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祭祖
皇命長無衰，太廟享永寧。
春明城遠郊，距皇陵百裏處便是太廟。
白玉石階上，紅牆黃瓦，布置與宮中相差無幾，不過在那太廟之中牌位卻是多了許多，那都是曆屆的帝王，不過大燕開國時間還短，其中供養的先靈也並不多。
這是一場大型的國祭，這一天在全國都是一場盛事。
山腳下，蕭光禮緩步而行，在他身後便是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歲月雖然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的褶皺，不過卻是難掩她那股風韻，一見便知年輕時必然是一個美人。
不過，她神色肅穆，即便是臉色雍容華貴，也依舊是讓人深覺毛骨悚然。
在她身後便是蕭光乾，蕭以澤三人落後一步，後再才是浩浩湯湯的大軍，蕭光禮的後妃亦是在那長長的隊伍之中。
蕭以庚瞧了一眼後方，隨後便是狀若無意一般輕聲說著：“怎樣啊皇兄，此次解禁可是托了本王的福呢，若不是本王的母妃千般請求，你我解禁還不知是何時呢。”
說罷，又是幽幽一歎。
“隻可惜啊，皇兄可真是傷了本王的心，弟弟千方百計為了你的解禁之事，你後腳便是賣了這個無辜的弟弟……”
“嗬！”蕭以鵠冷笑一聲，輕輕抖了抖自己的長袖，看著很是不屑。
蕭以庚這是在想些什麽，難不成還是想在他麵前邀功不成，蠢不蠢啊？
蕭以鵠一挑眉，倒是並未直接拆穿蕭以庚，隻是故作疑雲：“哦？是嗎？”
話了，諷刺一笑。
“本王怎麽聽聞是貴妃娘娘隻說了想讓以庚解禁，而父皇說是將本王索性也放出來得了？”
“如此言說，怕不是父皇被念叨煩了吧？”
蕭以鵠輕笑著，蕭以庚的臉色卻是有些僵硬。
這件事情他可是不知情的，否則他絕不會再蕭以鵠麵前張揚！
依照他母妃所說，賴貴妃是為兩人都求了情的，想著是可以借此讓蕭以鵠可以對蕭以庚心懷愧疚，讓蕭以庚今後做事可以便利一些。
而事實上，賴貴妃是撒了謊的。
不過她僅僅隻是為了撐場麵說的客套話，可是沒想到蕭以庚會主動向蕭以鵠提起，她以為依照兩人之前的狀況必然是鬧翻了的，壓根便是沒有想到蕭以庚是一個嘴上沒把門的，會和自己的仇人知無不言。
至於蕭以鵠的消息，則是那個小太監傳來的。
小太監雖然是沒有吹到桌邊風，卻是準確的給他傳遞來一個好消息。
在看到蕭以庚僵硬的臉色之前，蕭以鵠從未覺得這件事情如此有趣過。
“皇兄又是如何知道的？”
蕭以庚麵如醬色，眼眸低垂，腳步都是沉重了幾分。
“九弟還是想一想，你的消息是怎麽知道的吧？”
蕭以鵠陰險一笑，顯然是存了挑撥離間的心思。
雖說賴貴妃與蕭以庚乃是母子，離心的可能性很是微弱，不過隻需要讓蕭以庚覺得自己的母親是一個愚蠢的女人那便是足夠了。
至此，蕭以鵠還就是不信了，難不成下一次賴貴妃說的話，蕭以庚還會那麽輕易地相信不成？
蕭以鵠輕笑，瞬間便是感受到自己至少贏下了這一局。
然而還沒等蕭以鵠高興多久，蕭以澤便是在一旁悠悠出聲：
“哎呀，看來不禁足一次，本王與三哥、九弟都是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了……”
缺德！
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炫耀，簡直就是萬分缺德的行徑，尤其是蕭以鵠與蕭以庚之前被禁足就是蕭以澤搞的鬼……攪得渾水！
兩人頓時惡狠狠地看向蕭以澤。
蕭以澤近來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瘋，變得十分的囂張，完全不似之前那副安穩蟄伏的模樣。
蕭以澤知道自己的目的，蕭以鵠二人卻是不知曉，隻以為是蕭以澤近來比較得勢，因此才是囂張了起來。
隻是，蕭以澤的囂張亦是沒有持續多久。
此時默默聞聲，甚至為了聽清楚還走慢了幾步的蕭光乾忽然轉頭，警告一般的眼神瞬間便是投向了蕭以澤，說的話更是陰陽怪氣：
