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宛晴天在心中苦笑,拋開別的情緒,如今有家人在身邊,她就很知足了,依舊膩在他的懷裏:“爸爸,你怎麽樣,好不好?”
小時候她就很渴望得到父愛,被爸爸以工作忙為理由忽視,她很氣憤,也很傷心,傷心之餘是無可奈何,即便父女兩很長時間才見一次麵,她都是冷冰冰的,長大後,知道這種關係沒有辦法改變,她改變不了爸爸對事業的追求,是的,她隻能妥協,她在心裏跟自己說:爸爸不是不愛自己,隻是他太忙了。
父女兩的關係是什麽時候好轉的,或許是從認識聶風雲之後開始的。那種如溪流般涓涓滲入,如暖陽和煦溫潤的寵愛和珍惜,好像一下子填滿了空虛已久的心靈,她不再孤單,不再難受,不再彷徨,她比從前更恣意任性,卻是被寵壞了。
她想,原來老天是公平的,她沒有爸爸的疼愛,卻有著最愛自己的逆風雲。可事實上,誰都不會意料到那寵愛也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你爸爸好得很,憑你爸爸的才幹,誰敢不拿我當回事,女兒來,讓爸爸看看你。”
宛父扶著她的雙肩,仔細審視了一番點點頭道:“不錯,還是這麽瘦,還是這麽漂亮,不過爸爸還是覺得你小時候胖嘟嘟的要可愛一些。”
宛晴天噗嗤笑道:“那我就回到小時候,一直陪著爸爸。”
“我才不要,你爸很忙的,兩天之後還有紐約時報的采訪。”這時候,晚餐已經做好,保姆來請兩位入席,宛父正了正被她揉皺的衣服,一板一眼的走出去。
紐約時報?宛晴天心中湧上酸楚,看來閔嘯天真是做足了全套,爸爸仇家那麽多,哪裏能上銀屏雜誌,為了滿足他的虛榮心,應該費了不少功夫。
真因為理解,所以才不知怎麽麵對他,他對她的感情,她無以回報,同樣,他對她的傷害,她也無法原諒。
今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才是兩人最好的結局。
雖然不是豪宅,但也應有盡有,一共六間房間,其中兩間是留給過夜的保姆,保鏢在宛晴天到了之後都很知趣地在門邊候著。
飯菜也很精致,都是應著醫生的要求配的菜,又不影響口味,一見就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宛父仍是不滿意,在飯桌上頤指氣使,脾氣一如當初,除了對著自己的女兒,他對其他人脾氣並不好。
魁梧彪悍的保鏢被父親訓得劈頭蓋臉,卻忍氣吞聲甚至唯唯諾諾地應著,看來平日裏也沒被少訓斥,宛晴天當下又一陣酸楚,自從出了事之後,宛父一度得了精神抑鬱,直到後來閔嘯天給他重新安排了“職位”,維持了他的臉麵和自尊,他才慢慢緩回神誌,不過在很長時間裏,精神還是不好。
在他停止說話的間隙,宛晴天有意岔開話題,佯裝隨意道:“爸爸,我們回國怎麽樣,那裏還有何伯父和姚阿姨,你不是最喜歡吃姚阿姨做的菜麽?”
何伯父和姚阿姨是一對夫妻,以前是家裏的司機和保姆,一直沒有兒女,宛家出事之後老宅被政府收走,他們兩也被迫離開。宛晴天回國之後聯係過兩人,他們在一家酒店裏做清潔工和司機,他們都很樂意回來,甚至都表示可以不要工資。
以前覺得冷冰冰的家,現在想來,卻是最安逸和令她向往的。
“我不要回國。”沒想到宛父聽到之後情緒很激動,當下就重重地撂下筷子,臉色也微微發紅,咬著牙道:“回國做什麽,那幫家夥害得我還不夠慘,我才不要看到他們的嘴臉。一個個欺焰附勢的小人。”
當時出事,暴民野蠻的舉動讓人驚怕,那個時候宛晴天才知道人一旦瘋狂起來是連死亡都不怕的,父親官場上的朋友一個都沒有出麵來製止,眼睜睜看著父親入獄、受審、判刑,她聯係了經常來往的叔叔伯伯,一個個去求他們,可是遭遇的不是冷嘲熱諷,就是閉門不見,有假惺惺勸她放棄的算是客氣的了,那種走投無路,求助無門的絕望感,都快把她給逼瘋了,她都如此,又何況是從高位墜落到牢獄的父親。
“我們回去可以不見他們,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可以過自己的生活。”抵著他快要噴薄出的怒意,她還是試著說道。
