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2）

  那一年東風尚未破來嚴冬之時，大地一片枯黃。


  酒鬼爹爹死後的第一個春天，家裏從未有過的清靜，再沒有了深夜爹爹醉酒後的咆哮聲了，當然餐桌上上再也沒有了肉。吃飯的時候妹妹總是倔著嘴扒在吱吱呀呀的桌子上眼巴巴地望著隻飄著一層油的白菜邦子。


  娘親說給笑笑買肉，臨走時揣給妹妹一罐糖果，笑笑開心得拍著拍著巴掌像過年一樣，年幼的她根本沒注意到女人眼中滴落的液體，掉在潮濕的地麵上就再沒有幹。


  "娘，你什麽時候回來？"瞧出端倪的韓東陽質問道。


  "日落前就能回來"

  "真的真的嗎？"他夢囈般念叨著.

  女人捂著臉跑開了。他恍然驚醒衝著娘親的背影大喊"娘！你要回來呀！"

  妹妹每天做在茅草屋前的台階上念叨著:"娘親給笑笑買肉去了，太陽落山娘親就能回來。"

  桃花開了又落，韓笑哭哭泣泣等了三十個日落，有一天那個女人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夕陽的餘暉中，隻是她身邊多了個男人的身影。她是背著光的，看不清她臉上是悲戚還是歡欣。妹妹茫然地望著她都忘記了啼哭。


  娘帶來的絡腮胡子男人給帶來了一堆好吃的，妹妹擼起袖子美滋滋地啃著雞腿。


  “雞腿好吃嗎？"

  "恩恩"嘴裏塞滿雞肉的妹妹頭也不抬得說。


  "笑笑你跟我們走每天都能吃雞肉呢。"

  韓東陽散發著狼性光芒的眼睛直逼著她，她悻悻低下頭。


  笑笑歪著腦袋忽閃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哥哥也去嗎？"

  女人抬頭望著絡腮胡子男人緊蹙的濃眉無奈地搖搖頭.笑笑小臉氣乎乎得放下手裏的雞腿嘴裏塞著的也吐出來小手背到身後"才不要壞叔叔的雞腿，笑笑要哥哥,永遠都要哥哥！"

  韓東陽把妹妹摟在懷裏惡狠狠地望著眼前兩個妄圖搶走妹妹的人。男人忿忿得說：不識好歹你以為老子惜罕養個脫油瓶女人掩麵大哭想要抱抱自己的女兒韓東陽吃人一樣的眼神根本來不讓她接近笑笑。


  從此兩個沒爹娘的小叫花子,像野狗一樣向上天企求生存.

  冬日朔風如鋒芒般砭人肌骨,寒冷如巨獸般噬咬北風下踽踽行走的人.

  "好美味呀!"渾身燒得滾燙的笑笑夢囈著,懷裏緊抱著娘親臨走時留下的糖果罐,裏麵儼然已經沒有水果了.

  "妹!快吐出來,這是石頭呀!"淚水模糊了少年的視線.

  妹妹如糖果般甜蜜地含在嘴裏的隻是石塊.妹妹曾哭者喊著朝他要媽媽,韓東陽總是從糖果罐裏拿出一塊糖塞到妹妹嘴裏,小女孩便隻專心的含糖果也不哭鬧了.糖果漸漸所剩無幾,韓東陽便把一塊糖砸成幾塊給妹妹吃.當最後一塊碎片也吃完的時候,哥哥便用糖果罐頭盛水給妹妹喝,因為盛過糖還是有些甜味的.妹妹還是像吃糖果一樣開心"好美味呀!"

  曾經胖嘟賭的妹妹瘦的肋骨都清晰可見,瑟縮在寒風中,因高燒而不停的夢囈.眼前的妹妹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因為淚水在他眼眶中肆虐.

  衣衫襤褸的少年衝如寒風中,單薄的秋風中最後一片凋零的落葉,瘋狂的狀態卻如銜枚疾走般悲壯.他要給妹妹找藥.

  "去去!小叫花子"

  "沒錢來什麽藥鋪,我們不是福利院."

  他跑邊了這個城市幾乎所有藥鋪,他沒有錢,沒有人肯施舍這個流浪少年.不是醫者父母心嗎?現在才知道都他媽胡話.他歇斯底裏地衝入一家藥鋪.聽到裏麵一陣哄亂尖叫聲,他如發怒的獅子衝出來時,懷裏多了一盒藥.他沿著馬路瘋跑,鞋子掉了一隻都不曾覺察.赤腳跑在積雪的路麵,疼痛鑽心的襲來.然而已經顧不得了,腦海裏隻有妹妹扭曲的臉上痛苦的呻吟.

  "妹妹!妹妹!"他歇斯底裏地跑回鐵他們暫住的火車站下的一個長凳6.

  然.……地麵上隻有空空的一個糖果罐,以及散落一地的彩色糖紙……

  他發瘋似的在城市尋找妹妹，依稀之間已過了十年，十年間他從未停止過找尋。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遇到一個和妹妹同名的女孩便如自己的親妹妹般對待。


  望著眼前這個眼簾中一顆痣的女孩，雖已隔了十年眼神中那種至愛親朋才有的默契任是時間也抹不去的。他緩緩伸出手指，視線已被淚水模糊.

  "你是笑笑，你是笑笑嗎？"他癡癡得重複這句話，雙手禁不住得顫抖。


  “哥哥”望著這個儼然成熟卻掩不住年少時悲涼叛逆的哥哥，女孩失聲慟哭到。


  他伸出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眼淚卻從他眼裏流出。


  十年了，等待這一天已經十年了，十年積攢的淚水怎能不淚染成殤呢？


  “妹妹，這幾年你去哪裏了，有沒有受苦。都是哥哥不好，是我不好。”


  “哥不要這麽說，我現在過得很好，一位好心的夫婦收留我。他們對我很好，比親生父母都好！”


  “我找了你好多年，一直找不到，我以為這輩子也找不到你。”


  “怎麽會，為了哥哥我也要堅強活下了。”


  不明所以的小龍蝦也跟著哭了，不過是高興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