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左右為難
沈笙聲音低沉,卻很恭敬:“兒臣不敢。”
??皇上笑道 :“你還有不敢的事情?你從小到大,最大的就是膽子了,不是嗎?”
??“父皇知道真相?”
??“知道又如何,一樣對你無可奈何。”
??“所以父皇給了兒臣一個死局?”
??“死局,是因為朕要告訴你,你的棋藝,也是朕教的。”皇上抬眼覷了沈笙一眼,而後不再轉移視線。
??“如果……”沈笙手中的棋子停在了半空中,在落子的時候才抬起頭與皇上對視“兒臣非要破這個死局呢?”
??“你要救張芃芃?”
??“是。”他回答得雲淡風輕,理所應當。
??皇上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嗬嗬笑了起來,“你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樣子跟朕年輕的時候有些相像,一樣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兒臣不敢,兒臣是您的子嗣,也是您的臣,不敢與您相提並論。”
??皇上倏地皺起了眉頭,依然不悅:“時至今日你還在說這種話。”
??沈笙不語,而棋盤上的黑白局勢已經由剛剛的白勝黑衰完全的轉變了格局,若是現在結束,那就是平局。
??但是沈笙拿著手中的棋子沒有停下,依舊尋找合適的位置落子。
??“說說吧,你想要怎麽破局呢?”皇上問道。
??沈笙語氣依舊平淡,“當年兒臣立了戰功,被您封為親王,後來連續幾年發生的所有戰亂,都是兒臣帶兵出征,由此,父皇給了兒臣二十萬兵馬的統領權。也算是幾乎將我北梁所有的兵馬都交給了兒臣。”
??皇上疾言遽色的瞪著他,放低了聲音質問:“怎麽,你要造反不成?”
??他付之一笑,搖搖頭。
??“父皇是上了年紀了,疑心病太重。兒臣知道父皇一直都記掛著這二十萬的兵馬,畢竟這麽大的數目,誰能放心對嗎?”
??皇上盯著他,心中暗笑,這個兒子真的是最像他的,就是為人太過執著,也太過於冷若冰霜了一些。
??十幾年前的定遠將軍鄭捷確實很忠心,他也是三朝沈老,年紀大了,也帶不動兵了,這位子自然給了他那個老來得來的兒子鄭陽。
??但是當年皇上不知道鄭陽的為人,在確認之前,先將兵權順勢給了剛剛打贏**的沈笙。隻是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確定了鄭陽這個人可以用,還有就是皇子手中掌握著這麽大的兵權,本來就不妥。
??“所以你要交兵權?”
??“對。”沈笙幹淨利落地回答。
??皇上一手下棋,“交多少。”
??沈笙不緊不慢,說得清晰:“二十萬的兵馬,全都交上。”
??皇上的手僵在半空中,驚詫的抬頭,眼睛瞪大了盯著沈笙,再一次的確認,“全都上交?為了一個女人?”
??“對,而且,還請父皇再次下旨賜婚,張家嫡女張芃芃,要做殊王妃。”他明明實在求人,但氣勢卻鋒芒逼人。
??用兵權隻為了換一個女人,皇上絕對會答應遮掩的條件,隻是他怎麽想都不能理解,她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為何值得他這麽做。
??“笙兒,你這是在犯傻,為了一個女人,日後可有得你後悔的。”
??“父皇這是答應了。”不是疑問,而是確定。
??皇上淡笑:“看來你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結果了,也罷,朕不必為難她一個女子,放了就是。”
??沈笙手中已經沒有棋子,看著落滿棋子密密麻麻的棋盤,沈笙起身鞠躬,“父皇,你輸了,兒臣承讓。”
??皇上語噎,憋屈的看著棋盤,果真真是輸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天牢裏的張芃芃已經被關了兩日,雖然在天牢,但是沈笙每日都會讓南九送來飯菜,這天氣也適中,就算是地牢中有些冷,她也有那件外袍禦寒,所以過得還不錯。
??清晨的陽光透過天牢的窗戶打了進來,張芃芃倒是挺優哉遊哉的坐到了陽光能照到的地方眯著眼睛曬太陽。
??獄卒蹲在她的牢房外頭,睜著一隻眼睛看了看窗戶,笑道:“常人進了天牢都會結鬱,琴妃娘娘剛進來的時候也這樣,您怎麽好像沒事一般的。”
??張芃芃閉著眼睛,嘴角勾笑:“獄卒大哥,你相信這世上有死過一次的人嗎?人要是死過一次,對死亡的恐懼也就沒有那麽大了。”
??獄卒笑著說:“或許吧,那也得死了一回了才知道。”
??打牙犯嘴間,天牢外頭的看守高聲傳呼,“殊王殿下到——”
??眾人起身鞠躬行禮,讓開了一條路,張芃芃朝著遠處的傳來的光線,在那一道微弱的光線下,是一張看不清楚麵孔的男子。
??他衣袖浮塵,像是夢中走出來的英豪一般,步履飄揚著,卻又不失陽剛。雖然並沒有時常見他,張芃芃也知道那是沈笙。
??她心中想著很多一會兒要說的話,她想要將後事給交代清楚,就算是真的死了,也絕不能讓沈嚴川傷害了張家。
??“王爺,我等就不打攪了。”看守張芃芃的獄卒很是識趣,搭著雙手身子往後退,想要給他們二人留下一點說話的空間。
??誰知,沈笙卻麵無表情的叫住他,“不必了,將門打開。”
??獄卒應著是,拿出腰間上的鑰匙去開牢房的鎖,“王爺有什麽話就快些說,天牢有天牢的規矩,不好耽擱太久。”
??沈笙眨眼示意知道,而進了牢房裏,張芃芃心中想的是要他對張家的照拂,此時自然恭恭敬敬的給他行禮。
??沈笙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她還披著他讓南九送過來的外袍,張芃芃自己也注意到了,臉頰泛起微紅。
??心頭暗自告誡自己,都是重活一次的人了,怎還有無知少女的羞澀,真是不該。
??不知有沒有注意到她,但是沈笙卻注意到了牢房中床板上的粉色披風,她進來的時候可沒帶衣服,加上之前南九就告訴過他,襄王去看過張小姐,不免眯起雙眼。
??“這衣服,是襄王送的?”
