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芳心暗許
段霖凝神細細推斷,若那離奇的蝴蝶女屍是出自周家,那女子到了周家的時間,恰巧就是在當年女屍案的半個月之前,而半月之前,顧家出了滅門的詐捐案,是周慕帶人行的刑,血洗了顧家滿門。
這麽想來,當年的兩起案子,與周家有著莫大的聯係,但若是去橇開周慕老爺子的嘴,莫說難上加難,就是父親也是不許的。
一直以來,在涼城行事,父親會顧及周家,卻也不會忌憚害怕,隻是不似提起這案子,就如老虎燒了毛,燕子驚了巢,對段霖萬分警告。
段霖不敢細想,莫非,父親也與當年顧家的案子有幾分牽連?
且不說當年,單看眼下,段霖喜歡溫柔嫵媚的女子,對於紅袖那般清淡冷豔的姑娘,並不曾多上心,所以從未了解過紅袖的為人,如今聽周珹說起,想也是個倔強的女子,隻是不知為何會突然答應了他那薄情的未婚夫,忍氣吞聲的去做個妾室。若為情,依著周珹話中的意思,紅袖本是對她那未婚夫看不起的,若為錢,又為何放著周珹這樣的富家子弟不要,偏去嫁個販夫之族?
這其中,想來也大有故事所在。
段霖大膽的猜想,會不會有可能,紅袖本是當年從周慕手下幸存的,顧家的遺孤,為報血仇栽贓周珹?還是那個疑問,那她為何不直接殺了周珹!
再者,當年犯下罪過的是顧知堂,定了詐捐案子的是父親段璋,周慕不過奉命行事,為何凶手費盡心機,隻盯上了一個周珹?
忽的,段霖被自己的想法驚的渾身一涼。
難道,紅袖的死,僅僅隻是一個開始?凶手正在涼城的某一處,織起一個巨大的網?
如果是那樣,便糟了。
見周珹知無不言的把心中的秘密道出來,兩個大男人,段霖也不好輕聲細語去哄去勸他什麽,依舊點點頭,用心應下周珹的囑托。
回了府中,段霖踏進房門看到阿音之後,想起什麽又折了出去,到陸嬌言所在的客房處探望了一番。那陸嬌言雖被嚇的有些驚了魂,但看到段霖,心裏竟愈發佩服起段霖的膽識來,話說了不過兩句,臉都有些紅了。
段霖此時倒無心在這男女私情上,滿心裏都是整個案子千絲百縷的聯係,探望過以後,又直接喚阿音牽了馬車來,急匆匆的出了府。
還是顧府門前,還是那個開了許久的麵攤子。
段霖再次坐在這裏,心倒不似之前那般淡然了,滿心裏隻記得周珹說過的話,他說隱約記得,那被他父親藏在府中的女子,眼角處有一點朱砂的紅痣。
如今到了這裏,段霖直接尋見那賣麵的老婦,要了碗麵後未曾動筷子,便朝那老婦笑嗬嗬的寒暄了幾句,把話題引到了顧家上,似是無意的問道:“那顧家可有一位眼角帶紅痣的女子?”
賣麵的老婦還記得段霖與阿音,麵帶深意的在他們之間看了幾個來回,才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有,怎麽沒有?那顧夫人當年,算得上是涼城頂有名的美人兒,她那眼角下麵,便有一顆小米大小的紅痣,那痣長在她臉上,反倒不覺得醜,倒顯得格外好看。”
段霖聽後,呼吸滯了一瞬,才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挑了兩口麵吃。
一旁的阿音顯然也被這個事實驚住,目光呆呆的,許久都未曾緩過神來,見段霖吃麵,自己才拿起筷子木訥的撥弄了兩下。
這案子,當真是愈發懸了。
段霖大膽的猜想,或有一種可能,是當年周家老爺子周慕,愛戀那貌美的顧家夫人,所以在滅門之時,伺機將顧家夫人留了下來,誰知帶回府中之後,那顧夫人寧死不屈,竟割了腕而死,臨死之時,也悄悄將那世上絕無僅有的引蝶殤,一並帶著歸了西。
世人不知道引蝶殤的奇效,黑夜裏匆匆掩埋的時候,又隻聞香味不見蝴蝶,所以才有了第二日,離奇女屍引蝶百米的詭異場景。
讓段霖尤為不解的是,為何父親當年草率的將那死後引蝶的顧夫人,斷成了邪教作祟的案子?在段霖心裏,父親並不是一個忌憚權勢的人,況且在涼城,段家與周家平起平坐,更無故去怕他們什麽。
案子查的越多,段霖心頭的疑問便越甚,無奈父親太過抵觸他的追問,讓他愈發陷入謎團裏無法自拔。
回府之後,天已漸入黃昏,段霖在父親院子前徘徊了片刻,終是沒有進去,想來進去了,也問不出什麽,而父親更是決計不會允許他去周家找線索的,若得了丞相陸允的令去周家,一來段霖沒有實質證據,二來那周慕久經官場,也是個善於逢場作戲的老狐狸,若抓不住把柄,則會被他結下仇恨,甚至反咬一口。
