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鬼子兵來了（6）

  “呯呯呯”，“轟轟轟”，一天早上，一陣猛烈的槍炮聲將青山鋪的居民從熟睡中驚醒過來，人們驚惶失措地相互打聽：“怎麽啦？”


  “不好了，鬼子來了！”


  “什麽鬼子？”


  “日本鬼子呀，連這都不知道。據說他們沒有攻進咱們省城，就跑到咱們這兒來了，國軍主力都去守衛省城了，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地方部隊，剛一接觸就潰不成軍，丟下大片土地，撒腿跑了。”


  “天呀！這可怎麽辦？鬼子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呀。”


  “怎麽辦？天知道。”


  不久，一隊隊頭戴鋼盔腳蹬大頭靴的鬼子端明晃晃三大八蓋，從鎮東頭魚貫而入，人們紛紛逃進自家的房裏，膽子小的將門拴上後還不放心，又用桌子和椅子緊緊頂住，躲在房子裏大氣也不敢出，膽子大的麻著膽子偷偷透過門縫往外瞧，見日本人並沒有進屋騷擾的意思，仍然排著很整齊的隊伍往前開，膽子漸漸大起來，慢慢挪到門口，打開了門，站到門口的台階上了。


  鬼子兵仍然目不斜視，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官卻從口袋裏掏出一大把糖果，衝著小孩喊“咪西”“咪西”，一個小孩抵不住誘惑，掙脫父母的手跑到鬼子軍官馬前，伸手討糖吃。


  鬼子軍官弓下腰，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小孩，大大的好，皇軍喜歡喜歡的，這些好吃得很，都給你了。”說完把手裏的糖全部給了他。


  小孩雙手接住，鞠了一個躬，說：“謝謝！”轉身朝父母跑去，到了父母身邊，將糖放進自己口袋，留下一粒剝開後往口裏一放，喊道：“媽呀，好甜喲。”


  旁邊的小孩口涎長流，都過來搶，那男孩緊緊護住口袋裏的糖，不小心褲子被扯掉了，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大人小孩都笑了起來。


  鬼子軍官也哈哈大笑，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把糖，喊著“咪西咪西”，朝小孩中扔去，小孩們爭著去搶。


  這時一個帶著鬼子帽子的中國人大聲喊了起來：“鄉親們看見了吧，皇軍大大的仁慈，十分愛護老百姓，千裏迢迢趕來幫助我們建立王道樂土，讓咱們享福的呢。”


  人群中有人小聲喊：“什麽王道樂土，簡直是放屁！”


  “假仁假義，欺騙咱中國人。”


  “對，聽說鬼子殺人如麻，根本不把咱中國人當人看。”


  “聽說他們不高興就殺人，還喜歡用刺刀挑孕婦的肚子，看是男孩還是女孩，沒天理呀。”


  “簡直就是畜生，他們就沒有妻兒子女嗎？”


  “日本鬼子滾出去，我們不需要你們幫助！”


  議論聲越來越大了。


  那戴鬼子帽子的中國人顯然慌了，揮舞著手拚命喊：“鄉親們，你們誤會了。我是皇軍的翻譯官，跟著皇軍征戰過不少地方，從來沒有看到過皇軍亂殺人。我向你們保證，皇軍一向是愛護良民的，絕不會傷害無辜的百姓，死在皇軍刀下的是那些專門跟皇軍作對、破壞大東亞共榮的人，鄉親們，隻要你們一心一意跟著皇軍走，我保證皇軍是不會虧待你們的，一定會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的。”


  “不要騙人了，說假話不臉紅不心虛嗎？”


  “誰相信你的鬼話，甘心做日本人的奴才，還算中國人？”


  “小子，別再嘰哩呱拉了，小心下輩子成啞巴。”


  “醒醒吧，小子，日本人又不是你親爹親娘，不要為他們賣命了，不然死了也入不了祖墳的。”


  人們把怒火潑向這個帶著鬼子帽子的中國人，這人十分狼狽，不停地說著什麽，但在一片聲討的海洋中，到底說了什麽，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李桑，他們在說什麽？”騎著馬的鬼子大概懂點中國話，但老百姓說的是方言，語速又快，又十分嘈雜，他可是越聽越迷糊了，於是按住懸掛在腰間的指揮刀，問道。


  “他們在罵，不，他們都說皇軍好，歡迎歡迎呢！”那人本來想照實說，又怕鬼子剛來掃了興，忙改了口。


  “青山鋪大大的好，李桑，你家鄉大大的好，良民大大的，皇軍高興高興的。”鬼子軍官豎起大拇指，說，“你的很忠心，這個這個的。”


  “我的絕對忠於皇軍，願為聖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太君，咱們走。”


  這個戴著鬼子帽子的中國人領著日本軍官往前走，圍觀的人群大都散去了，隻有少數人還在跟著看熱鬧。


  鬼子到了鎮公所麵前停住了。鬼子軍官想下馬，那戴著鬼子帽子的中國人趕忙上前，扶他下來，笑咪咪地說：“太君辛苦了，這裏就是以前的鎮公所，也是民團的司令部，今後您就是這裏的主人了，這裏的一切都是您的。”


  “喲西，喲西！”鬼子軍官邊走進門，邊欣賞院子裏的古色古香的建築，高興地說，“司令部就設在這裏，大房子太君住，舒服，你的也住在這裏，小房子的盡管挑。”


  “謝謝太君！我一定盡心盡力輔佐太君，讓太君滿意滿意的。”那戴著鬼子帽子的中國人點頭哈腰地說。


  鬼子就這樣在青山鋪住下了，那騎著高頭大馬的鬼子軍官叫多田峻夫，是日軍第十七師團第六混成旅十三聯隊聯隊長，大佐軍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