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逃，在天涯

  星子零星得散落在墨色的夜空裏，星空之下，躲在小販車後的兩人看著一路追他們的人不見了，不約而同長舒了一口氣。相視一笑，倚著三輪車默默坐下。


  “我現在跟你一樣了”女孩說。


  “我現在隻知道我就要餓死了！”他伸出胳膊兄弟一般搭在她脖子上，麵對這樣的肢體動作，女孩下意識得上去就是一口。


  “對不起，我就是不習慣別人碰我。”女孩支支吾吾得說，眼神裏的冷意寒冷如經冬不化的雪原。


  “什麽也不要想了，我們吃遍整條街吧。”心裏隱隱作痛的他卻佯裝很快樂得對她說。


  小小的圓桌上兩碗麻辣米線飄散著熱氣，嫋嫋升騰的熱氣飄到寒風中，渙散出一個煙霧繚繞的世界。熊子、小龍蝦麵對麵坐著，熱氣升騰間模糊了對方。作為闊少的他街頭五塊錢一碗的米線他是不屑的，自從發生了學校的事他一直落魄街頭，機緣巧合之下他甚至販過一次極失敗的毒。家是不能回的，他不被父親打死，也早晚毀在朝思暮想吞噬他家財產的後媽手裏。


  “太好吃了，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他挑起一縷麵，狼吞虎咽起來，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臉。小龍蝦出神得望著他，挑起一縷麵，咽著淚水吞了下去。淚水一滴滴落在碗裏，怎麽也咽不下去，嬌小的肩瑟縮在寒風裏。


  “丫頭，你怎麽了？”他也裝不下去了，停下筷子問。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眼淚劈裏啪啦落下了，她以為她不會再哭了，一顆心被那樣撕扯過。然，眼淚還是會背叛她。心，終究還是會柔軟，在不經意的某個時刻如放在火上烤一般煎熬。


  他伸出手想要抹去她的淚水，卻沒有勇氣伸出手。那雙手，不配，那些眼淚，太沉重。


  突然想起那個晚上，他被下藥從韓東陽家逃出的那個夜晚。藥效使渾身癱軟，氣若遊絲。然而，在他的死命掙紮中維持著僅剩的一點意識。朦朧間，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一張滿麵淚痕的臉暗自哭泣，他用僅剩的意識努力辨別著那張臉。清秀的輪廓，飄香的長發落在他的臉上癢癢的。“婉兒”他喚出他內心最深處的那個人的名字。真得是崔婉嗎？他努力克製著，然，最原始的衝動令他朝那個人影撲過去。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打過去，打得他兩耳轟鳴。他漸漸恢複了意識，眼前的人，分明是小龍蝦啊。滿臉戚然的顏色，顯是受了莫大屈辱。


  “對不起，對不起。。。”他雞啄米一樣點頭道歉。


  然，她卻戚然得對他說，“男女之間發生那種事才算是深愛嗎？”他茫然得不知所雲，“告訴我呀，連你也欺負我嗎？”她扯著他的衣服，糾纏著他。“男女之間不一定深愛才可以發生那種事，發生那種事也不一定深愛。”“你說他們相愛嗎？”他們？他在心裏暗自忖度，她口中所說的他們是韓東陽和那個女人吧。


  望著女孩悲戚愁悵卻依舊澄澈的眼睛，他突然覺得心痛。他伸出手將他腮前零落的發絲縷到耳後，“傻丫頭，忘了吧。會有人疼你愛你的，那個男人不值得你那樣。”


  “不！我偏要愛他，偏要！他喜不喜歡我不管我的事，我有愛他的權利，誰也管不著！”


  “你醒醒吧，那種男人不知道睡過多少女人了。愛上那種人不是飛蛾撲火是什麽！”他憤怒得抓著女孩的肩，搖晃著，想把這個誤入迷途的女孩喚醒。她被他雙手掐得痛了，手不住得捶打著他胸口，漠然想起兩人是一樣的同病相憐。為了那個叫崔婉的女人，他不是也一樣的飛蛾撲火嗎？

  兩顆心孤獨得相擁在一起，曾經她落水的時候，在水中他們也這樣擁抱過。他把她抱到床上，一層層得脫去她的外衣，動作很輕柔像是嗬護一個小瓷娃娃。她呆呆得任由他左右自己，忘記了拒絕。為什麽要拒絕？然，整整一夜兩人隻是隻是躺在床上，不說話，當然也難以成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熊子已經不見了。。。。。。


  同樣是瑟縮的夜晚街頭，他們一樣的落魄。


  “怎麽辦，誰都不要我了。我是個壞女孩。”寒冷得街頭，他們偎在街頭的長凳上，隻有星星散發著遙遠的慰藉。


  “我們不為任何人活。還記得這句話嗎？是你告訴我的。”


  “嗬嗬，我的人生狼藉成這個樣子，我還能為誰活。。。。。”


  “我們走吧！”


  “去哪裏？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浪跡天涯嗎？”


  。。。。。。。。。。。。。


  母親走後，品冠想了很多。閉上眼睛腦海裏驀然出現，開滿水仙的山坡上，粉嘟嘟的女娃娃一蹦一跳從山坡上跑下來，細絨絨的麻花辮也跟一扭一扭的。走到哪裏她像粘糖一樣扯著他衣角，歪著小腦袋煞是認真得說：“長大了我要嫁給哥哥呢。”


  怎麽會有這樣一段記憶，他害怕知道那個粉娃娃就是小龍蝦。越是極力回避，記憶越是清晰起來。以及那個薔薇花悠然綻放的夜晚，合歡樹隱蔽的院子，一點點肆虐，那種感覺恍如昨日。他痛苦得將頭埋在枕頭裏，越以為心早已堅硬如鐵石了，原來還是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