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處春江無月明
“玄武”好古怪的一個名字，是上古神話裏龜殼蛇身的神獸。他經曆了太多背叛與殺戮，在利益麵前人與人的感情脆弱的莫不如蘆葦牢固。這麽多年來背叛是司空見慣的，倒是這隻狗一直陪在他身邊。
諾大的別墅空寂陰冷，或許是秋天迫近的緣故吧，屋子裏始終環繞著肅殺的氣息。陽光透過雲翳虛無飄渺得透過高大的落地窗，在窗戶的那邊紅葉好似飛倦的蝴蝶悄然安睡於地。女孩癡癡得望著這一切，如流動的油畫般的這一切。風吹過淩亂她的發絲。
“嗚嗚。。。”玄武發出哀怨的低吠聲。
“真可憐，你是餓壞了吧。”
小龍蝦打開冰箱，裏麵是用油氈紙包著的一塊塊牛肉，已經切好了的。大狗嗅到生肉味兒巔顛得跑來。看著它狼吞虎咽得嚼食，女孩輕輕撫摸它白色長毛，莫大成就一般。她對於動物的親和力似乎與生俱來，她喜歡一切毛絨絨的小動物。不過玄武可不小，足有兩百斤呢。
所以當女孩牽著這個兩百斤的龐然大物在街上遛彎的時候，不是人在遛狗更像是狗在遛人。
“喂！玄武，你可不可以慢一點呢。”被藏獒拖累得小人兒氣喘噓噓，這隻大狗似乎在家裏憋瘋了，一有放風機會便瘋跑起來。
公園的僻靜角落裏，韓東陽跟人在車裏談著生意。所謂生意無非是些不上道的灰色產業。他心裏清楚不管他的位子做到多高，終究不過是崔氏集團的一個傀儡。以前當痞子的時候為了榮華富貴可以豁出命來，現如今對於權力比起那些人來似乎淡薄很多，隻是在這個權利漩渦裏他也身不由己，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不得已。
這樣的高度絕不是一個痞子該有的，他之所以沒有在紙醉金迷的生活裏欲火焚身源於一個人——崔家大小姐。
崔明發有兩個女兒，溫小暖、崔婉，分別是出家為尼的前任妻子和現任妻子生的。
曾經的崔明發是除了野心一無所有的年輕人，勉勉強強應聘於溫氏集團。他是綽有能力的人，從基層一點點的攀爬蔓延，盡管打倒對手的手段並不光彩，終究他是贏家。
偏偏年過半百的溫董隻有一個女兒，偏偏這個女兒溫婉得如小家碧玉一般。把億萬家產交給她不異於傾千頓重量於一隻玻璃杯。溫董隻能在後起之秀中物色一個人招為上門女婿。偏偏就是崔明發，這個既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後起之秀。
他並不愛她，在這之前老家裏有個人等著他的女人，他的初戀。那種理想狀態下的愛情像大熊貓一般瀕臨滅絕了。愛情與權力，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哪個是熊掌那個是魚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標尺。
溫婉這個與世無爭與人為善的女人還是喚起他的愛憐的，她們有了一個女兒叫暖暖。
機緣巧合之下韓東陽救了他們一家人。
暖暖是內心非常孤寂的女孩，沒有什麽朋友，在那樣的年齡又是情竇初開。她成天去找他，也不說什麽隻遠遠得看著他。
那樣的身份懸殊他是自卑的，而她更為自卑。
一個勢力集團的滅亡必有另一個集團接替它，替代溫氏集團的是崔氏。他成為權利巔峰上的人，對一些人再不必唯唯諾諾。他並堂而皇之的把外麵女人帶到家裏。他們有個女兒便是崔婉，比暖暖小兩三歲。
這個女孩不如她同父異母的姐姐一半的善良，雖是漂亮的大眼睛卻裝滿了邪惡的想法。很快，她發現姐姐和那個年輕人之間的貓膩。
再之後暖暖死了，年紀輕輕的就死掉了，她從小體質就弱，醫生說她活不過十六歲。
躺在病床上她問了他一個很蠢的問題：你有沒有喜歡過我。怎麽能不喜歡，你善良得讓人心痛，他說。
