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怒打三閻王(2)
山鎮上有一個叫李三紅的闊少,其舅父是本縣的縣長薑耀祖,父親是本省赫赫赫有名的大商人李龍威。李龍威極善於逢迎權貴,膽子大於常人,敢於走偏道,先是經營絲綢皮毛生意,漸漸生意越做越大,什麽賺錢就做什麽,哪怕是一般人談之色變的藥品軍火也敢涉足,幾年下來,著實撈了不少錢。他是個極愛麵子的人,有了錢自然想在家鄉顯擺顯擺,“力蓋山河氣蓋世”的楚霸王項羽說過:“功成不歸鄉,如錦衣夜行,誰可見者?”漢高祖劉邦更是身體力行,漢高祖十二年末,平定了英布後,劉邦得勝順路一趟自己的故鄉——沛縣,把昔日的朋友、尊長、晚輩都招來,共同歡飲十數日,一天酒酣,劉邦擊築歌大風:“大風起西雲飛揚,威加四海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人們了解較多的是他在快樂中,想起過去自己怎樣戰勝項羽,又想到以後要治理好國家,哪裏去找勇士幫他守衛呢?往往卻忽略了深含其中的富貴還鄉後的躊躇滿誌、意氣風發……李龍威讀過不少古書,知道這些典故,覺得極有道理,於是效仿之,將大部分錢用來在家鄉廣置產業,十幾年下來,青山鋪鎮一半以上的店鋪已歸他家所有。李龍威和日本人做過生意,很羨慕日本國的強大,兒子雖在國內讀過大學,他還是不滿意,在朋友的鼓動下,不顧兒子的強烈反對,硬是將他送到日本去留學,希望他能學點洋本事,撈個洋文憑,也好光宗耀祖,省得有人在自己背後指指戳戳,說自己是暴發戶,沒有什麽底蘊。
李三紅是個花花公子,迫於父命到了日本,哪能耐得了學校的清苦,對學習沒有一點興趣,倒是喜好遊山玩水和勾搭日本娘們,除日語學得象模象樣外,其他的課程一無所獲,每每考試總排在榜尾,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混了幾年,不少科目一塌糊塗,學校不準他畢業,這可急壞了他,沒有文憑父親是饒不了自己的,隻好四處求人說情,看能不能給他個畢業證書,錢倒是沒少花,無奈校長是個老學究,極厭惡弄虛作假之徒,堅決不答應。後來有人給李三紅出了個主意,說:“不就是個畢業證麽?請人做一個就是了。”
李三紅說:“不好吧?父親知道了怎麽辦?”
那人說:“有什麽關係。在日本國到處都有做假文憑的,你父親在中國,哪知道什麽真的假的,還怕他到日本來調查不成?”李三紅一想也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就花重金買了一個文憑,回了國。
李龍威不知底細,反正兒子是從日本學習歸來的,逢人就吹捧兒子,旁人不明所以,礙於麵子,隨便應付他幾句“虎父無犬子”“老李家祖宗保佑,將來定是前途無量”,喜得李龍威摸著胡須直樂。既然兒子學了洋人的本事,就得為他在省城謀個好工作,李龍威七求八求,為李三紅找了幾個職位,李三紅都不滿意,往往是幹了幾天就提不起興趣了。李龍威生意忙,見兒子不長進,漸漸淡了心,心想就隻他一個寶貝兒子,還得靠他傳宗接代,不能太逼急了,萬一兒子有個三長兩短在夫人那交不了差,不幹就不幹吧,就聽任他回到家鄉“發展”。李三紅有些武功,家裏廣有錢財,在父親身邊尚有所顧忌,回到自己的地盤,母親又不聞不問,自是有恃無恐,一味在家鄉欺男霸女,胡作非為,無惡不作,鄉裏人恨透了他,都暗暗稱他為“三閻王”,見了他總是遠遠避開,生怕惹上麻煩。
