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內鄉侯府的登徒浪子
眾官吏這下子都緘默不言起來。
安老太爺捋了捋胡須說道:“這是好事,好事,隻待小侄兒成親之時,我等要去恭賀才是。”
韓得平忙說不敢,隻是心裏別提多膈應了。
那賀瑤隻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不諳世事,跟自家閨女非常要好,平時最喜一處玩耍,如今孫賀兩家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不顧她的終身幸福,要將她推入萬丈深淵,這種做法可真是令人不齒。
壽宴酒席一散,一家人就匆匆忙忙的告辭了。
回到家裏,韓得平一臉的不悅,他對韓孝延說道:“孝延啊,這個文林郎家做事可是不大厚道啊,賀家侄女如此年幼,竟然去給那安禮做什麽勞什子的填方,他們也忍得下心。”
孝延看了看妻子孫氏,低了低眼眸沒有說話。
光光也看出來了,哥哥是顧忌孫氏的臉麵不好說話,這婚事本就是孫庭承和梁氏一手促成的。
嫂嫂孫氏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她卻為了娘家人的臉麵,一直隱瞞自家,想來也是,那安大老爺如果是四十歲,還讓人好接受一點,這年過五旬,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委實是讓人難以啟齒。
林氏見沒有人說話,就緩和氣氛道:“這事於咱們反正是沒有瓜葛,也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
幾人說了一會子閑話,就各自散去。
光光跟在林氏身後默默不語。
林氏回頭摸了摸小閨女的小腦袋:“光兒,難過了嗎?別怕,娘就是不要這潑天富貴,這家財萬貫,也不會讓你擇這種夫婿的。”
韓得平皺了皺眉,他也扭身回頭看了一眼臉色不大好的閨女沉聲道:“以後孝延孝正要是敢算計你的婚事,看我不打斷他們的腿。”
光光歎氣:“我不是為了我不高興,我是為了瑤瑤。”
說著光光扁了扁嘴,有種想哭的衝動。
那麽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就如此毀了嗎?
“我覺得這孫家的大公子夫妻可真是利欲熏心。”
韓得平自然也知,隻是孫庭承是兒媳婦的兄長,他們也不好多指責人家做的怎麽樣。
林氏也是目露鄙夷:“你沒見那孫大郎一開始在壽宴之上都是沒有話語權的,等結親的消息一公布,我看那縣太爺對他都和顏悅色起來了。隻是利用她人的婚事謀來的階梯,就不覺得虧心嗎?”
光光冷笑,這種人,她還真是有些不屑。
出了這件事以後,韓得平一家也就沒有心情再繼續逗留遊玩了,他們整理了馬隊早早出發上路了。
由於天氣不冷不熱,正是舒適涼爽的季節,他們在路上沒受什麽罪。
到了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韓得平詢問閨女:“光兒,咱們是直接去竇大人府上嗎?”
