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之國都
這是對的,重要關隘所在,屯紮兵馬之地,不能沒有這一些。
轉幾個彎,短笛直上一道沙坡,爬到土墩底下,四處尋找,近旁正有一碑,上刻“雪關古址”四字。
有詩為證: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北入雪關無故人。
這是一個俯瞰四野的製高點。西北風浩蕩萬裏,直撲麵來,短笛踉踉蹌蹌走了幾步,方才站住。腳是站住了,卻分明牙齒打戰的聲音,原來是靜音,她的鼻子已經凍紅了的。嗬一口熱氣到手掌,短笛捂住靜音的雙耳,抱住靜音用力蹦跳幾下,才慢慢暖和起來。
這兒的雪沒有化,當然不會化。所謂古址,就是已經沒有什麽故跡,沒有什麽人煙,隻有近處的烽火台還在,這就是剛才在下麵看到的土墩。土墩已坍了大半,但是隱約可以看見一層層泥沙,在百年之後的寒風中竟瑟瑟發抖。
眼下是西北的群山,都積著雪,層層疊疊,直伸天際。任何站立在這兒的人,都會感覺到自己是站在曆史的礁石上,那些山,下麵埋葬著的全是白骨。
戰爭有對錯嗎?短笛覺得沒有,無非是誰拳頭大就聽誰的,誰活到最後,誰就可以撰寫曆史。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進入雪之國都,原先按照在電影裏看到的,風花早雪應該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對百姓應該是不錯的,沒想到啊,這家夥濃眉大眼的,也這麽壞。可能也不是壞,是能力不足,被下屬蒙蔽。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風花早雪也是一個癡迷於研究的人,整日在宮殿中研究那個發熱器,足不出戶,不食人間煙火,一點也不意外。
就像那位傳說中的“木匠皇帝”,當政時期外有金兵侵擾,內有明末起義,正是國難當頭,內憂外患的時期。而這位皇帝呢,卻不務正業,不聽先賢教誨去“祖法堯舜,憲章文武”,而是對木匠活有著濃厚的興趣,整天與斧子、鋸子、刨子打交道,隻知道製作木器,蓋小宮殿,將國家大事拋在腦後不顧。
其實,如果在太平時期,這不禁是一個美談,沒準還能流傳下來什麽佳話,因為據說,這位皇帝玩得很有“水平”——自幼便有木匠天份,他不僅經常沉迷於刀鋸斧鑿油漆的木匠活之中,而且技巧嫻熟,一般的能工巧匠也隻能望塵莫及。凡是他所看過的木器用具、亭台樓榭,都能夠做出來。凡刀鋸斧鑿、丹青揉漆之類的木匠活,他都要親自操作,樂此不疲,甚至廢寢忘食。他手造的漆器、床、梳匣等,均裝飾五彩,精巧絕倫,出人意料。據《先撥誌》載:“斧斤之屬,皆躬自操之。雖巧匠,不能過焉。”
在這一番哀歎中,短笛一行人草草的瀏覽了雪之國國都,便離開了。似乎這由盛轉衰的曆史,勾起了綱手那曾經的往事。雖然綱手沒有說話,但是短笛知道,從開始名震四海的一族豪強,到現在直係人丁隻剩獨苗,旁係宗親也是三三兩兩的零星幾位,綱手的心裏肯定有著諸多的不舍,又有著諸多的委屈,不知向誰傾訴。
短笛真像站在綱手旁邊,這手一摟,一抱,小情話一說,然後不就發生什麽不可名狀的事情了嗎?但是,回到現實,先看看身高差,再看看武力差…
喂,該醒醒了,短笛,別做夢了…
走出雪之國國都,短笛忍不住一聲歎息,即便是土墩、是雪城,也受不住這麽多戰爭的吹拂,雪關坍弛了,坍弛在一個民族的精神疆域中。
雪關終成廢墟,終成荒原。身後,飛雪如潮,身前,寒峰如浪。誰也不能想象,這兒,一百多年之前,曾經驗證過人生的壯美,藝術情懷的弘廣。
這兒應該有幾聲雪笳和雪笛的,音色極美,與自然渾和,奪人心魄。可惜它們後來都成了兵士們心頭的哀音。既然一個民族都不忍聽聞,它們也就消失在朔風之中。
回去罷,時間已經不早。
下雪收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