??“額……啊?”張芃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件披風被張芃芃給放在了床位,疊放整齊,霎時間有一隻急忙要解釋的感覺。
??“隻是覺得放在床中間礙眼,索性放到一邊,至於取暖的,殊王殿下的……已經夠暖了。”
??邊上的獄卒一副“我懂”的笑意湧上心頭,但是又不敢明著笑出來,憋的著實有些難受。
??張芃芃愣了愣,心中叫罵自己,跟他說這些做什麽,應該說正事才對。
??於是張芃芃將身軀壓得更低,聲音卻很洪亮,“張芃芃將死之人,有些事情想要求助於殊王殿下。”
??“你倒是,說說看。”沈笙莫名的就想聽聽她想說什麽,她這樣畢恭畢敬的態度,這會兒他覺得很是受用。
??張芃芃道:“張芃芃的命微不足道,懇求殿下護我張家周全,不求日後自然富貴,隻求能夠平安。”
??她又乍然的想到沈嚴川對她的威脅,心頭一抖,“還請王爺代張芃芃照顧妹妹,娶了張雨!”
??安靜——
??很安靜——
??沈笙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她剛毅的神情。
??獄卒就在邊上聽著,自想著,或許是她讓殊王去娶別人,殊王心裏不願意呢。
??沈笙突然的挑眉,從袖口中拿出一道令牌來,那是皇上的禦令,見令如見聖上的禦令。
??他放在手心拍打了兩下,引來了在場的覷視,後一刻,張芃芃趕忙的跪下,大聲說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著就是獄卒們,連連跪下,等著殊王說出皇上的命令。
??“皇上有令,張家嫡女張芃芃,宮宴之上口出狂言大逆不道本是死罪,但朕感念張家的功績,又念在其不懂事的份上,決定從輕發落,即日起,進宮為婢半年,修習身性!”
??張芃芃呆呆的聽著,知道獄卒開心的說:“恭喜張小姐了,此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才反應過來是真的被赦免了。
??頓時睜大了眼睛,疑惑不解的看著沈笙。
??沈笙卻道:“怎麽,還要我背你出去?”
??張芃芃有些木木的,“王爺您今日是來帶張芃芃出去的?”
??沈笙反問她:“難不成你以為本王是來送你上路的?”
??捋清思路的張芃芃,麵色瞬間變得羞憤,剛剛進來跟她說那麽多,還等著她說‘遺言’,真是焉壞焉壞的夠了。
??就算是來接她出去的,此刻也開心不起來,全程黑著臉出的天牢。
??沈笙親自將她送到了鳳棲宮,皇後收到了皇上的口諭,自然明白一切,讓宮人們為張芃芃梳洗打扮。
??張芃芃看到鳳棲宮的時候,遲遲不進去,就那麽呆呆的看著門上的“鳳棲宮”三個字。
??就是這個地方,了結了她上一世的地方,它就像一座牢籠一般。
??在這裏麵,她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她該有的尊嚴!
??而現在,她居然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嗬,老天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可惜——
??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沈笙轉過身看她炙熱的眼神,問道:“這麽盯著牌匾做什麽,難不成你跟皇後也有仇恨?”
??張芃芃回過神,連連搖頭。
??洗漱好的張芃芃,被換上了一套掌事宮女的衣服,翠綠色的衣裙在她身上,就是與常人不同,像本就是一件好看的衣裙,而其他人都是學著穿的一般。
??沈笙坐在椒蘭殿內,靜靜的等著張芃芃,皇後手中拿著圓扇輕輕擺動,打趣道:“也不知道殿下用了什麽法子,居然能讓皇上赦免了這個丫頭。”
??沈笙淡笑,“也沒什麽,您日後自然會知道。”
??皇後挑眉,道:“殿下這個態度,不覺得不妥嗎?”她輕輕將身體慵懶的靠在身後的靠墊上,“這後宮中總要有人來為你籌謀些什麽,可是你呢,就是不願意。本宮知道你心中念著你母親的死不願意和後宮之人沾染關係,本宮可以跟你保證,你母親的死與本宮絕對沒有關係。”
??沈笙看向遠處的雙眸瞬間與皇後對視,語氣冰冷:“皇後您可不止一次這麽說,可您也不願意告知實情不是麽?”
??琴妃是後宮妃子,她不管做什麽事情犯了錯,後宮而人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沈笙一直很不願意提及此事,畢竟當年年紀太小的他什麽都做不了,也是心中一痛。
??相信皇上的話,一走就是三年,更是心中淤結的傷疤。
??“娘娘,張小姐換好衣服了,正在外頭候著呢。”皇後身邊的貼身奴婢明月打破了二人的尷尬,從外頭進來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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