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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我是你的劍

  龍虎山的龍門客棧,在其中一層酒樓之中。


  ??楚瞬召獨自一人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橘紅和關雎沒有陪在他身邊,大概是看出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第二輪的最後一場比試是白重樓對戰那位來自金鍾門的唐力,白重樓隻用那四兩撥千斤的武當雲手就結束了戰鬥,打得那位號稱堅不可摧的唐力毫無還手之力,比起李獨樽對戰白痕那場驚天動地的劍鬥,這次比試顯得平平無奇。


  ??即便如此,楚瞬召沒來由得覺得這位武當小道長的實力並不比那位李獨樽要差,若是讓自己碰上他的話一樣會打得十分棘手。


  ??第二輪的單人戰結束後,明天就要開啟第三輪的比試,屆時他們這些熬過前兩輪的參舉者都會進入一片叫春秋之地的蜃境中,在這片充滿危險且亦真亦假的地方中生存下去,最後衝出這片蜃境的人將會進入最後一輪的比試中,現在倒是可以趁機休息一下。


  ??楚瞬召一人獨酌,這些天緊繃下來的心境,此時也是緩緩地放鬆了下去。


  ??他這次上龍虎山說到底也是為了得到那份奇門大籙,能碰到關雎實在是意外之喜,還有一個不隨便與人道之的理由,就是希望能在這份比武場上再展現一次霸道之劍的威嚴強勢,讓所有人再度記得那個曾經在南陸叱吒的青衫劍神,不希望自己的師傅被江湖簡簡單單地忘記掉。


  ??“若是我現在有王息的話,碰上那個龍浮生根本就不需要擔心,所以現在我的勝算依然不大。”楚瞬召的眼神閃爍不止,若是憑借劍術的話恐怕難以戰勝那個半人半龍的怪物,若是動用楚驍華給他的風神鎧甲的話,應該可以鬥上一場,隻是不知道當著數萬人的麵動用這份武裝力量的話,是否會給他惹上不該惹的麻煩,目前還不由而知。


  ??楚瞬召的思緒不止,手指反複叩打桌麵,喃喃道:“看來,這次在那片春秋之地,龍浮生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除掉我,得想個辦法對付他才是。”


  ??就在楚瞬召沉思的時候,忽然察覺到有人在他麵前坐下,像是一陣忽如其來的風。


  ??他剛抬起頭來,便看見黑衣女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默默飲酒,臉上沒有太多的神情漣漪。


  ??見到此人上山找他,楚瞬召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我這次上龍虎山參加武舉前,給了你不少本錢和權力,現在你在城裏建立諜網組織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實用的信息可以告訴我?還有讓你去調查那個龍浮生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薑棠微微顰眉,說道:“你跟你那老爹一個脾性,指揮人辦事幹活都是理直氣壯的,以你的實力區區的一個龍浮生值得你那麽關心嗎?”


  ??楚瞬召給她倒了一杯酒,平靜道:“龍浮生是那麽多參舉者中最想殺我的人,因為他覺得我搶了他的女人,可實際上那個女人一點都不愛他,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沒了王息,光憑一手劍術的話很難打不贏他,我不怕他光明磊落跟我好好比上一場,就怕他不管不顧像條瘋狗一樣追著我咬,我到時候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我上次也是心大,當著他的麵摟了那個女人,現在一想倒是有些後悔了,這下他能把我挫骨揚灰絕不會給我留個全屍,我想知道他的弱點到底在哪?”


  ??薑棠深深看了他一眼,將指尖搭在杯沿上,輕聲道:“換個意思來理解你的話,你是想知道龍種們的弱點嗎?”


  ??楚瞬召眼睛微睜道:“你有辦法可以打敗這些身懷龍血的後裔?”


  ??薑棠默不作聲,凝視著這張陰柔俊俏的麵龐,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


  ??楚瞬召垂下眼簾道:“我知道了。”


  ??薑棠還是沒有喝下那杯酒,輕聲問道:“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楚瞬召托著腮幫,眼簾微垂道:“沒有,你都沒有對我失望過,我怎麽會反過來對你失望呢?讓我再想想辦法吧。”


  ??薑棠笑容玩味,問道:“讓我猜猜,你這次來參加武舉除了想要得到那份奇門大籙,是不是還想替關長夜在南陸重新揚名,不願他被江湖隨便忘記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為何又要跑去跟那位長公主殿下學劍呢?”


