯月!芯月……柳無恒!你瘋了嗎?不準你動她!”石屋那邊捶牆的聲音更加急切,軒德與永琮咬緊牙根,如同被困的野獸,鐵青的麵容因焦灼而變得扭曲。
“放開我!柳漠西……你不能這樣做!”芯月氣喘著喊道。
“你想阻止我嗎?卑賤的女奴憑什麽阻止我?”他冷冽地笑著,黑眸裏沒有半分憐愛,有的隻是令人膽寒的殘忍。“啊,忘了……你應該還是清純之身吧?”
“無恥!下流!柳漠西你若敢碰我……”芯月怒瞪著他,極力避開他的碰觸,卻怎麽都掙脫不了他的箍製。
“芯月……芯月!”軒德與永琮聽得分明,當即憤怒的血氣就要衝破經脈迸裂而出。如果手中有劍,他們定會毫不遲疑地揮過去,管他是否曾經相識,膽敢欺辱芯月的人都該死!
“大哥……七哥……”他們的聲音回蕩在靜謐的石屋內,芯月更加感覺羞辱,腦子轟隆一響,發了瘋般對著柳漠西拳打腳踢起來。這一亂,打得毫無章法,頭發也在混亂中披散下來,被撕裂的衣裳淩亂地半掛在身上。
柳漠西冷眉一掃,手指閃電般點上芯月的穴位,芯月立刻渾身軟了下去,虛弱地無力動彈。
“我美麗的女奴,已經不是格格了,脾氣還如此嬌縱暴躁……”柳漠西邊說邊滿意地朝石牆那邊看了一眼,聲音清清楚楚透了過去。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能激發囚中兩人的無邊想象,讓他們比死還要痛苦。
這正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