所以,段霖隻徘徊歎息了片刻,便去母親所在的佛堂裏坐了坐,淨了淨心神才回去。
回去後,段霖瞧見阿音那小子正與陸家小姐坐在院子裏有說有笑,細聽一下,正是眉飛色舞的在講之前斷案的事情,講的那陸小姐,滿麵向往之情。
段霖暗暗在想,阿音這家夥,看來得好好收拾一番了,省的總頂著一張漂亮臉蛋兒,到處招惹他順眼的姑娘,待他成婚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緊趕著將那張大娘或者李大伯的女兒,嫁一個給阿音。
走近了,段霖瞧見院子的石桌上擺了個白瓷的湯鍋,裏麵的湯還冒著嫋嫋的熱氣。
看見段霖回來,陸嬌言高興的喚了聲,“段霖哥哥。”說著,忙把桌上的湯盛了一碗,捧到段霖麵前道:“段霖哥哥,阿音說你喜歡喝蓮子湯,這是我新學的,你嚐嚐。”
段霖笑著接過陸嬌言手中的湯,撇見石桌上餘下的兩個湯碗,顯然阿音哄的那陸小姐高興了,已經先他一步喝過這湯了。
偷偷給了阿音一個鄙視的眼神,段霖心道,他才不愛喝這勞什子蓮子湯,想來也是陸嬌言追問阿音問的急了,阿音幹脆胡亂說了個他自己喜歡的。
接收到段霖的眼神,阿音挑挑眉毛,悄悄退了下去,留了這滿園的風景,給他與陸小姐獨處。
段霖瞧著天邊漸紅的雲,和園子裏正豔的花,確實不如麵前陸小姐期待的笑容好看,於是未動勺子,一仰頭便將那小碗中的湯喝了個幹淨,細細品味一下,味道確實不怎麽樣,也怪不得方才阿音看著他的笑意,那樣“神秘”。
見段霖不說話,陸嬌言微微有些失落的道:“是不是不好喝?我方才喝著也不好喝,可阿音嚐了嚐,偏說好喝。”
“呃……”段霖語氣頓了下,雖然他向來留戀風月場所,曖昧的情話說了不少,謊話卻從未說過,此時卻也如同阿音一樣,違著心誇讚了一句,“很好喝。”
一句話,便說的陸嬌言眉開眼笑了,開心的道:“那我明天還煮給你喝!”
段霖一聽,便決定待會兒這陸小姐離開後,就去將阿音那小子碎屍萬段!
寒暄幾句,昏黃的晚風柔柔吹過,蕩起一陣馥鬱的芬芳。
段霖瞧著滿園子盛開的花朵,竟不知有如此馨香。
細嗅之下,那香味仿佛浸透了五髒六腑,讓段霖覺得渾身的乏累和焦慮,瞬間一掃而空,隻覺飄飄然想要隨風飛舞,賞遍這花間美景,做個離於世外之人。
忽的,段霖猛然清醒,他在這園子裏住了十幾年,這園子裏什麽味道,他一清二楚,如何能有這突如其來的沁人芳香!
再細細嗅了兩下,段霖心頭一驚,這香味,分明與紅袖被殺當日的味道,一模一樣!
而這香味,竟出自麵前的陸嬌言身上!
段霖心頭一緊,驀地聽到屋頂瓦片輕響一聲,抬起頭,卻見個蒙麵的刺客,手執飛刀向那陸嬌言射來。
說時遲那時快,段霖瞬間將陸嬌言推開,一把鋒利的飛刀,卻整個沒入了段霖的左肩,鮮血瞬間將月白的衣衫浸紅了大片。
段霖悶哼一聲倒地,被推開的陸嬌言尖叫一聲,卻驀地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此時,在香味的引誘下,滿園的蝴蝶竟如著了魔一般,朝著陸嬌言翩躚而來,越聚越多,這奇幻的景象,甚至讓陸嬌言一瞬忘了刺客還在屋頂想要奪她性命,忘了段霖還倒在地上血流不止,隻驚詫的張張手,想要觸摸一下周身飛舞的蝴蝶,是否真實。
刺客的飛刀淩厲的殺來,直逼要害,段霖心頭焦急,卻也無法再起身將眼前的陸嬌言推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可能如紅袖一般,芳華年歲,香消玉殞。
說時遲那時快,生死之間,隻聽得“噹”的一聲,那奪命的飛刀被擊落,守在院外,保護陸嬌言的侍衛破門而入,用長劍為她擋下了這奪命的一擊。
屋頂潛伏的刺客見行蹤已被發現,迅速躍下房頂,不見了蹤影。
幾個侍衛紛紛翻牆出去,迅速的追了過去。
而段霖見陸嬌言先驚後嚇,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知她已無生命大礙,才放下心來。
恰巧,一隻飛舞的蝴蝶落在段霖指尖,段霖看著那一張一合的翅膀,在美麗詭異的場景中,慢慢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