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人情
身體躺在床上，但是耳朵和心都在緊張地關注著門外的動靜。
夜深，掌櫃早已經將店關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讓蘇斷汗毛都豎了起來。被敲門的不是對麵的，而是自己房間的。難道自己通風報信的事情已經暴露了？他們要衝著他來嗎？
蘇斷從床上掙紮著起來了，挪著艱難的步子到了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掌櫃的嗎？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是我。”
那個姓王的人！蘇斷心裏一驚，他來幹什麽？要是被發現了自己和他在一塊兒那不是等於把禍事引上身了？
蘇斷還是把門開了，果然是他，但是姓王的沒有進來，隻是用一種命令般的語氣沉聲道，“什麽都別問，拿上東西跟我走，這裏不安全。”
“啊？”
蘇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對方明顯沒有等他說話的耐心，冷冷地道，“不照做你就在這等死吧。”
夜深了，城內一片寂靜，隻是偶爾巷道深處會傳來幾聲狗吠。兩個身影就在這樣的死寂中瘋狂地奔跑著，蘇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著那姓王的，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容不得蘇斷拒絕。
蘇斷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遠，姓王的原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可注意到他的呼吸已經相當急促了，才在一個破舊的倉庫裏找了個躲藏的地方走了進去。
蘇斷重重地喘了幾口氣，“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叫王晨。”姓王的還是沒有多說的打算，他從口袋裏拿出了幾個銀元，放到了蘇斷的手裏，“不想惹麻煩的話，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裏。”
看著他說完就要走了，蘇斷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但是卻被他猛地甩開了，蘇斷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王晨頭也沒回地就跑遠了。
結果蘇斷就這麽提心吊膽地在這破倉庫裏躲了一夜，也沒敢睡覺，不過一晚上的時間過去了，似乎也沒有出現追蹤他們的人。等到天空微亮的時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混進了早起的小販人群裏麵，準備出城去了。
“聽說了嗎？昨晚錢掌櫃的店裏有兩個人偷了東西跑了，店裏的夥計都搜了一晚上，不過啥也沒找著。”
“哎？這兩小賊膽子也太大了吧？他們怎麽進去的？”
“嗨。就是裝成住店的客人唄，錢掌櫃這麽不小心還真是少見。”
正巧路過的時候聽到的對話，讓蘇斷加快了腳步，甚至心裏有點發怵，感覺周圍有人在盯著他看。
“就是那人，抓住他！”
蘇斷猛地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有幾個穿著布衫的大漢氣勢洶洶地往這個方向追來，他一咬牙剛要踏出腳步，肩膀卻被按住了，扭頭一看居然是王晨。
王晨搖了搖頭。那幾個追上來的大漢從兩人的身邊掠了過去，前麵有個二流子跌跌撞撞地跑著，可很快就被製服了。
王晨做了個手勢，蘇斷就跟在他身後一塊兒走了。
左拐右拐經過了好幾個巷道，蘇斷被帶到了一個小房子裏，裏麵隻有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
蘇斷不滿地問，“你昨晚去哪了？”
聽出了他的怨氣，王晨那僵硬的臉難得鬆弛了一點，“去引開他們。這裏不安全了，要是沒別的事，今天你趕快出城。”
還是一副什麽都不願意多說的樣子，讓蘇斷更加不悅，他淡淡地道，“我好歹算是幫你提了個醒，本來好端端的，現在我還因為你攤上了事兒。你就這麽輕飄飄幾句話就想脫身？也太不地道了吧？”
可沒想到，王晨冷冷地笑了笑，“幫我？我那天晚上吃完飯就打算直接走了，要不是想救你一命，我根本不會折回去。”
被蒙在鼓裏的感覺真的很糟糕，蘇斷皺了皺眉頭，“你起碼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王晨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個錢掌櫃明麵上是開店，實際是黑吃黑的，我是他的目標。但是你無緣無故跟他打探我的事情，所以你自然也被盯上了，留在那裏肯定躲不了。”
蘇斷嚇了一跳，又問，“那你真的是商人？”
王晨挑了挑眉，“是，也不是。”
蘇斷撇了撇嘴，王晨淡淡地道，“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其他東西與你無關，還是不知道的好。”
氣氛沉默了下來，蘇斷心裏很不是滋味，才出發的第一站就遇到這麽大的麻煩，接下來可該怎麽辦？
看到他的表情，王晨問，“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找一個人。我姐姐，蘇紫。”
“噢？她住在這裏？”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隻知道在南方，但還是要去找。”
王晨好像明白了點兒什麽，沉默了一下，道，“跟大海撈針差不多。”
蘇斷苦笑，“我就剩下這麽一個親人，除此之外一無所有，除了找她我還能做什麽？”
“有沒有想過要搞革命？現在民不聊生，你就不想自己試試做一番事業？”
蘇斷好像有點明白王晨是幹什麽的了，他搖搖頭，“我孑然一身，隻剩下這麽一個念想，沒想過別的事情。”
不知道是同情他還是別的什麽，王晨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名片，放到了他的麵前，“這是我的名片。昨晚的事情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要是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兩人一陣寒暄之後，王晨就離開了，蘇斷也照著他的意思，早早地出城去了，又雇了輛馬車開始趕路。出城的時候，他心裏湧起了一陣感激，甚至有點兒慶幸前一晚的遭遇了，雖然他還是不清楚王晨的身份，但至少知道他並不簡單。
城牆上，那個穿著棕色大衣的身影在臉頰上摸索了幾下，猛地用力把一張皮揭了下來，和身上的大衣和帽子一起扔到了爐子裏麵，在吱吱的響聲中換上了另外一身衣服，再下樓的時候已經是另外一副模樣了，而蘇斷看了定然會嚇一大跳。
蘇斷的旅途還在繼續，幸運的是在這樣低沉的氣氛之中，卻沒有在發生過像之前那般刺激的事情。平緩中卻讓蘇斷越發地失落，依舊如前三年一樣，蘇紫毫無消息……
“你個笨蛋，怎麽又摔倒了……疼不疼？不哭不哭，姐姐給你買糖吃。”
說這話的時候，女孩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錢。可她還是把糖果拿回來了，帶著一身的淤青和傷痕……
那一天之後，小男孩好像成熟了許多。而且嘴上喜歡嚷嚷。
“阿紫，等我長大了我要娶你。”
這個時候女孩總會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好。我等你。”
雙頰的冰涼讓蘇斷醒了過來，夢裏麵的戲言讓他無奈地笑了笑，但是心裏湧現的想法卻怎麽也壓不下去了。
讓她幸福嗎？但是現在自己連她在哪裏都不知道，而且要怎麽做才算是幸福？蘇斷這才意識到，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幸福的概念是什麽。
目的地終於到了，看那高高的城牆，蘇斷的心裏滿是感慨，抑製不住的激動和期待，還有恐懼……
他進城了。落腳之後掌櫃的告訴他，要找人的話可以到城中心的辦公樓去，那裏有城裏人的名冊。看完了那些辦事人員的嫌麻煩的白眼之後，蘇斷卻得到了一個如同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蘇紫，死了，一年前得了癆病病死的……
心酸和苦楚同時湧了上來，讓蘇斷幾乎窒息，但更重要的卻是蘇斷心底的那一份絕望，若是她死了的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