  ??楚瞬召笑了笑,豎起大拇指道:“知我者,薑棠也。”


  ??薑棠瞥了一眼兩手空空沒帶兵器的楚瞬召,好奇問道:“如果我幫不了你的話,你打算怎麽對付那個可以把活人燒成飛灰的龍浮生?”


  ??楚瞬召有些汗顏,習慣性地撓了撓頭,悻悻道:“硬打?應該可以嬴吧……”


  ??薑棠瞪了他一眼,“死鴨子嘴硬,我這次上山找你,自然是幫你弄了能對付他們的武器。”


  ??薑棠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酒桌上,打開盒子後裏麵躺著一把精致小巧,通體黝黑的暗弩,還有一些泛著銀光的小箭頭,約莫有二十來根。


  ??楚瞬召看著這把暗器,傻眼道:“你沒搞錯吧,大姐……你打算讓我用這個小玩意去射龍浮生,這些暗器不會對他有用的,那家夥隨時都可以龍化,普通的暗箭射不穿他的龍鱗。”


  ??“沒錯,所以我要用水銀箭。”薑棠緩緩道:“根據諜網反饋給我的信息,我得到了一個關於對付飛龍騎兵情報的重要情報,你父皇想要戰勝飛龍騎兵的話,最重要的是戰勝他們座下的飛龍,而水銀能劇烈腐蝕飛龍的龍鱗,讓龍鱗變得像牛皮一樣鬆軟,甚至讓飛龍陷入一種中毒的狀態,使它們再也無法繼續戰鬥下去。這批水銀箭弩是我和讓三衛的人特地為你打造的,箭頭射出的瞬間能噴出一股水銀蒸汽,不出意外的話,用來對付龍浮生這樣的龍王後裔應該也是可以的,能不能毒死他我不敢保證,至少能讓他的實力大大減弱,接下來若是將這個情報送回胤國的話,或許能成為奠定這場南北之戰勝負的關鍵。”


  ??聽聞此言,楚瞬召望著那些泛著銀色光芒的小箭頭,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想要伸手去撫摸這把箭弩,忽然想起現在他也是身懷龍血之人,連忙把手縮了回去,若是不小心讓他碰一下中了水銀毒,在這節骨眼可就麻煩了。


  ??薑棠平靜解釋道:“這把暗弩可以綁在手臂上使用,發射出箭的扳機就在你的手心位置,射箭的方式是將中指和無名指屈下來,快速雙擊扳機,之所以這樣設計是防止你握拳時觸發暗箭,射出的距離能接近三丈,至於準不準那就看你個人了。”


  ??楚瞬召眼神一亮,興奮得像個看見糖果的孩子般。


  ??薑棠補充道:“我還給你帶了幾樣偏門暗器,比如這把可以彈射出十餘丈的攀山爪,還有這把淬毒的匕首,都在這裏了,你覺得哪件有用就帶上吧。”


  ??楚瞬召聞言大喜,拿起那個設計巧妙的的鐵爪,連連點頭道:“這才像是給我辦事的人嘛,跟著我混比跟我爹混有前途多了不是嗎?咱們現在也算得上在龍窩裏站得穩腳跟的人了,我以後無論變成什麽樣的人,都不會虧待你們,更不會虧待你。”


  ??薑棠搖頭道:“你現在說這種話,我心裏麵是不信的,以後別卸磨殺驢我就很感謝你了。”


  ??結果這句話剛出口,薑棠就後悔了。


  ??因為她看見楚瞬召聽見這句話後,眼睛便從她臉上移開,望著窗外那被雲霧繚繞的七十二峰,夜色下的黑雲像是海潮般漫過龍虎山的山峰,他收起了剛才的悠閑姿態端坐在酒桌邊,側臉如磐石般堅硬。


