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35：舅甥倆

  奧羅每次來血族領，就沒有過一帆風順的時候。


  就比如這次，他頂著伯恩的熱情，參觀了一圈對方管理的農場，順便讚美了一下閃電公主造型的稻草人、遠遠觀望了一番底下隱藏有“血族聖壇”的玉茭地……


  然後，就在伯恩終於請他在農場邊坐下，二者就“許伊雷的母親”這個話題準備好好聊一場的時候，伯恩第一句話才剛起了個頭，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格外嚴肅、緊張。


  而在血族親王臉色突變的同一時刻，奧羅也感受到了周圍大氣魔力濃度的變化，並聽見了從腦後傳來的破風聲響。


  他迅速往旁邊一閃，原本坐著的位置上立即多出了一道深深的染血裂痕。


  【數據再錄：九長老。】


  （我就猜到他也會出場……這家夥和伯恩的恩怨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解除了——就算沒有我，就算伯恩內心再怎麽無能，在九長老真正死去之前，他一定會做出決斷、解決九長老的執靈，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相對的，九長老也從伯恩那裏得知了時空旅行者的事情，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被許洛伊帶走，而許伊雷正是他們倆的孩子……他和伯恩的恩怨告一段落了，轉而怨恨起許洛伊、並將仇恨投射到“我”身上來了嗎？！）


  無色的火焰在奧羅不經意間自行竄了出來，替奧羅抵禦住了來自九長老的又一輪襲擊，隨後，對方就被伯恩一拳揍趴，並被摁在地上、沒法再發起攻擊了。


  “別胡鬧，伊雷團長是我的客人，對他尊重些。”


  “閉嘴，伯恩！”九長老扇動單翼，卻始終打不到伯恩，“她是我的妹妹！”


  “她？”奧羅適時表現出了疑惑。


  “你的母親，伊雷團長。”伯恩擦了把額上的冷汗，“聽雷蒙校長說，你的父親正是星之學院第一任學生會會長，當時化名為‘洛伊川’的許洛伊。”


  “他們……遺棄了我。”奧羅雙拳緊攥，微微側過頭，避開伯恩和九長老的視線，“我一直在找他們。”


  九長老聞言有些愣神，他躺在地上，也不繼續動翅膀了，像是在思索某些事情。


  “你的母親名喚迪雅塔，這小子是她的兄長，因為她和許洛伊‘私奔’的事情吃了不少苦頭。”伯恩鬆開九長老，然後將他一把從地麵上拎起，“所以，別怪他剛剛這麽激動、不由分說就攻擊你。”


  九長老“哼”了一聲，顯然是沒打算認錯。


  他三兩下攀上農場邊的參天巨木，找了跟看上去結實的樹枝坐下，隨後在樹上嚷嚷著、命令伯恩早點把該交代的事情講完，給自己和“許洛伊的崽子”騰出交流時間。


  “別在意，他就是那樣的血族人。”伯恩賠笑道，“伊雷團長，你對你的母親了解多少？我們可以分享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


  奧羅猶豫了一瞬，而後告訴伯恩，在自己出生的地方，沒有人知道自己母親的身份。


  許洛伊是那裏赫赫有名的天才“魔法師”，他對自己生活的“城邦”感到失望，於是離開了那裏——而他的這個行為，被城邦中的許多人視作“叛逃”。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回到了出生地，將一個剛誕生的嬰兒丟在了城邦門口，那個嬰兒就是許伊雷。


  “你的母親，我們一直找不到有關她的任何信息，你突然出現，就好像是一個許洛伊製造出的機器人。”


  奧羅想起自己在許伊雷的記憶空間中瀏覽過的那些記憶片段，科學院的許多成員認為這個孩子是許洛伊通過研究得到的“科技的結晶”，而非自然誕生的人類。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中，許伊雷對“自己被拋棄”一事的憎恨隻針對他的父親，“母親”於他而言，是個虛幻的、可有可無的存在。


  “…………”


  伯恩一時無言，良久，他才壓低聲音嘀咕了一句：

  “可憐的孩子……”


  許伊雷自恃憎恨父母才踏上旅途，然而他又何嚐不渴望一個美滿的家庭呢？除去仇恨外，他同時也是懷揣“與父母重聚”的希望上路的。


  “小鬼。”突然間，坐在樹上的九長老出聲喊道，“別聽那老家夥逼逼叨叨了……哼，既然你也想找許洛伊那個混蛋、想和迪雅塔團聚，那一切就好辦多了。”


  伯恩和奧羅幾乎同步地抬起頭，望向九長老，疑惑他說這番話的根據，以及潛藏在話語背後的目的。


  說時遲，那時快，無數藤蔓從樹木中迅速伸展出來，綠葉和藤條化作天羅地網，頃刻間纏繞住奧羅的身軀，而後將他直接提起、送至樹梢上的血族人眼前。


  伯恩在這一切發生的一刹那間，便已掏出他那把金燦燦的大剪刀，可隨後不知他看到了什麽，竟放任奧羅被對方拽進樹冠裏。


  九長老伸出留有尖利指甲的手，不顧奧羅反抗，徑直刺破人類額頭上的皮膚，開始往上麵刺刻符號。


  “你在做什麽？”