一天,三閻王帶著手下一批無賴駕鷹驅狗、提槍拎棒四處亂竄,不知不覺來到了木形村。三閻王看見村民在田間忙碌,沒有人理睬自己,提不起興致,準備離開,忽然發現旁邊地頭有一個叫張小雲的女孩,特別漂亮,頓時邪性大發,便上前調戲,小雲那見過這號人物,嚇得扔下鋤頭,往父母背後躲。有人認識三閻王,知道他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好言相勸。三閻王見眾人敢怒不敢言,猜想肯定是被知道自己的“威名”鎮住了,更加得意非凡,不但言語越來越淫穢,還動手動腳起來。小雲叔父實在忍不住,上前用身體護住小雲。三閻王喝令手下將其拉開,小雲叔父推扯了二下,許是不小心碰著了一個打手的額頭,那打手大發雷霆,揪住小雲叔父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小雲叔父頓時皮開肉綻,血流如注,眼看凶多吉少,性命不保了,眾鄉親看不下去,紛紛上前理論,拉扯過程中難免有些碰撞,眾打手趁機發威,拳腳棍棒雨點般向鄉民襲來,鄉民中也有懂武功的,遂拚命抵抗,但眾打手均是三閻王重金聘來的,並非全是酒囊飯袋,遇上真正的高手可能不行,對付幾個村民還是沒有問題的,沒有幾個回合,寡不敵眾的鄉親們就被打翻在地,這時有人大喊:“快去村裏叫人幫忙!”
一青年撒腿就向村裏跑去,遠遠看見江河正在挑水,忙喊:“江河哥,快去救人!”
江河叫青年繼續去叫人,自己扔下水桶就向村外地頭奔去,這時眾鄉親正在苦苦支撐,有七八個已是頭破血流,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江河怒火橫生,一個箭步上前,大喝一聲:“住手!”
眾打手正打得起勁,見江河隻身前來,哪裏把他放在眼裏,馬上分出幾個打手朝江河撲來。所謂會者不忙,忙者不會,江河微微一哂,一旋風腿掃去,一打手轟然倒地,昏了過去,幾乎同時出手扣住另一打手的手腕,輕輕往前一帶,這打手頓時來了個老豬啃泥,栽倒在地,其餘打手愣了一下,紛紛丟下手中的對手,朝江河圍來,江河不緊不慢地迎上去,在眾鄉親的幫助下,左一拳,右一腿,一會兒功夫,將他們全打趴在地上。眾打手苦苦求饒,江河怒氣才消,對著三閻王的屁股狠踹了一腳,喝道:“滾!”
李三紅等連滾帶爬,跑出半裏多路才立住腳,見江河等沒有追上來,便放出狠話:“木形村的小子,你們給老子等著,老子是不會放過你們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用不了幾天,老子就會回來收拾你們的!”江河揚起拳頭,狀勢欲追,李三紅等嚇得一溜煙跑了。江河和眾鄉親哈哈大笑,攙扶著傷者回村了。
吃過晚飯,不少村民聚到江河家,說起白天的事,大夥還是津津樂道,一致感謝江河的仗義出手,誇讚他武藝高超,都說原來自己練的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今後一定會好好跟著江河習武,多學點真功夫,免得再無緣無故受人欺負,丟人現眼事小,保護不了村民事大。幾個青年更是吵著要拜江河為師,江河笑著阻止,說:“拜什麽師?大家都是好兄弟,今後互相指點、一起練習就是了。”
眾人說說笑笑,然而談到李三紅,說起他放出的話,不免為江河擔起憂來,因為都聽說了李三紅是一個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小人,家裏財大氣粗,權勢通天,從來就是欺侮別人,哪裏受過別人欺侮,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一定不會善罷幹休,肯定會伺機報複,第一個要報複的自然是江河,都勸他小心提防,這段時間不要隨便外出,能到外麵躲一躲更好。
江母愛子心切,十分焦急,馬上收拾衣物,要江河到臨縣的舅舅家躲幾天。
江河不以為然,說:“娘,你怎麽聽風就是雨,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不對,是他們挑起事端的,我們不去告他便是了,還用得著怕他麽?官府再想護著他,也不至於不問青紅皂白吧?再說,隻要我們今後團結一心,眾口一詞,諒官府也不敢為難我們,熟話說得好:‘法不責眾’嘛,難道他們能把村裏人都抓去坐牢不成?”