“你爸才50歲,若論政治生命,不過才剛剛開始,怎麽能輕而易舉地放棄,那要我後半身窩在家裏做什麽,像一個家庭主婦一樣種菜養花麽。”他喘息著說,神情也僵在了邊緣。
宛晴天看著他,帶著祈求緩緩道:“爸爸,我會陪著你,不工作我們還能做很多事,我們可以去旅遊,一直在國內我們甚至都沒有逛過家裏附近的公園,我可以學著做飯,你不需要像家庭婦女一樣幹活,你隻要負責開開心心地,閑了看看報紙,悶了出去走走,養養花草也行,我們還能到各地旅遊,去看看北極的山和邊疆的雪……”
“不要說了。”宛父一陣冷喝,繃直的身軀壓抑著怒火,稍稍平靜之後才道:“這種事,是你和未來女婿的生活,你父親的責任就是在有生之年盡我所能攀上權力的高峰,那才是你父親的快樂。”
他站起來往屋裏走,恢複了曾經那個不容侵犯的“宛市長”:“我不想一見麵就和你吵,若是你想回去,你自己去。我累了,要早點休息,明天你若是有時間幫我去挑選幾套采訪穿得衣服,那些保鏢的眼光太差勁了,永遠買不到我稱心如意的東西。”
聲音在落下的同時,門也緊緊關上了。宛晴天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雙眸已經恢複清明,隻是有著被眼淚洗過的幹淨和寞落。
“好的,爸爸。”遲到的回答是她最終的妥協。她想,世上最絕望的事莫過於,即便到了精神微恙的地步,她也絲毫撼動不了他的意誌。
她沒有看到,在角落邊當隱形人的保鏢,其中一個偷偷地打開了手機,父女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手機的對麵。待到再無任何聲音傳來,電話另一頭的男人才摁了掛斷。
他重重地靠向背椅,像是鬥敗的公雞,早就用盡了渾身力氣,卻始終要不到自己的東西。他的目光落在外頭的一棵杉樹上,沉凝了許久才自言自語道:“這一切我都願意給你,你要平淡的我就放棄一切隨你去,你父親喜歡權力我也可以都給他,為什麽你就不願意給我機會,為什麽你不能原諒我。”
第二天,宛晴天乖乖地去給父親挑選衣服。在她的要求下,隻有兩個保鏢堅持跟著,她看中的東西,不用她特意交待,保鏢就不聲不響地給她買了單。
市區的商場人潮攢動,她走得很快,不時能聽到後麵跟著的保鏢因為擠到別人在賠不是,她微微一笑,知道他們開啟了視頻在跟老板匯報,她倒是不介意,隻是偶爾惡作劇地擠到人堆裏讓他們出點小狀況那就不好說了。
在手下又再一次向一位年輕白人小姐陪不是,閔嘯天看著屏幕上晃動的身影低低笑起來,她不經意間露出的狡黠笑容,即便一閃而過,還是給他捕捉到了。那個聰明又調皮的小丫頭仿佛又回來了,某些時候,他願意縱著她,寵著她,隻要偶爾看到她的笑容,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宛晴天先去櫃台買了一個新手機,隨後給爸爸挑了兩件正裝,也許是心情好,又或許是意猶未盡,她又到了一個襯衫專櫃。男士的櫃台人比較稀少,她也放慢了速度開始認真地挑選。
正在她向服務員要求拿一件選中的襯衫時,身後的保鏢突然慌慌張張地奔出去,留下的另外一個神色也不好,拉住她就護在自己身後,順手把口袋裏的手機遞給她。
“怎麽了?”她不高興地問。
“有人跟著,你站在那別動。”閔嘯天焦急又急促的聲音傳來。
宛晴天心中一驚,迅速抬頭向前看去,櫃台前是幾個老外,玻璃櫥窗外一群男男女女,她分辨不清閔嘯天說的有人跟著是什麽意思,但是聽到他語氣中的擔憂,她倒是乖乖的站在那不動。
等了很久,那個走出去的保鏢還是沒有回來,閔嘯天突然道:“他失去聯係了。”留下的保鏢聽到吩咐立刻領著宛晴天向外走,兩人坐上商城的電梯,通訊信號斷了。
電梯到了地下車庫,保鏢拉著她一路小跑,快到達停車地時,從拐角處突然衝出兩個高大的黑衣男人,一個拿著鐵棍向著她身前的保鏢砸去,宛晴天還來不及逃跑,已經被拽著丟入了貨車中。
雙手被繩子束縛在身後,隨即,一個編織袋毫不留情地套上來,把她整個身子都套在裏麵,車子啟動。直到現在,她還呆滯著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人要綁架她。
恐懼和黑暗,鋪天蓋地得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