女兒死後，對人生再沒有什麽留戀的溫婉每天吃齋念佛，出家為尼了。韓東陽有空便去探望她，他總是安靜得和她下圍棋，每次都是他輸。溫母對他說，你輸在野心太重。野心可以成就你，但最後一定會反噬徹底吞沒你。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便是這個女人。
“汪汪”車窗外的狗吠聲驚擾他的回憶，是玄武，他認得這聲音。
“喂！玄武，快點停下來。”手拿狗鏈的女孩氣喘噓噓得被拽著一路狂奔。
黑色車窗搖下去，露出那張幾次給她帶來噩夢的臉。韓東陽走下車親密得摟著他的愛犬。
小龍蝦很無奈得看著這個古怪男人跟這隻古怪狗的古怪行為。什麽嘛，跟父子一樣。坐在草地上的她百無聊賴。
玄武似乎很通人性，顛顛跑過來，扯扯女孩的衣角，示意讓她也加入。
“壞狗狗，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女孩“凶神惡煞”地撲向玄武，大狗像是遇到危險的孩子一般躲到主人身後，躲貓貓一樣與女孩周旋。
傍晚的夕陽暖暖得照在大地上，一切都顯得那樣聖潔安詳。
女孩爽朗的歡笑聲伴著風的撫摸是最美麗的風景。
穿著高跟涼鞋的女孩稍不留神踩到草地一塊低窪處，身體失控得倒下去。連同倒下的還有那個高大的身軀。
額頭觸到什麽濕熱的東西，是他的唇。她的耳朵貼近他的胸膛，很有力的心跳聲此起彼伏。他慌忙站起，扶起了她。
“那個。。。對不起。”
“沒。。。不用謝”
女孩紅撲撲的臉蛋像是夕陽染紅的。心裏卻傻傻得想，對不起跟不用謝好像語境不通吖。
草地上滾來的一個足球打破兩人的尷尬。
“叔叔，阿姨！拜托把球踢過來。”是一群小男孩，看樣子隻有七八歲的光景。
“什麽嘛！叫我阿姨。”女孩撅起小嘴一臉惆悵的樣子煞是可人。
“沒關係，我幫你報仇。”他一改往日的沉穩，眉宇間閃爍著輕鬆的光澤。
“喂！想要球嗎？讓叔叔，阿姨加入，球就給你們。”
“那好吧，不過你們是大人，所以你們倆一夥，我們一夥。”為首的孩子很有統帥風範得談判道。
“好呀！”他脫下皮鞋，西裝外套，挽起褲腳，重裝待發了。
小龍蝦本來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很容易就融入孩子們的世界裏了，此時已經成了守門員了。
誰能想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一代梟雄也能像孩子一樣瘋跑在天地間。
這是一場怎樣的比賽呢？群魔亂舞！
縱然韓東陽高大健碩也奈何不得七八個孩子撕胳膊拽腿似的糾纏。球完全掌控在那群孩子手裏，為首的孩子帶球突破直抵球門。
“丫頭！大叔掛了，全靠你的了！”
女孩擺出一幅標準的守門員的姿勢，胸有成竹得敲起大拇指。
足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卻是一粒香蕉球。
小龍蝦像觀賞流星雨一般讚歎得看著球飛速旋入球門。
“太菜了！”為首的孩子壞笑道。
最終這場球賽以兩個大人的慘敗告終。
“哎！好累呀！”躺在草地上的他感動從未有過的釋然。深邃的眸子裏飄過片片白雲，這就是所謂的看雲卷雲舒漫無留意吧。
此時月已初生，月光散在草地上如乳白色液體流光溢彩。
不知是什麽，或許是月色太美，勾起女孩太多的回憶。
晶瑩的液體順著眼眸滴落在草地間，秋風肅殺。
“丫頭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都喜歡叫我丫頭呢？”
“不知道”
“突然就是很想哭”
“小丫頭是想家了吧！”
“難道你不想家嗎？”
“我沒家！”深邃的眼神裏再無溫和可言。
兩人靜默無語。
月明星稀的晚上唯有蛐蛐的鳴叫聲。
直到他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