鄰居張大爺不知什麽時候也過來了,忍不住插話說:“孩子呀,你的功夫是不錯了,人也挺靈泛的,咋就這樣不懂世理呢?自古都說官官相護,有錢能使鬼推磨,人家有權有勢,官府都向著他們,還會給我們窮人說理的地方麽咱們窮人再多,再團結,官府也不會放在眼裏的,他們有槍有炮,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眾人連連稱是,江河仍是滿不在乎,說:“我就不信他們能顛倒黑白,隻手遮天,再說他們真敢來,我的拳頭是吃素的麽?到時可沒有這次好說了,定叫他有來無回。”
眾人好說歹說,江大娘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一疊聲的央求,江河才答道:“娘,您放心吧。如果李三紅真的來了,兒子保證忍氣呑聲,遠遠避開,絕不和他發生從突。”
江大娘說:“這才是娘的乖兒子嘛。”張大爺說:“大家勞累一天了,天不早了,都去歇著吧,明天還要幹活呢。”眾人這才散去。
過了幾天,村裏風平浪靜,並沒有陌生人到來。江河被母親看守在家裏,哪裏也不讓去,早就悶壞了。李三紅一直在家裏養傷,連手下的打手都很少允許出門。
江河以為自己的判斷沒錯,李三紅畢竟理虧,不過是說幾句場麵話而已,並不敢真的對自己怎麽樣,於是試圖說服母親,讓自己練拳習武,走朋訪友,如果實在不放心,就是到附近地頭幹幹農活、上山砍砍柴火也行。江大娘不管他怎麽哀求,就是不準他出遠門,哪怕是在村裏走走,也必須早出晚歸,時間略長一點,就趕快將他叫回家。這樣過了一些日子,倒也平安無事。
一天,縣城一個叫張虎臣的武師派人前來邀請江河去縣城聚會,說許多朋友都到了,就差江河了。聽說去縣城,江大娘自是不答應,她知道那裏是虎穴狼窩,很有可能有去無回。江河和這些武友們許久沒有見麵了,想念得很,說什麽也要去。江大娘拗不過他,隻好囑咐他一路小心,早去早回,遇事忍氣吞聲,免生事端。江河隻要能去縣城,自是滿口答應。
到了縣城,和眾友切磋武藝,暢敘別後思情,酒醉飯飽之後,有人說明月當頭,好一個良辰美景,提議到城內逛一逛,探一探縣城風土人情,眾人轟然說好,一路閑逛,說說笑笑,不知不覺來到長安河邊,正想租一條小船夜泛長安河,忽然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攔住去路,劈頭就問:“誰是江河?”
