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二四章 離情別意
有時,紀帆會突然就出現在蘇小嵐身邊。就像是刻意而為,卻又那麽不著痕跡。她分不清他到底有沒有在意過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讓愛蔓延。
她害怕有一天她會瘋狂地希望他留在身邊。說害怕,隻因為她知道紀帆是一隻大鵬,而她隻是隨時可能消失的一朵雲。大鵬和雲有時看起來似乎離得很近,但它們並不了解彼此。大鵬也許想要翱翔,而雲朵卻可能隻想悠閑。
有些事情,一旦習慣,就很難戒掉。就像蘇小嵐對紀帆的感情。有些事情,會變得像呼吸一樣自然。就像蘇小嵐對紀帆的依賴。
關於祝小玲的話題,蘇小嵐不問,紀帆也不說。紀帆以為蘇小嵐都知道,所以他並沒有什麽好說的。再說,把自己的戀愛細節對著戀愛對象以外的女生說總覺得有些不對。
事實上,蘇小嵐並不知道紀帆和祝小玲到底怎麽樣了!否則,她也不會放任自己的情感一點點把心吞噬。
她沉浸在隻有紀帆的世界裏,細數著每一次相遇時目光的交接。她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好像能從裏麵看出點什麽。
她覺得他的眼睛是包含著萬千情愫的。隻那麽一瞥,便能在她的心裏刮起一陣旋風。如果他也迎著她的目光看來,旋風就會在頃刻間變成漩渦,把她整個人都淪陷。
有時,她以為她看出點什麽了,卻又覺得那根本就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蘇小嵐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聰慧的人。她一直都覺得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眼睛她就能了解一個人。
然而,麵對紀帆,她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就算看了無數次他的眼睛,她能做的依然是猜測,不停地猜測。
可能,是當局者迷也未必。猜不透,才是出現的最不用意外的事情。每次,她就像看出點什麽了,卻又一次次被自己否定。
一個人,在得不到正確答案的時候,往往會選擇一個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蘇小嵐就是這樣。明知道這樣做很盲目,她還是義無反顧。
一個人,在愛得深了之後,總容易一廂情願。蘇小嵐也是這樣。明知道很容易受傷,她還是無怨無悔。
就算中考已經來到眼前,她沒有任何心慌。她甚至都沒在想考試的事情。她拿著紀帆寫給她的書簽,為上麵的寥寥數語糾結著。
那是她自己買的書簽,分發給幾個關係比較親密的人讓他們寫上字。她特意挑了一張畫著一個剪著碎發平頭,穿著白色球衣,球衣上寫著阿拉伯數字四,右腳踩著個籃球,右手拿著瓶汽水的男孩的書簽讓紀帆去寫。
其實,買那疊書簽完全是因為這幅畫打動了她。書簽上的男孩,毫無懸念地讓她想到紀帆。
還記得那次因為洗了校服褲子之後該死的褲子沒幹,她穿著不是校服的黑褲子到學校上課了。而學校規定在校必須穿校服。查違紀的老師無情地讓她站了起來。
她以為她會孤孤單單一個人被罰,沒想到紀帆也因為剪碎發被老師抓了違紀。不得不說,真的很巧合!這讓她覺得違紀也不是那麽沮喪的事情,更加覺得難以和紀帆分割。
而此刻,最打動她的是紀帆的話。讓她心神不寧的話……
紀帆在書簽上寫了:“黃金萬兩易得,知心一個難求。七月,金色?黑暗?加油吧!珍重啊!不管什麽。別擁有時不知珍惜,失去了才知惋惜。”
他實在是想蘇小嵐能考上個好高中,然後上個好大學。因為那是他的計劃和目標。在這個偏遠地地方,大家上學不都是想要獲得更好的教育,以後過上更好的生活嗎?