光光眼睛轉了轉,按照道理來說,他們一家那麽多人應該自己找個客棧安歇安頓,免得打擾竇大人一家。
可是孝正是一直住在竇家的,他們要是單獨出去住,就有些兩下分頭,不倫不類了。
光光就道:“爹,咱們直接去竇府吧,咱們跟竇大人相識多年,也都熟識,要是我們去了別處安頓,顯得見外。”
一眾人沿街打聽著新任吏部左侍郎的府邸,就到了嶄新的竇府門口。
這道街上的宅院一清色都是坐北朝南,這大門前有門罩(設有門窗和牆的房子),過道高出地麵。府門東西各有一間角門,供人們出入。
府門外有石獅、燈柱、拴馬樁和轄禾木(古人稱行馬)等設施。
如果不看門上牌匾,還真分不清這宅院跟左右有什麽差別。
眾人下了馬,就有管事的拿著韓得平的名帖去了門房。
過了半刻鍾的時間,府門大開,從裏麵出來了一行人,是竇家小公子和孝正迎了出來。
“給爹、娘見禮。”孝正久未見到家人,一照麵就眼眶發紅起來。
林氏思兒心切,一年沒見幼子,難免激動,她拉了一把施禮的孝正,眼角落了淚:“我兒快快免禮。”
竇小公子名喚竇清遠,年方也隻在十六七歲的樣子,他向韓得平林氏也作揖行禮:“小侄給叔父,叔母問安。”
韓得平也忙去攙扶竇清遠:“好,小侄兒免禮。”
光光在後麵被眾人忽視當做了透明人,隻覺爆汗,這些讀書人見禮就是麻煩,還帶著一股文縐縐的酸臭味,以前孝正說話可是很親和隨便的,如今竟然學會了文人墨客那一套虛禮了。
孝正抬頭見小妹妹盯著自己,他衝她眨了眨眼睛,然後一板一眼的道:“妹妹長高了。”
光光失笑,一瞬間竟然恍惚覺得,從前那個少年,如今已經長大,他的肩膀似乎高大偉岸,能夠撐起家中的一片天。
她衝著哥哥甜甜一笑:“三哥。竇家哥哥。”
竇清遠詫異了下,他細細打量了一下光光,幾年前父親還在淮陽府任職時,他是見過這個小姑娘的,那時的的她還是個未長開的小丫頭。
如今再一看,她身量拔高了很多,今日身穿粉紅色的繡花羅衫,下著珍珠白湖襦裙,那白嫩如玉的臉蛋上,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淡抹胭脂,使兩腮潤色得象剛開放的一朵瓊花,白中透紅。
簇黑彎長的眉毛,非畫似畫,一雙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誘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裏麵仿佛蕩漾著令人迷醉的風情神韻,引人想一探究竟。
竇清遠喉間滾動,隻覺口中有些幹澀饑渴,不過麵上他斯文有禮的給光光還禮:“光兒妹妹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
身後的唐煜抱著劍,冷著臉打量了一下俊秀的竇清遠,淡淡的哼了聲,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他罷了。
眾人說笑交談了幾句,相攜入了府,後麵就有下人開始卸車,韓家還帶來十幾大車的特產禮品呢,就那幾千斤的葡萄酒,都可是價值千兩白銀的。
繞過影壁,進入了大花廳,竇大人夫妻已經在等。
眾人相互見禮客套,竇夫人拉著光光坐在自己身邊言笑晏晏:“幾年沒見,光兒出落的越發水靈,我真是羨慕妹妹,要是光兒是我家姑娘該有多好。”
林氏嗬嗬一笑,也知竇夫人是在玩笑:“嫂夫人可不要被她這乖巧的外表迷惑,她整日不似旁人家裏的大家閨秀,會描紅繡花,就喜歡跟著他爹田間地頭的轉悠搗鼓莊稼,皮著呢,一點女兒家該有的樣子都沒有。你若是喜歡,我可就是不要了,送與嫂夫人教育管束。”
竇夫人眼睛睜的大大的,假裝認真嚴肅的追問:“妹妹此言當真?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以後光兒可就是我與我家官人的姑娘,你們不得再帶走她。”
竇大人哈哈一笑,他對韓得平道:“韓賢弟,我家都是小子,幾代都沒出過一個姑娘,你是不知,你家嫂夫人整日念叨閨女,隻是每次生下來的都是男兒,回頭她又要來埋怨我。”
竇大人說的倒是真的,他和竇夫人有三個兒子,他又沒有小妾通房之類的,加上竇夫人年齡大了,再想要姑娘,估計困難。
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竟然會說笑耍寶,光光竟然覺得這做文官有大學問的人也不一定都是無趣的。
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很多讀書人都是很清高的,那些清流名臣為了標榜自己自身潔身自愛的風骨,是不納妾不抬側室的,這一點光光還是很欣賞的,反正竇大人做的就讓人佩服不已。
