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亂
誰能想到一直不溫不火的方依然到了現在會有如此高調而驚豔的表現？而且還是用一種這麽獨特的唱法和歌曲來呈現自己的實力，就更加令人驚訝了。
對於歌曲的評判本就是一種很主觀的事情，其實整體上來講一首歌好不好，歌手的實力強不強，從普通的角度來看，最簡單的判別方法就是看他的人氣，也就是喜歡那歌和歌手的粉絲有多少。
但是比賽卻不同了，評委會根據選手的唱歌技巧、歌曲的難度和臨場發揮的情況進行判別，因為他們能看到的東西畢竟和普通人不同，能從那些參差不齊的感受裏麵提煉出本質的標準，而那些就是他們對選手評價和打分的基準。
加上戲腔的歌曲，從臨場發揮的角度看就很考驗功力了，而且無論是韻律還是技巧，方依然都是發揮得極好的，更何況他還是邊彈著古箏唱的，那難度可就更大了。
他選擇這首歌，就像是走鋼索一樣，成功了那眾人讚歎，然而在這樣的難度下，他卻做到了，隻能說是藝高人膽大了。
韓非笑了笑，對眾人解釋道，“我之前聽說，方依然是戲班出身的，所以有唱戲的功底。”
眾人了然地點點頭，能把個中的戲腔演繹得那麽完美，確實也隻有這個可能性了。蘇斷的嘴角微微上揚，之前黎嫣然還說讓他小心韓非來著，看來無論哪一個選手都是不可小覷的，到了這一份上，即使他有巨星係統，也不見得就能掌控局麵了。
方依然回來了，輪到了蘇斷上場，舞台下的聲音驀地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選手們的疑惑還沒持續幾秒，卻看到那台下三分之二的人都舉起了熒光的字。
“蘇斷！蘇斷！蘇斷！”
齊刷刷的聲援著實把其他人都震撼了一把，韓非和李亦菲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的臉上都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一路和這個人同台，早已經習慣了他那讓人望塵莫及的人氣了，根本讓人升不起攀比的心思，至少在這比賽裏麵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在期待，沈妃的一首傷感情歌，JOJO的一首現代抒情，方依然的一首古風，而蘇斷又會給他們帶來什麽樣的表演。
舞台燈光柔和了下來，原本隱匿在陰影裏麵的升降台，慢慢地露出了那一身淡青色著裝的蘇斷的身影，他穿的是一身民國時期的裝束，本就顯得比同齡人要稚嫩的臉此刻有種書生的柔弱和書墨的氣息。
不知道是不是節目組的可以關照，此時的鋼琴仿佛配合他的風格一樣，有一種古樸的色彩。
柔和的燈光終於把蘇斷的身影完全映亮了，鏡頭前麵他的眼睛輕輕閉上，又再度張開，雙眸中多了一抹深情和淡淡的哀傷。讓人尖叫的風華絕代，這張臉，簡直是妖孽啊！
修長的手指開始在琴鍵上跳動，粉絲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柔美的樂曲聲引走了……
再一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強烈的震蕩和腦子裏麵的眩暈感讓他差點吐出來，他隻覺得這是有史以來感到最難受的一次，還真不如直接暈過去來得好。
“蘇先生，蘇先生？您沒事兒吧？”
正泛著迷糊，蘇斷卻被一陣關切的叫聲喚回了心神，勉強睜開眼睛晃了晃腦袋，他看到了前麵正在趕著牛車的夫婦。
婦人歎了口氣給他遞過來一碗水，“再有半個時辰就到地方了，您先喝口水緩一緩吧。”
蘇斷點頭謝過，水喝進去舒服了一點兒，但腦子還是跟糨糊一樣，唯一清晰的記憶就是這兩夫婦的身份。
此時的北方正在打仗，大批的難民都開始往南方逃跑，而他們幾個也是其中的成員，而蘇斷是付了錢跟著坐車的，跟這兩人也談不上太深的交情，隻是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裏，一同出逃也圖個相互照應。
稍微理順了思緒，蘇斷又坐到了車後麵，閉上了眼睛假寐起來。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巧兒的聲音，但是沒有了平時的俏皮和生動，多了一份機械和漠然。
“這裏，是民國末年。宿主曆練任務：讓蘇紫收獲幸福。”
話畢，蘇斷的腦海中湧入了一大段清晰的記憶，包括了他在這個時代的出生以及到現在為止所發生的一切，那如同親身經曆般的真實感讓他一陣心悸，若不是係統的提示音，或許他會覺得這才是他真正所在的世界，而原本的那些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蘇斷的眼睛張開，頭疼終於結束了。而曆練的任務模式再次有了變化，係統給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答案，可那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巧兒之前告訴過他，若是係統的答案越清晰，那意味著要實現就更困難……
這個世界的蘇斷，依然叫做蘇斷，而蘇紫，是要比他大四歲的姐姐……三年前的戰亂，讓他們失散了，他從沒有停止過尋找她，但是所有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了回音。
但他不會放棄，也不能放棄，因為這個世界上，他最親的人就隻剩下蘇紫了。而若不是心裏還有一份執念，也許蘇斷也會像勸他的那些人一樣認為蘇紫已經死了。
牛車外陰沉的天空飄起了白絮，蘇斷把手伸出了幕布外，雪花落在手上，冰冷的觸感像是落在他的心頭一般，隱隱刺痛。
這並非情感的代入，也不是什麽演技，而是蘇斷現在最真實的感受，他心裏，隻想見到蘇紫。
