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副將陳勇
左肩劇烈的疼痛,讓段霖從昏睡中逐漸醒來,動了動身體,扯的傷口愈發疼了。
守在床前衣不解帶的段夫人,看見兒子醒來,忙擦了擦有些發紅的眼睛,細細的問道:“霖兒,感覺怎麽樣了?可好些了?”
段霖見母親擔憂,便捂著傷口掙紮著坐起身來,安慰道:“沒什麽大礙的,皮外傷而已,母親不必擔心。”
聽到段霖的回答,段夫人提了許久的心方才放下,慢慢撚起了手中的佛珠。
段霖朝著母親問道:“那陸小姐無事吧?”
“大夫去看了,外傷倒是沒有,不過昏迷了這許久,還未曾醒來。”
段霖一聽,忙捂著傷口要下地,打算去探望一番,段夫人不許,偏讓兒子在床上好好養著。
僵持間,阿音端著剛剛做好的飯菜進來,忙幫著段夫人將段霖扶上床去,見段霖不放心,趕緊道:“我的好公子,你身體養好了才能斷案,這樣凶手沒抓到,你自己都要倒下了。”
段霖拽著阿音問道:“那逃跑的凶手可抓住了?”
“未曾。”
阿音搖搖頭,“我去幫公子問了,刺殺你們的凶手,若和周珹公子所說的是同一個人,那確實身手極快,追去的侍衛曾與他過過幾招,都說那人招式靈活,應戰不慌,一看便是個老手。”
話音落下,阿音端過一碗清粥捧在手中攪了攪,喂了段霖一口。
段霖知道,阿音跟在他身邊多年,比起別的書童,阿音更細心機智些,在他身邊隨他辦案多年,出的力也不少,於是又問道:“那陸小姐身上為何會突然有了引蝶殤,她可吃過什麽東西?”
阿音搖搖頭,“侍奉的丫鬟們說陸小姐向來貪吃些零食,具體有沒有偷偷吃過什麽,她們也不知道,唯一可以查到的,就是那盅她自己親手熬的蓮子湯,可那湯已經拿去驗過了,除了難喝些,並無其它東西,而且,你我都喝了。”
段霖心底思索著當時的場景,如今推斷開來,陸家小姐引蝶之後昏迷不醒,又像是突然被妖怪攝了婚,詭異不已。
心不在焉的咽下幾口清粥,段霖又拽著阿音問道:“我昏迷前見那擊落的飛刀上有些奇怪的圖案,程輝可查出了些什麽?”
“查了。”阿音一條條的應道:“那飛刀程大哥認識,是周老將軍身邊一位副將的,據說那副將箭法了得,可百步穿楊,使飛刀也是一把好手。程大哥得了丞相大人的令去抓捕那位副將時,他正在添錦樓一個小倌處喝酒,醉的一塌糊塗,酒醒之後被問及此事,他竟一概不知,但依著保護公主的侍衛們所說,與他們交手的那刺客身形,與那陳勇十分相似,後來試探著過了幾招,那侍衛更加肯定,功夫招式也如出一轍,而那陳勇平時收在懷中的幾把飛刀,說巧不巧少了兩把!所以現在,陳勇已經被抓進了大牢,不過他仍哭天喊地絕口不認此事,丞相大人也說先行關押,再定案。”
段霖心跳滯了一瞬,這案子的矛頭,又指向了周家!
紅袖死時,周身香氣彌漫,而與之有過交媣的男子可沾染,那夜,周珹身上的香味便是證據,隔壁飲酒的隻見周珹一個男人經過的方員外,便是證人。
如今,那刺在段霖肩頭的飛刀便是證據,與那刺客交手過的侍衛便是證人,人證物證直指陳勇,與周珹當日的情況,如出一轍。
段霖思索一瞬,朝著阿音問道:“陳勇是否整夜都與那小倌在一起?”
搖搖頭,阿音道:“那小倌隻說醉酒後就昏睡了,記不太清楚了。”
段霖靠回被子裏,擺在眼前的這案子,又像之前那般清晰明了了,人證物證一樣不差,可若陳勇真是凶手,那作案動機呢?
那陸嬌言初來乍到,並不曾結下什麽愁怨,為何凶手會突然單單盯上她?這讓段霖尤為不解。
一旁的阿音想起什麽,看了看門外無人,壓低聲音朝著段霖悄悄道:“公子,當年血洗顧家的人當中,就有陳勇。”
一句話說完,段霖猛然起身,扯的傷口處一痛,鮮血又浸紅了衣裳,而一旁的段夫人,此時竟忘了關心兒子的傷勢,隻在聽到阿音提起“血洗顧家”的時候,手中靜靜撚著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眸中稍稍閃過一絲驚慌。
段霖一時忘了疼痛,怔怔的看著母親,在他的印象裏,母親終日理佛從沒有如今這般慌張的模樣,於是有些擔憂的喚道:“母親?”