說笑了一陣,竇大人把話風一轉,就說道:“韓賢弟,這凜誌的親事,我在信中也說了,這屆的主考官乃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張中,他給凜誌保的是少詹士劉文遠的庶女。”
光光蹙眉,這個少詹士不過四品京官,而且還是他的庶女,這身份可是不大高的,估計也就是少詹士是太子近臣,給他們劉家增加了光環。
韓得平和林氏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林氏才不好意思的道:“竇大人,這早先我們就說過,我家孝正的婚事由你做主。你和嫂夫人拿個主意就是,我們聽一聽就罷了。”
竇大人捋了捋長長的胡須,他默了下才說道:“這張學士與宗家平日不大對付,而今,他給凜誌保媒,偏偏是小小一個庶女,估摸著是想讓我難堪吧,隻是而今聖上身子孱弱多病,太子正盛,我等也甚是憂慮。”
光光這下可就明白為什麽竇大人叫他們上京了,這婚事大概十有八九要成,如果皇帝春秋鼎盛,也許還好說。
可是皇帝的身體顯然是出了問題,太子勢大,他身邊的詹士們也都是寵臣,輕易得罪不得。
孝正垂了眸子,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竇辛稟看了看自己的得意學生,就笑道:“要是我有姑娘那可就好說了。”
這老師把姑娘嫁給學生是很正常之事,頓了頓,竇辛稟道:“過幾日,紅葉山上的香楓紅了,屆時弟妹與你家嫂夫人一同去觀賞觀賞。”
對於竇辛稟突然轉變的話題,林氏不知用意,不過她聰明的沒有追問。
光光想著,這看什麽楓葉,估計是暗搓搓的讓林氏去相看相看未來兒媳婦。
他們一家就在竇府小住了下來,到了第二日,竇辛稟帶著韓得平孝正拉了兩車的葡萄酒去了宗大學士府上拜望。
如此過了幾日,竇夫人命人備了馬車,她相攜著林氏帶著光光一同要去紅葉山觀賞楓葉。
這座紅葉山離土象山就不太遠了,比較有特色的就是整座山,從山腳到山頂種滿了楓樹。
十月裏,最美的風景就是楓葉。楓葉紅了,浸山紅遍、層林盡染,讓人眼前一亮。
眾人在山腳下了馬車,徒步走進楓樹林,隻見滿地都是紅色和黃色的楓葉,踩在上麵別有一種鬆軟之感。
竇夫人笑道:“聽聞上麵有一座紅葉寺,我們等下上去求個簽,看看靈驗與否。”
光光從地上撿起一片紅楓,在手裏比了比,比自己的手掌要小一些,但顏色卻很濃,紅的像火一樣。
光光想起了那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竇夫人訝異的回過頭來:“光兒還會作詩啊?”
光光抿嘴一笑:“嘻嘻。伯母,這是我隨口胡謅的。”
她能說其實是她借鑒來的嗎?肯定不能啊!
眾人走到半山坡之時,不期然又在意料之中的遇到了一行人,是少詹士劉大人的夫人,兒媳以及劉家的姑娘。
竇夫人給林氏光光相互介紹,光光仔細打量了一下劉家的姑娘,長相普通,沒有任何的出彩之處,不僅不漂亮,甚至說是有點醜的,因為她是個大嘴巴,扁扁的鼻子,又高又寬的額頭,組在一起反正是不怎麽協調。
個子也是非常的矮,別說她了,就是林氏都蹙緊了秀眉。
竇夫人的眼睛也眯了眯,她維持著笑容跟劉夫人客套了幾句,然後就分道揚鑣了,因為她們一個上山一個下山,方向是截然相反的。
竇夫人見林氏神色不太好,就安慰道:“妹妹切勿著急,回去後我們定然想想其他法子。”
林氏這才緩了臉色,那個劉姑娘是庶女就罷了,她那容貌身高與自己兒子也實在是不相襯,林氏的眼光並沒有多高,哪怕兒媳婦家世普通,但是最起碼得長的周正漂亮大方才行,隻是似乎劉姑娘與周正漂亮差距有點遠。
到了紅葉寺,林氏和竇夫人相伴著去大殿裏添香油錢求簽,光光帶著幾個丫鬟仆婦就往後院來了。
出了寺廟後門,眼前仍然紅紅一片的楓葉,這風景還是格外的雅致優美的。
光光正眺望著遠處楓葉,從後林中就走來一群人,有不少的華服公子,領頭的那一個青年,光光看清他的容貌後就皺了眉,這個人她曾經見過一次,是內鄉侯的兒子於世子。
於閎一抬眼看到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眼中露出幽光,他幾步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了光光,眼神大膽露骨,仿佛能夠穿透衣衫看到內裏,嘴角就差流出垂涎的口水了。
光光厭惡的後退了兩步,對於他輕佻的舉止極為鄙視,她冷著臉說道:“於世子、請您自重!”