“皇侄還想要和誰有共同語言啊？”
這話雖然是說的沒有問題，可是那聲音卻總是讓人覺得是從牙齒縫裏麵擠出來的。
蕭光乾忽然是沒頭沒腦的說了這樣一番話，蕭以澤也是有些迷惑。
皇叔他，說什麽呢？
蕭以澤可是摸不清楚這位久久未曾歸京的皇叔的心思，於是便是隨口敷衍了一句：“隻是想與幾位兄弟熟絡起來而已，親近一點也是兄弟和睦的體現。”
蕭光乾微微頷首，接下來的話卻是讓蕭以澤有些措手不及。
“也好，你與旁人多些交流，想來也是會離柔柔遠一點。”
蕭光乾叫的有些親昵，蕭以澤也是輕笑一聲，口中所言卻是有些偏離重心。
“柔柔？想來是子柔了，不過那時皇叔已經是離開春明城了吧，又怎會知曉她的字？”
“自然是知曉。”蕭光乾要比想象之中的還是要坦然一些，“她幼時我便是這樣叫她，青絲綰起便是女子柔情，她的字還是我取的。”
瞧瞧，女子及笄方才有字，可是那又如何，蕭光乾早早地便是為了蘇青綰取好了字。
“不過想來那個時候皇侄還尚未知曉柔柔是何人，這般事情自然是不知曉的。”
蕭光乾不鹹不淡的，又是在蕭以澤的心口插了一把刀。
你以為你來得早？
不，那已經是晚了，因為有人來的更早。
蕭以澤輕笑，麵對蕭光乾頭一次擁有一種無力感，這種無力感並非來自於權勢爭鬥，而是來自於蘇青綰。
“可惜皇叔走了，倒是沒見到一個女子最為明媚的時刻。”
“算了，皇叔如今不是回來了？”
……
如今的蕭光乾與蕭以澤之前頗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意味，看的蕭以鵠與蕭以庚都是饒有興致，就連是最前方的蕭光禮也是忍不住側耳，心中好奇的快是要跳出來了。
他此時恨不得大手一揮，讓蕭光乾與蕭以澤打上一場，誰贏了蘇青綰就是歸誰。
可是他不能那麽做，那麽有失帝王的公允。
隻是這春明城尤其是皇宮之中那是頗為的乏味，否則眾人也不會像是如今這般興奮。
此時他們都是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一些事情，就像是之前蘇青綰的流言夫婿似乎是……蕭光乾，而蕭光乾看著就是不喜歡蕭以澤的樣子。
除了蘇青綰的事情之外，眾人還真的是想不到蕭光乾為何會敵對蕭以澤了。
而事實確實是這樣，不過有少許出入罷了。
對於蕭光乾來說，蕭以澤並不是在保護蘇青綰或是愛慕著蘇青綰，而是妥妥的在利用蘇青綰。
利用流言蜚語將她困住，完成他的目的。
而蕭以澤一旦達成了他的目的，蘇青綰很有可能在下一刻便是會被拋棄。
蕭以澤在蕭光乾眼中的印象，那是一個陰險狡詐。
蕭以澤還是納悶呢，他和蘇青綰的事情，蘇明武都是沒有什麽意見，怎麽蕭光乾意見這麽多？
他眉毛一挑，順口便是噎了回去：“是嗎？那侄子與子柔便是歡迎皇叔回來了。”
這話一說出，那便是將蘇青綰放在蕭光乾晚輩的位置上了，不過事實便是如此，蕭光乾也是不太介意。
話了，蕭光乾便是轉回了頭，太後見著也是露出慈和的微笑，低聲問了一句：
“要不要母後幫你一把啊？”
那目光之中甚至還有一些欣慰。
除了皇位，蕭光乾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也是頗讓太後憂心，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是心情不錯。
至於年齡與輩分的問題，說實在的在乎的人並不多。
如今六十幾歲的丈夫與十八歲的妻子這般搭配的也是不少，更何況蘇青綰自幼便是被蕭光乾庇佑，說是蕭光乾對蘇青綰隻是單純的愛護，太後也是不信的。
“母後，不要鬧了。”蕭光乾有些無奈。
怎麽一向嚴肅的母後也是開始八卦了？
太後輕笑著搖搖頭，心頭卻是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蘇家掌兵權，他們家掌官權，若是兩家能聯姻，即便是蕭光乾不想爭，那麽他們也可以落入不敗之地。
蘇青綰，還真是一個香餑餑啊。