江河走上前道:“我就是。”
那些警察如狼似虎,不由分說銬上江河,爬上一輛警車就走了。眾人哪裏還有心情閑遊,忙催虎臣前去警察局打探消息。張虎臣有一個朋友在警察局當分隊長,正好當班,卻不過麵子,告訴了他實情。原來李三紅挨打後越想越氣,立逼著母親和他上省城找父親托關係為他報仇。李龍威知道肯定是兒子胡作非為,闖了禍惹的麻煩,還是決定回家去處理一下,一則是他有些“妻管嚴”,老妻哭哭啼啼,吵著鬧著要他出麵,實在被纏不過,二則是三紅畢竟是獨生子,縱有千般不是,對方出手也不應該如此“狠毒”,這分明是成心要他的命,想讓李家斷終絕代,再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如此對待三紅,豈不是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麽?這樣咱李家還怎麽在青山鋪立足,還怎麽在青山鋪發展?更不用說在青山鋪稱王稱霸了。
第三天一早,李龍威就帶著大批銀票回到縣城,請妻弟薑耀祖“不惜一切代價捉拿凶手,以正王法,以警視聽”,由此所產生的一切費用全由他負責。
薑耀祖了解外甥的秉性,和李龍威想的一樣,知道肯定不是象姐姐所說的甥兒無端受辱,而是這個花花公子惹是生非,遇上了厲害的主子,自討苦吃罷了。不過打著骨頭連著筋,李三紅到底是自己的親外甥,平時也很孝敬自己,加上以前不時得到過姐姐姐夫的“周濟”,就是能夠順利坐上今天這個位置,姐姐姐夫也是出了不少力的,自然不便袖手旁觀,再說那些村民也夠膽大包天的,動不動喜歡群毆,如果不加以懲戒,今後還會服從政府管束麽?於是命令警察局限時將凶手捉拿歸案,不得遲誤。
警察局長受過三紅父子不少好處,加上是一手提拔自己的縣太爺親自交辦的案子,當然不敢怠慢,馬上成立專門班子,一方麵“調查”案情,羅列江河“犯罪證據”;一方麵派出警員偵探江河行蹤,伺機捕人。他知道是李三紅理虧,村民們不過是正當防衛,並無多大過錯,又聽說木形村民風彪悍、異常團結,江河更不是等閑之輩,在當地頗有號召力,如果強行前往木形村捉拿肯定會觸發眾怒,引起流血衝突,隻怕就不好了難了,一時之間倒也無計可施,這次偵知江河隻身前來縣城,頓時喜出望外,如此良機,怎能錯過?於是導演了這出鬧劇。
虎臣等人商量來,商量去,一方麵派人通知江河家人速來縣城,另一方麵積極展開營救,決定仍由虎臣出麵和警察局交涉,所需費用由眾好友籌措。警察局長好點拳腳功夫,喜歡和江湖人士交往,平時和虎臣等有些往來走得比較近,這次虎臣找上門來,備了重禮,自是想給幾分麵子,隻是考慮到上司督查太緊,手下兄弟們肯定也受了三紅父子不少好處,如果他們亂嚼舌頭,縣長追究下來可不好辦,真有些左右為難。但他久經官場,成了老滑頭,心想既然雙方都得罪不得,隻好采取屢試不爽的“拖字”戰術了。這時江河家鄉的人聞訊趕到縣城,和虎臣等匯合,計議一番後,一方麵仍舊托人四處打點,一方麵上書薑耀祖,言明如果官府不秉公處理,將寫萬名書逐級上告,並向社會公布真相,再說鄉人鬥毆古尚有之,打傷了人雙方協商解決就是,哪有隨便抓人的道理……
薑耀祖迫於各方麵壓力,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高升了,關鍵時刻可不能誤了大事,耽誤了前程,因此不想將事態擴大,授意警察局作出處罰,要求江河公開向李三紅賠禮道歉,保證今後不再發生類似事件,並賠償壹仟大洋給李三紅作醫藥費,李家也不得再繼續糾纏。江河認為自己不過是正當防衛,這樣判決不公平,不肯簽字。江河父母隻要能救獨生兒子一命,哪敢說半個“不”字,趕快答應,瞞著江河簽了字,回村變賣家產還是不足,隻好四處籌借,江河的好友們及眾鄉親幫忙湊了一部分,終於將江河保釋了出來。
江大爺夫婦一見江河,不由悲從心來,短短二月不見,江河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骨瘦如柴,不由抱著兒子失聲痛哭起來,眾人大罵官府慘無人道,江河更是咬牙切齒,發誓要報仇雪恥,恨不得馬上去殺了李三紅才解恨,但看到父母充滿哀戚的眼神,心腸又軟了下來,隻好將滿腔怒火埋到心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家養傷,好在隻是些皮外傷,他的身體素質又好,母親照顧的極為精心,身體漸漸複原了,不久就可以練拳勞作,和先前沒有二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