於閎舔了舔嘴唇,隻覺血液沸騰,他盯著光光的臉,笑嘻嘻的詢問:“小娘子,你是哪家的千金,你怎麽認識本世子?”
他一說話,就是一股輕浮孟浪的味道,光光身後的婆子們都是驟然變色,因為這個什麽世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貨色。
有個婆子就戰戰兢兢的道:“我們家老爺是淮陽府統領三府農司事少卿使韓大人。”
盡管她說出來一串官名,於閎還是抓住了關鍵詞:“一個小農官?淮陽韓大人?”
他想了想,突然看著光光輕笑:“小娘子,我家中有個美妾,是不是你的姐妹啊?”
光光寒著臉,她知道這個登徒子說的是韓小棠,她不打算跟這種色坯子多說話,準備轉身返回前邊大殿,卻被一群侍衛隨從給攔住了。
光光心中一寒,她有些色厲內荏的看著於閎質問道:“於世子這是何意?”
於閎搓了搓手,他笑的猥瑣淫蕩:“既然我的美妾跟你是姐妹,那就請你回去跟她敘敘舊吧,我想你們應該好久沒見過麵了是吧?”
這跟他回去,還有什麽好事,光光拒絕道:“我改日會讓父兄一同上門探望,今日隨家母來上香遊玩,恐有不便。”
於閎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這時機就很好。”
他衝身邊的一眾跟隨的狗腿子,一使眼色,立馬就有人過來拉扯光光。
光光大驚失色,她沒想到這個什麽狗頭世子膽子那麽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強搶良家婦女。
“你們幹什麽?快放開我家姑娘。”
奴仆丫鬟們也都唬了一跳,撲上來要解救自家主子,被侯府眾侍衛給輕鬆的按下來。
光光心內大急,卻掙紮不開,被人拉扯著就到了於閎麵前,她對著他怒目而視:“你這個登徒子,如此厚顏無恥,就不怕我父兄去陛下麵前告你?”
於閎陰惻惻的笑出了聲音,他伸出手從光光如玉的臉龐上撫過:“我爹可是內鄉侯,陛下身邊的第一寵臣,這滿朝文武,誰敢說個不字?”
說罷,他的手順著衣襟就要往下,此時銀光突然乍現,一稟劍姣若遊龍,掃起片片落葉,轉瞬就到了於閎近前,他大驚失色之下把頭一偏,那劍穿肩而過,帶起一陣血花。
於閎慘叫一聲,劍被抽出之時,被持劍之人一腳給踢到胸口,飛出去好幾丈才落下。
光光捂了捂胸口,隻覺驚心動魄,她回頭看了看神情冷峻,已經又去解決那群侍衛的唐煜,見他出手狠辣,招招要人命,光光駭然無比的喊道:“唐煜,留人性命!”
唐煜的手一頓,這才收劍回到她的身邊,沉默不語,而於家的侍衛們已經被修理的七零八落了。
這時,才聽到身後有人拍了拍手掌,幽幽地說道:“好一出精彩的大戲,孤當真是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