  ??在經曆了那麽多的生死磨煉後,這個大男孩終於成熟了起來,在他心裏麵已經出現了某種信念,宛如出爐的長刀般耀眼奪目。


  ??薑棠忽然意識到這個男子或許會成為未來的君王,總有一日他會萬旗纏繞呼風喚雨,無數人爭先前後為他赴死,無數人不計任何代價也想要殺死他,除了那位千裏之外的胤國皇帝,如果說有誰讓薑棠心甘情願地去侍奉他,那就是麵前這位楚瞬召。


  ??如今他以一個名為唐煌的假身份成為了沈家的家主,在落陽城裏無論去到什麽地方都會變成焦點的中心,也有不少人將他視為自己最大的敵人,像他這樣身份的人走在落陽城裏應該有幾十個家奴跟隨護衛,但楚瞬召卻沒有找任何人擔任他的護衛,而是選擇相信了她,想象她帶來的鴉齊衛會無處不在地保護他的安全,不顧任何人的反對,沒任何妥協的目的。


  ??在融入沈家的這段時間裏,薑棠不止一次聽到家族裏的下人說他大權獨攬任人唯親,其實薑棠也明白,這是楚瞬召的性格緣故,他對一切都保持懷疑,不信任那些沒有跟他交心而談的人,原本他是要繼承那個有著數十萬鐵騎的龐大王朝,卻因為一次叛逆的決定失去了這份繼承權,就這樣一個人來到異國他鄉重新打拚,薑棠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楚瞬召也沒跟她說過,所以覺得他很苦。


  ??很苦,不是苦澀也不是痛苦,隻有孤零零的一個苦字,所以顯得很苦。


  ??楚瞬召眺望著遠方的天空,恍惚間好像回到臨安城的時候,台上的赫連元年跟他姐姐唱曲的場景,怔怔出神。


  ??“胤國那邊有來信嗎?”楚瞬召問。


  ??“暫時沒有,有的話我會交到你手中,不會藏著不告訴你,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這樣啊……”楚瞬召下巴擱在雙臂上,側著腦袋望著夜幕的星點。


  ??“你有什麽心裏不痛快的事……可以跟我說,說什麽都可以。”


  ??薑棠看著他這幅模樣,沒來由地感到心酸,將手輕輕擱在他的手臂上,忽然間覺得他很可憐,很想說些什麽安慰他。


  ??“我能跟你說什麽呢……在你眼裏我就是那個毀滅你家國的男人的兒子,你本該恨我才是,怎麽反過來想要安慰我,你真是個善良的女人啊。”


  ??薑棠的心裏又是一陣抽痛,善良……上一個說她善良的人究竟是誰,是那個被胤國鐵騎踩成肉泥的父親,還是那個被士兵奸殺的母親,現在又從他口裏吐出這兩個字眼,像是兩根長針紮著她的心。


  ??楚瞬召察覺到她臉上的異色,反過來安慰她道:“其實我沒事的,就是有點鬱悶而已,第一次一個人走了那麽遠的路,雖然不知道路的盡頭在哪,可就是固執地想走下去。”


  ??薑棠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沒有一刻從他臉上移開過。


  ??楚瞬召咧嘴笑道:“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還是被我這帥氣迷人的模樣迷倒了,我可不嫌棄女子年紀大,長得漂亮又暖心就行了。”


  ??薑棠冷笑道:“小女子真是倍感榮幸。”


  ??楚瞬召瞥了一眼她那波瀾風景,笑道:“你不小了,算起來你也快有二十七八了吧,要是楚驍華當年不打西臨的話,這會你的孩子都有我那麽高了吧,或許還要矮上一點。”


  ??薑棠聽出他的一語雙關,一腳踩在他鞋背上,覺得還不解恨,便把兩隻腳都踩上去了。


  ??楚瞬召向來是吃軟不吃硬,喃喃自語道:“楚驍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來率軍來南陸,難不成是在聯合其他王朝,打算一鼓作氣鑿穿整個南陸王朝?”


  ??薑棠冷淡道:“你們會害死很多人的。”


  ??楚瞬召沉默片刻,緩緩道:“是啊,會害死很多人,但那又如何呢?可你知道沒有人能擋住楚驍華的征伐,他是鐵了心要成為全天下的皇帝,你們這些西臨的亡國奴對他恨之入骨,而他不過是做了一件每個人在他位置上都會做的事情,改朝換代要改的不光是王朝的名號,更是要換掉你們這些孤魂野鬼的脊梁,至於那些寧可帶著全家一塊去死也不願低頭的遺民,你讓楚驍華拿什麽去寬恕他們,他們不死誰死?”