牛車在城外很遠就停下了，那長長的路上都是進城的人和車子，炮火連天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恐懼，風塵仆仆。前進了一路，蘇斷隻看到了哭泣和哀嚎的人，連不懂事的孩童都被這份沉寂所影響，髒兮兮的臉上，隻帶著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和悲傷。
看著那飄雪的天空，蘇斷想到了那結束曆練的答案。
然而，在這樣的年代，讓一個人收獲幸福，談何容易。
車子停下了，蘇斷把餘下的車錢給了男人，沒有久留，在兩夫婦感激的聲裏離開了。而他下車的時候，那一身清秀的書生氣息，讓路上的人們都躲遠了，看向他的眼神裏有羨慕的，也有厭惡的……
古老的城鎮，飄雪的天氣，還有落魄的人群。這裏是蘇斷到了黃川以南之後的第一個城鎮，也是他尋找蘇紫的第一站。
三年前的戰亂，把他們打散了，那時候的蘇斷，隻有二十歲。此次南下與他而言，卻不隻是避禍，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蘇紫在南方的消息，算不上具體，卻也總算有了一個方向，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盡管在這樣混亂的世道，蘇斷仍舊沒有放棄作為一個書生的身份，他一邊尋找一邊學習，再一邊以替人寫信為生，總算是積累下了一些盤纏，才有了上路的機會。
下塌的客舍店家沒有多少熱情，但也不算冷漠，蘇斷交過房費之後，便把他領到了房間裏，並且囑咐他需要使用的東西在哪裏。
疲倦的感覺湧了上來，蘇斷正在床上打盹，卻聽到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微眯著眼睛細細聽了一會兒，蘇斷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兩個人，帶著刀子，對話很簡短，卻足以把人嚇得魂飛魄散。
“睡下了嗎？”
“嗯。剛剛睡下。聲音小點兒，速戰速決。”
“對麵房間這是……”
“哎呀。我給忘了……剛剛掌櫃的送了個書生上來。現在恐怕……”
“嘖。那先壓一壓，我晚上再來一趟。”
兩個糙漢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蘇斷已經聽不見了。但是他久久不敢從床上起來，甚至連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
不是衝他來的，但是這下手要麽是要人命，要麽是奪人錢財？這種世道，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但蘇斷從來是道聽途說，真正落到自己的頭上了，卻是手足無措了起來。
蘇斷在心裏問，自己應該去對麵提醒那人嗎？那很可能會惹上麻煩。可若是無動於衷，那人肯定會有危險，甚至會因此喪命。
糾結過程中，蘇斷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濕了，天色漸晚，他歎了口氣起身，下樓了。
晚飯的時候，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向掌櫃的打聽，他那一層住有沒有住著別人。掌櫃微微眯了眯眼睛，讓他心裏漏跳了一拍，生怕自己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可掌櫃不過是頓了頓，就給了他一個答案，也就隻有他的對麵房間住了人，是一個很年輕的商人，在這住了有一段時日了，平時深居簡出，不大露麵。
掌櫃正要轉身走的時候，卻又笑著回頭跟蘇斷使了個顏色，小聲道，“小哥，那個就是住你對麵兒屋的，你要是長住的話可以跟他打個招呼。”
點頭謝過，蘇斷的眼睛落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桌旁的人點了幾個小菜在默默地吃著飯，他穿著一件棕色的大衣，頭上的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好像生怕別人會看見他的臉一樣。
蘇斷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笑道，“這位先生，我能坐在這裏嗎？”
那人顯得有點緊張，也有點不耐煩，皺起眉頭正打算罵人的時候，看到蘇斷的臉卻又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還做了個手勢讓小二給了他一副碗筷。
忽然的善意，讓蘇斷有點兒受寵若驚，但他看著那菜卻沒有動筷，眼神閃過周圍後看著那人小聲道，“我叫蘇斷，請問您怎麽稱呼？”
沙啞的聲音，話語簡短，“我姓王。”
“王先生……”看著暗下來的天色，蘇斷心裏有些著急，腦中快速整理了一下措辭之後，緩緩地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您可能很難相信，但是還請您聽一聽。”
那姓王的終於正眼看他了，八字胡微微抖了抖。
旁邊有人經過，蘇斷夾了口飯塞進嘴裏，嘟囔道，“有人要對你不利，今晚就要下手。您最好不要呆在房間裏。”
姓王的皺了皺眉頭，“你怎麽知道？”
“偷聽到的。”蘇斷匆匆忙忙地扒了幾口飯，眼神掃過周圍確定了沒有人注意這裏之後，放下了碗筷，“謝謝您的飯，我吃好了。”
說著他就起身回房間去了，那姓王的人隻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沒有阻攔。
話帶到了，蘇斷不知道是否能真的讓那人幸免於難，但是至少他良心上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盡管在這樣風雨欲來的夜裏，他依舊沒辦法安穩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