眾人再次沉寂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太廟便是近在眼前。
“入內。”
蕭光禮大喝一聲，諸多皇室子弟便是跟隨著蕭光禮進入太廟之中，女眷後退半步，而兵將駐守於殿外。
太廟內，煙霧氤氳，到處都散發著檀香的氣息，那股子溫暖又有些侵占性的味道令得眾人心頭一靜，似乎自身也已經化作了那朦朧的煙雲，變得格外的寧靜。
“先祖在上，上貢品！”
蕭光禮話音落下，殿外便是有人穿著著又繁瑣又是寬大的服飾緩緩踱步而入，手中亦是舉著巨大的玉盤，其中裝著三牲飯菜，亦是準備了三茶六酒作為貢品。
而自他們進入太廟之時，便是有著樂師正在吟誦著古老的詩句，為這場祭司添上了一抹神秘色彩。
“先祖創業艱辛，救民眾於水火之中，創立大燕國，後人乃是蒙受先祖庇佑，必當慎終追遠，不負先帝所托，不墜先祖青雲之名！”
“願大燕昌盛，經久不衰，天下太平！”
“願大燕昌盛，天下太平！”
眾人齊聲呼喝，蕭光禮麵上流露出一絲滿意之色。
無論他們是否心中服氣，至少在他眼前眾人都是絕對性的服從，那便是足夠了！
這！便是盛世！
蕭光禮鄭重的上了三支香，隨後看著身後那密密麻麻匍匐著的人群，一股豪情湧上心頭。
寬大的龍袍一甩，蕭光禮將手背在身後，仰首挺立的望著自己的江山、自己的子民。
蕭光禮便是如此站著，讓眾人深覺他的身形偉岸。
而蕭以鵠安排的小太監見狀，想得卻是要比眾人還是要多一些。
幾乎是瞬間，那小太監便是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醒悟了過來，趕忙率先喊道：
“陛下英明神武，更是體恤百姓，乃是萬民之福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話一出，蕭光禮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太監一眼，倒是一個機敏的。
他在此處站著自然不是閑的吃飽了撐的，他是想要裝出一副高深模樣，在等待著眾人膜拜。
可是不知道是他們之前並沒有做過這件事情以至於業務生疏，還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懂得他的暗示，總而言之根本沒有人配合皇帝陛下的炫耀行為。
而今有了小太監的提醒，那些人也不是一個傻子，下一瞬“萬萬歲”的聲音便是此起彼伏，蔓延到了殿外。
蕭光禮滿意的點了點頭，坐到了一邊，看著眾人上香。
檀香味再次傳來，蕭光禮的心情越發沉靜。
蕭以澤取過三支香，磕頭跪拜，祭上三支香，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看著那從火光之中蔓延而出的香氣與氤氳，心緒飄遠。
這般情景如今在這春明城上下不斷上演，隻不過規模有大有小。
蘇府之中，眾人便是跪坐在那祠堂之中，為祖先祈福、為自身祈願。
蘇明武更是一身鎧甲，神色肅然，宛若是在戰場上一般，寶劍更是就在他身前。
“列祖列宗在上，我蘇家滿門忠烈，春明城雖好，卻並非是蘇家起家、宜存之地，家眷嬌弱留與春明城中，除此之外蘇家男兒盡數鎮守邊疆，護衛我大燕國土，不受外族侵犯！”
蘇明武神色堅定。
“幾日之後，便是我等啟程之期。”
“我蘇家並未忘記祖先遺誌，惟願國泰民安！”
“惟願……國泰民安！”蘇青綰叩拜著，心中也是學著蘇明武那般輕聲念叨著。
話語雖輕，其中意義卻是濃重！
而在此時的蘇江綰心裏，“幾日之後啟程”這才是她所關心的問題。
祭祀？
先祖？
這些對於蘇江綰來說都隻是浮雲而已，她真正在乎的是實打實的利益。
蘇江綰沉吟一聲。
若是先祖真的再聽，那就保佑她一切順利吧，如果願望僥幸達成，她必然是會盡心盡力的對待蘇家。
畢竟隻有蘇家好了，她這個蘇家“唯一的女兒”才是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