  ??薑棠聲音憤恨道:“誰不想活著?誰又想要去死?不都是被你們逼得沒辦法了,最後連尊嚴都沒有了,你讓他們怎麽活?”


  ??楚瞬召笑道:“小時候我讀史書,看見書上記載大秦始皇在大破燕國後,命令士兵埋殺那三萬燕囚時,我隻覺得他是個殘忍的人,現在回過頭來再想想這件事,就覺得他很仁慈。”


  ??薑棠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嘴巴微張。


  ??楚瞬召幽幽道:“君王心中仁慈能保護一切,也能毀滅一切,當你覺得那些亡國奴很可憐想要保護他們的時候,這種仁慈對你的國民來說就是殘忍,亂世之中每個人都吃不飽,誰來養活這些失去家國的孤魂野鬼,而你的國民會因為你的仁慈餓死不少人,這片天下本就是如此,成王敗寇,隻有勝利的人才能握著史書的筆杆,去開創一個個太平盛世,直到盛世的結束,亂世再起。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那麽殘酷,所以……也會那麽美麗。”


  ??“沒有別的辦法了麽?”


  ??“沒有,除非有個人能登上頂端,在此之前,哪怕是神也會血流不止。”


  ??“難怪楚驍華會那麽器重你這個兒子,他知道自己老了,而你就是他期待登上頂端的那個人。”


  ??“這種器重其實也有些虛偽,就像是把我當成他的手中劍,或許他會把我插在那張椅子上,但麵對生死威逼該折斷我的時候,他還是會毫不猶豫。”


  ??楚瞬召這句話一出口,就讓薑棠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爬上後背,她不畏懼身邊這位願意跟她交心而談的白發年輕人,而是畏懼那位曾經當著數萬西臨百姓的麵仍麵不改色燒死他們君王的男人。


  ??原來他也會老的,是不是接下來還會死?


  ??是不是隻有他死了,那些被他旗下鐵騎踏死的冤魂才能真正的瞑目?

  ??“如果想我離開的話,我現在就下山,不妨礙你休息了。”


  ??“聽完我揭露出來的真相,想不想罵我卑鄙無恥什麽的,感覺有個女人罵罵自己也不錯……我這樣說是不是有點變態了。”


  ??聽著楚瞬召的解釋,薑棠既沒有驚訝更沒有憤怒,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種如釋重負的神情,淡淡道:“沒覺得你殘忍,倒是覺得你可憐,楚驍華把你當成手中劍,你也把我當成你的劍好了,折斷了我也不怨你,反正大家都是喪家犬,能互相珍惜就好了,我走了,你保重。”


  ??楚瞬召忽然問道:“如果我們兩人能一塊回去胤國的話,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金帳國的草原風光,我去過蜀越,親眼見過那片占地萬畝的竹林,卻始終對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場麵沒什麽概念,希望有生之年能看一次,那裏也是我母親的故鄉,能看見這些的話,想必心情也能變好不少。”


  ??他這番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就像是身無分文的男子給心愛的女子許諾香車寶馬一樣不切實際,但他還是說了出來,因為薑棠剛剛說“楚驍華把你當成手中劍,你也把我當成你的劍好了,折斷了我也不怨你”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弦像是被這個女人輕輕扣動了,讓他下意識把她當成自己親人來看。


  ??薑棠說道:“好,我會記著的。”


  ??楚瞬召的手掌托在腮幫上,嘴角翹起,笑出一口小白牙。


  ??這娘們居然也會臉紅啊,還是在他沒有碰她的情況下。


  ??待到薑棠離開後,關雎和橘紅坐在她剛剛離開的位置上。


  ??關雎似乎不滿道:“小召,剛剛那個女人是誰,你不會又沾花惹草了吧?”


  ??楚瞬召笑道:“來送裝備的。”


  ??他將拿起酒杯,跟薑棠留下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將這杯冷酒一飲而盡。


  ??然後他趴在桌麵上睡著了,橘紅和關雎默默守著他,直到白晝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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