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貴人小產(二)
從宮正司回去,沈婠隻覺得筋疲力盡,回到宸宮時一句話也沒有說。
更鼓剛敲了寅時一刻,再過不久就要天亮,沈婠卻了無睡意,隻是睜著眼任憑宮人將她身上的外袍脫去,又卸了首飾等物,盥洗過後,請她進了內室歇息。
惜塵換了一身長袍拉她上床,柔聲道:“天快亮了,你且好生歇著,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他的臉色亦是肅然的,在聽到霞貴人說的那句話之後,他的手臂強有力的抱緊了自己。潛意識裏,他也在擔心,擔心真的會有什麽事讓沈婠離開他。
沈婠轉過身子,圈著惜塵的腰,把臉埋到他懷裏。沉默半晌之後才道:“你以為我要利用畫之除去慶妃,是嗎?”
惜塵沒有說話,緊緊摟著她。
她又道:“我不會的,當初,嫻雅姐姐她們三個和我那麽好,如今,隻剩下了畫之,我不會讓她涉險。之所以作出那樣的姿態,隻是逼慶妃先動手罷了。誰知道,駱霞會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呢!”
惜塵拍了拍她的背,道:“我信你,你不會陷害畫之,但是……慶妃她暫時卻是動不得的。”
沈婠冷冷一笑,問道:“是因為她的父兄嗎?”
惜塵不語,沈婠心中更是明了,唇邊含著薄冷笑意,淒楚的說道:“可惜啊!我雖有好父兄,但卻再也庇佑不了我。”
惜塵的手一滯,沈婠轉過身,背對著他,握著他的手輕輕道:“我且等著,有朝一日,她們家也同我們沈家一般,家破人亡!”
狠狠閉上眼,隻聽到身後的帝王在歎息,心裏默默的滴血,什麽樣的情愛,都比不了帝王之道!
沒多久天亮,兩人都沒有睡著,惜塵輕輕的起身要去上朝,沈婠閉著眼,假意沒有醒的樣子。一陣輕微的衣衫婆娑的聲音之後,沈婠睜開眼,隻看到層層的帷幔,沒有半點聲響。
又靜靜躺了一會兒,這才起身。
今日依舊要像往常一樣給太後請安,雖然她依舊不肯見麵。然後在妃嬪請安時宣讀霞貴人的罪狀,給畫之平反。
疲累的做到梳妝鏡前,看鏡子裏自己憔悴的模樣,春兒憂心忡忡的給自己撲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疲倦。雖然沈婠一向不愛這些胭脂水粉,不過確實有些功效。侍弄好之後,果然又恢複了往日的光彩,隻是眼裏那淡淡的愁色,仍是遮掩不住。
隨意用了幾口碧粳米粥,便再沒了胃口,收拾停當,如往常一樣到壽安宮請安。
沈婠以為這一次仍會吃太後的閉門羹,卻不想壽安宮大門敞開,宮女請她進去。
她微微一愣,心想難道太後轉了心思,肯承認自己這個皇後了嗎?
隨著宮女入殿,在正殿了等候,宮女告知太後尚未起身,沈婠安靜的等候著。宮女上茶之後便不見了,整個大殿空曠的寂然。
崔尚宮站在沈婠身後,春兒和香茗各站在兩邊,不知為何,此時的三人竟同時隱隱有些擔憂。
太後雖然請皇後進來了,但卻不召見,隻是如此這般的怠慢,分明不像示好,到像是示威。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見太後在幾個宮女的攙扶下出來,沈婠忙起身相迎。伸出手去待要攙扶。
太後斜睨了她一眼,並不看她伸出的手,冷哼一聲,別過臉,依舊讓宮女扶著她坐到軟榻上。
沈婠微微有些尷尬,但還是強忍著將手放下,輕聲道:“母後今日覺得身體如何?”
太後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沈婠微微蹙眉向後退了一步,宮女忙捧了毛巾遞上前去。太後用毛巾捂著嘴狠狠咳嗽了一番。
太後今年不過才四十多歲,沒道理如此老態龍鍾,看那樣子分明是保養得意,看容貌以為三十多歲,依舊風韻猶存。更何況她身體一向康健,怎的自己一當皇後,卻忽然“病”的這樣嚴重呢?
仔細端詳她的臉色,倒是白皙紅潤,絲毫沒有病色!
沈婠心中了然,卻擺出關心的樣子來垂詢,心道她貴為太後,總要給自己這個皇後幾分薄麵才是!若不然,也太失了當太後的體麵!
可惜太後並不領情,瞪她一眼,冷聲道:“你當然不希望哀家的身體好了!你巴不得哀家早點兒死了,好稱心如意!”
沈婠心中大怒,這還是作為一個長輩說出的話麽!
但隻好跪下誠惶誠恐的說道:“母後娘娘此話何意,臣妾不明。”
太後指著她罵道:“你會不明嗎?你在自己宮中做的什麽齷齪事,以為哀家不知道?”
沈婠垂首道:“臣妾確實不知!”
“不知?你騙得了旁人卻騙不了哀家!昨夜你是不是處死了霞貴人?她那麽好的一個孩子,剛被人害的沒了孩子,你不說幫她找出凶手,卻將她給毒死了,你說,你這是安得什麽心!”
沈婠麵上的惶恐頓時消失不見,換上平日那副冷漠的臉孔,抬起頭看著太後問道:“太後娘娘的消息到真是來的快,此事本宮還未昭告後宮,太後娘娘就一直到了。不過,太後娘娘所知道的,卻並不是事實呢!”
太後怒道:“你這是用什麽態度在跟哀家說話!真是大不孝!”
沈婠淡淡一笑,道:“臣妾倒是想孝敬太後娘娘的,隻是太後娘娘不領情,臣妾總不能一直這麽熱臉逢迎,換來的卻是太後的冷言冷語呀!”
“你……”太後指著她一時語塞。
沈婠冷冷道:“駱霞根本沒有懷孕,卻欺君罔上,而又陷害龐小儀,本宮已和皇上一同查明真相。本想網開一麵,可惜她一心求死,也不知是為了維護誰!太後娘娘,您既然消息如此靈通,不如指點臣妾一二,如何呢?”
這裏是壽安宮正殿,裏麵除了沈婠和自己的心腹宮人,還有太後和她的宮人之外,再沒有旁人。
沒有後宮幾十雙眼睛盯著,也沒有悠悠眾口說著,她何必委屈自己假意賢惠!
原本,她倒是想做個孝順兒媳,每日到這裏來問安、侍奉。可是,她那位婆婆毫不領情,既然如此,也就別怪自己撕破臉皮了!
她原本就不是個卑躬屈膝的人!
更何況,是對著一個害死自己骨肉的可恨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