他希望蘇小嵐能夠幸福!他是在思考著未來的時候寫下這些話的。雖然是寫給蘇小嵐,卻更像是寫給自己的。他感歎著知己難得,從沒想過這話會對蘇小嵐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蘇小嵐把紀帆的每一個字都看得很仔細。她又傻傻地去查“黃金萬兩易得,知心一個難求”這句話的出處了。她明知道在《紅樓夢》中看到過類似的句子從黛玉心裏歎出,但還是不可置信地去四處查找。
有人說,有人用這句話告白成功了。這是告白嗎?一定不是的!紀帆的心,她猜不透,至少她還要有自知之明。
但,為什麽剛巧是《紅樓夢》裏的句子?為什麽剛好是黛玉的感歎?難道紀帆知道她喜歡看《紅樓夢》?那他真的把她當知己嗎?她牽強附會的毛病又開始發作。
有了前麵那句話的鋪墊,後麵的“擁有”和“珍惜”她根本沒往時間上去想。她擁有的,似乎隻有和紀帆薄弱的關係。她想珍惜的,也隻是和紀帆的這些美好時光。
所以,那個關於七月顏色的選擇,讓她的心隱隱作痛著。並不是擔心自己一不小心闖進了黑色裏,而是害怕分別之後再也無法相見。
離別前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中考前一天,老師給大家放了半天假。大部分同學要麽去了宿舍,要麽去了澡堂。
蘇小嵐和黎落落去宿舍晃了一圈,感覺沒什麽可做的,就又回到了教室。
教室裏空蕩蕩的,似乎要把離別的氣氛放大好幾倍才能把它填滿。蘇小嵐和黎落落坐到一起,並沒有多少心思看書。
她們回憶著一起經曆的點點滴滴,無比懷念逝去的日子。她們彼此關心過,推心置腹過。甚至還聊到了黎落落對蘇小嵐的“背叛”。
蘇小嵐從沒想過跟黎落落說的話會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紀帆知道。因為她就算知道黎落落的什麽秘密,也會替她保守。更何況她並不知道黎落落的秘密。
但黎落落不止一次“出賣”過她。除了那次偷偷告訴了紀帆關於她的喜歡外,黎落落還告訴了紀帆她的小名。那個小名雖然被她自己賦予了非常詩意的理解,但直觀給人的感覺確實有些俗氣。
那個周六的早上蘇小嵐正在做作業時聽到紀帆和他的朋友在大聲討論小名。當然,一起討論的還有黎落落。
小嵐一直裝作沒聽見,假裝認真地做著作業。但紀帆在自己的座位上卻突然對著她問道:“妹子,你小名叫什麽?”她繼續裝聾,卻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黎落落悄聲對紀帆說了句什麽。
忽然,紀帆叫出了小嵐的小名。她吃驚地轉過身,瞪著紀帆不知所措。她沒想到黎落落會又一次出賣她!教室裏還有幾個來做作業的同學,她發現自己的動作太大之後,又立刻轉過身不理紀帆。
她實在是覺得這個小名聽起來有些別扭,因為從她重生以來,父母都沒那麽叫過她了!她當初跟黎落落說的時候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紀帆隻是覺得有趣,也覺得叫小名親切。聽到蘇小嵐小名的瞬間就叫了出來。可惜效果不是很好。蘇小嵐絲毫沒有要理他的打算,看起來竟有些像要哭。
這樣的日子,蘇小嵐和黎落落都是深深記得的。她們說著,笑著,眼裏隱隱有淚。盡管現在她們麵對麵坐著,黎落落卻突然不說話了。
她拿出草稿本寫上:“我‘背叛’你的時候你恨過我嗎?”蘇小嵐接著在下麵寫道:“我不會恨。”然後,她們就陷入了沉默。
被離別的空氣壓抑著的沉默讓人有些難以呼吸,蘇小嵐在自己的草稿本上隨手寫下:“涼風席地吹,揚起滿眼灰。葉醉笑隨舞,風停何處歸?”
黎落落盯著短短的二十個字看了很久,她的思緒幾乎被離愁凝結。最終,她在下麵寫道:“青春就像一場盛宴,總有散場的時候。願你我珍重!”
就在她們互相寫著煽情的話,快要把各自眼裏的淚水勾出來的時候,紀帆和他的同桌楊誌宇走了進來。他們也感歎了一番教室裏人少,坐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呆。
不知道是他們中的誰折起一架紙飛機,在教室裏飛了起來。頓時,教室裏的沉悶空氣就被劃破了!
紀帆和楊誌宇追著紙飛機在教室裏跑來跑去。他們時而站住望著對方,時而追逐著紙飛機降落的方向。
蘇小嵐低著頭,不敢去看,卻還是不時抬頭看一眼幼稚的他們。也許他們是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緩解壓力。也許他們心裏也裝著數不清的離愁別緒。
看著四處飛舞的紙飛機,蘇小嵐也很想加入。她在想,這個時候的教室,為什麽隻有他們四人?難道是上天特意為她準備的一個別開生麵的告別?
在畢業前還能有這樣的“獨處”機會,真讓她覺得自己是無比幸福的!她不敢奢望這樣的巧合是紀帆特意為她準備的。但她的心裏,卻默默以為著。隻因為那樣的以為會讓她覺得更幸福。
黎落落的眼神似乎也不時在隨著紙飛機起起落落。她也在羨慕他們吧?她們安靜,他們歡笑。她們微微一笑,他們不停奔跑。這樣的時光,要是能永遠停住,那該多好!
就在蘇小嵐倚著牆發呆的時候,紙飛機直直地向她俯衝過來。潔白的紙飛機剛好落在蘇小嵐腳邊。
紀帆在向她走來。她有些局促,彎腰撿起地上的紙飛機遞給紀帆。她安靜地笑不露齒著,感謝這架紙飛機帶給她也許是最後一次靠近紀帆的機會。
放開紙飛機的瞬間,她在想,這架紙飛機上是否寫著他們中誰的字跡?是否承載著他們的夢想或是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