段夫人從驚慌中回過神來,接過阿音從地上撿起來的佛珠,隻低下頭,歎息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便起身出去了。
段霖伸手就給了阿音一擊爆栗,訓斥道:“我母親吃齋念佛,以後莫要在她耳邊提什麽血洗不血洗的事情。”
阿音揉了揉腦袋,這次沒有頑皮的頂撞段霖,隻聽話的點了點頭。
提起吃齋念佛,段霖卻忽的想起,幼時母親並未像現在這樣常伴佛燈,像如此看淡一切守著空門的時間,說巧不巧,就在十年前。
莫非?
段霖心頭有一個大膽的猜想,看母親在提到顧家時驚慌的表情,莫不是十年前顧家的事情,母親知道些什麽,並且那件事情讓母親十年來日日誦經拜佛,一天都不曾懈怠?
事情突然有了可以橇動的地方,比起父親,母親總好說話的多。
由於那陳勇的飛刀輕薄小巧,又並未射中什麽要害,所以段霖不過吃些皮肉之苦。
休息了片刻,由阿音攙扶著,段霖去那陸家小姐的房間裏探望了一番,恰巧丞相陸允正守在床前,眉心輕簇,向來淡然的臉上此時擔憂一片,想必十分擔心妹妹的情況。
進屋之前,段霖碰到診治陸家小姐的大夫,問了問情況才知道,那陸嬌言怕是一時半刻醒不了了,雖身上的引蝶殤慢慢淡去了味道,但卻似乎中了一種令人陷入沉睡的迷香,那大夫說了,那香下的手段極其高明,所想讓陸小姐醒來,怕是也隻有尋出那下迷香的人。
瞧見段霖進來,丞相陸允關切的問了問情況,見段霖果真沒有大礙,才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了妹妹身上。
看了片刻,丞相陸允朝著段霖道:“這事情的經過變故,你也大概有了個了解,如今我想問你,你怎麽看?”
段霖可以感受得到,雖然相識時間短,但麵前的丞相大人還是十分信任自己的,於是便把心中的想法說出,道:“雖然人證物證都有了,那陳勇也沒有不在場證明,但在下覺得,那陳勇還缺少個殺人動機。”
陸允點點頭,“確實,我已經派人同段大人一起申訓過,自始至終那陳勇抵死不認,甚至想要以死明誌,險些一頭撞在大堂上。”
段霖思索片刻,朝著丞相陸允請命的道:“丞相大人,可否派段霖去重新審訊一番?”
四目相對,陸允凝神看了段霖片刻,再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妹妹,心中也急切地想要抓住凶手,官場上周旋多年,陸允自認自己識人從未錯過,他看好這段霖,也願意給嬌言多爭取一些機會。
“好,我許你審問這案子有關的所有人,我給你時間,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好的答複。”
段霖忍著傷痛,附身行了個禮,恭敬道:“段霖領命。”
說審便審。
思索一番,比起光明正大的將陳勇押到大堂上審訓,段霖選擇了到牢中,這個隱蔽的地方。
那陳勇被提到案前後,一見主審的人是段霖,雖身材不算粗壯,卻趾高氣昂的仰起了腦袋,似乎並不把段霖這年紀輕輕的公子哥兒放在眼裏。
段霖半靠在椅背裏,斜眼掃了陳勇一眼,語氣不急不緩的道:“陳勇,你可知罪?”
陳勇將脖子一梗,語氣不善的道:“我沒有罪!”
“你意圖殺害當今丞相大人的親妹妹,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說你沒有罪?”
提起人證物證,那陳勇雖是一介莽夫,卻也意識的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回答道:“我沒有殺人,周將軍可以為我作證,我陳勇雖在沙場上殺人無數,可在涼城,卻從未做過的濫殺無辜的事情!如若不信,可去向周將軍問一問我陳勇的為人!”
“啪”的一聲,一旁的阿音收到段霖的眼神,默契的一拍桌子,突兀的聲響帶著咄人的氣勢,愣是把那立在堂下的陳勇嚇的一怔。
見對方愣神兒,阿音沉著臉聲嚴詞厲的高聲指責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涼城是大梁的土地,尊的是大涼的法律,丞相大人長伴君前,領的是君主的旨意,我家公子是受了丞相大人所托,審查此案,問你話你該如實相告,搬出周將軍是何用意,你在暗示周將軍是同謀麽!”
“不是!你!”陳勇一聽,心頭有些慌了,以前無論他做下什麽,總有周將軍包庇於他,若這次將周將軍也拉下水去,怕是就算洗脫了嫌疑,日子也不會好過。
見把對方唬住,阿音又厲聲道:“如今這案子處處對你不利,我們公子來此對你審訊,也是給你一條活命的機會,問你什麽,你且如實道來,若這案子就這樣定了案,你就是殺人未遂,到時候再上演那一出義膽忠肝尋死覓活的戲碼,可就是在斷頭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