  額上隱隱作痛，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其他的不適感。


  九長老的行為，令奧羅聯想到了打算在人體上刻印魔法符文的邢鈺。


  “這是‘連接血脈的標記’，隻要有它存在，通過你，我就能感應到迪雅塔的下落。”九長老解釋道，“不過，因為你是混血的關係，它可能不會很靈敏。”


  “話說回來，剛剛給你刻印的時候，我才發現……”九長老從樹冠中探出身體，呼喚伯恩上來，“你的情況，和我認識中的‘混血’有所不同。”


  “我明白你的意思。”


  身為“無魔力的世界”和紫星大陸的混血，許伊雷，還有小金，他們二人都麵臨相同的狀況，即“短壽”。


  “黑魔法反噬和黑暗力量侵襲消磨了你本就為數不多的生命力。”九長老眉頭緊皺，“你剩下的時日不多了。”


  剛飛上來的伯恩剛好聽到了九長老的這句話，當即認為是這家夥又開始挑釁自己的客人了，罵罵咧咧地便撲了過去，想讓九長老向許伊雷道歉。


  奧羅連忙將二者分開，花了點時間表明九長老並沒有對自己動手，隻是在盡作為一個長輩的責任、對小輩表達關心。


  接著，麵對九長老和伯恩的追問，奧羅表示他對自己還能活多久心中有數，並且已經有了合理、有用的解決方法，無需他們倆在這件事上費心。


  “話說回來，你有通過這個標記感應到你的妹妹嗎？”奧羅岔開話題，將兩個血族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額頭上來，“還有，這個標記可以隱藏起來嗎？”


  “過幾天傷口會自行愈合。”九長老豎起手掌，向伯恩炫耀了一番他的長指甲，“我的魔力會融入你的體內，到那時候，才是這枚標記真正發揮作用之時。”


  “大概需要多少天？”奧羅清楚許伊雷的身體狀況，“自行愈合”這種說法簡直是天方夜譚。


  “二到三天吧，我已經很久沒用過這種魔法了。”


  “等它起效後，假如我感知到了迪雅塔的魔力，就會立即通過這枚標記聯絡你，畢竟，你我之間也有血脈相連。”九長老的表情像是在嫌棄他同許伊雷間的關係，但相較於初見時，他的語氣卻變得更加溫柔。


  “還有，等這個標記完全成形時，因為裏麵蘊含我的魔力，所以有需要的時候你也可以通過他召喚我——”說話間，他橫了伯恩一眼，“哼，我可是血族名副其實的長老，比某個校工可靠多了。”


  伯恩見這對舅甥間的關係有所緩和，便也懶得反駁九長老的話，反倒嗬嗬一笑開始讚美起九長老來，鼓勵許伊雷有事多找找對方。


  隨後，奧羅聽這倆血族人聊了些關於許伊雷母親的舊事。


  九長老對許洛伊的惡意仍在，他一直在打包票，表示肯定不是迪雅塔自願丟棄孩子的，全都是許洛伊的一己之見，他還說了很多迪雅塔的好話，力圖給許伊雷建立一個美好的母親形象。


  伯恩則在這一基礎上，開始美化許洛伊在人們心中留下的印象：


  “他肯定是想讓你平安長大，不放心年幼的你陪他們遨遊宇宙，才會將你送回他成長的地方……”


  “行了，等找到他後，自然就能弄清楚這一切了。”


  奧羅故作不耐，緊接著，他向兩個血族人打聽起了這片領域最近的狀況，同時也是想試探伯恩在“刺殺蘭德”一事上的決心。


  九長老攤手表示：眼下的血族領就像外界傳聞的那般糟糕，每天都會有人失蹤、被搶劫、被綁架、被殺死……


  奧羅裝作被對方的話嚇到，遲疑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血族領的居民們……知道戰爭已經結束了嗎？”


  “別聽這家夥亂說。”伯恩一把推開九長老，“這些狀況隻發生在城堡那邊，其他的地方有親王大人庇護，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什麽親王，不就是……”九長老話剛到嘴邊，伯恩的拳頭也已經到達了他的臉旁，它抵在他的臉上，製止他繼續發聲。


  “伊雷團長，相信我，之前我的邀請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有真情實感的。”伯恩一邊推搡著九長老的麵龐，一邊語氣誠懇地說道，“如果你厭煩了外麵的風聲，隨時可以將這裏視作自己的避風港——作為你曾經在學院裏幫助我的報答。”


  奧羅直視對方的雙眸，他能從其中看出伯恩的真摯情感，以及一種堅決、執著的古怪感覺。


  他能從許伊雷身上得到什麽好處嗎？他能從“許伊雷暫住血族領”這一事上博取某些利益嗎？

  奧羅微微眯起眼睛，不斷有靈感自他的腦海中閃過，再聯係一年後——2512年底，許伊雷趁各個魔法學院來血族領交流學習，刺殺了血族領主蘭德——發生的這般事情，答案似乎已經浮出水麵了。


  他想通過許伊雷，聯絡到自戰爭開始、就不再有行動的“榜上第一殺手”，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