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18：絕影③被更改的命運
“白色領域……”
邢鈺的闡述很清晰、也很詳盡，讓奧羅對這顆星球的內部環境與狀況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得知了一些星球上人對他們所處的這灰白兩大領域的看法。
“莫雷爾……知道他家人的打算嗎？”
“最開始是不知道的。”
邢鈺回憶著過去發生的事情，語氣淡淡道。
“他那些急切想要進入‘白色領域’的家人將他當成了‘誘餌’，把他賣給了某位缺少人體實驗‘誌願者’的科學家，又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向滅影求助，而後，滅影就如他家人所期望的那樣，跑去科學院救他了。”
“你也明白，小金。”
白發的男人攤開手，再收攏手指，於空氣中輕輕抓了一把，好似揪住了什麽東西一般：
“這顆星球上不存在魔法，”他說，“大氣中並無魔力蘊藏，待到魔力用完、體力耗盡後，再怎般強大的精靈也寡不敵眾。”
“然後……滅影就進化了？”
“啊，沒錯。”邢鈺放開手，他瞅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赤色的瞳眸中流露出些許的悲憫。
“這隻精靈為了救回自己的‘朋友’，放棄了長久以來的堅持，不再逃避，選擇‘長大成人’。”
“長大……？”
（暗黑山嶺的守護精靈滅影在通過精靈王的試煉後，仍然無法進化的原因是——）
【“滅影不想長大。”】
【“為什麽呢？長大多好啊，長大以後，我們就可以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去一切我們想去的地方了！這不是我們一直期待著的事情嗎？”】
【“長大之後，滅影就必須要承擔起那份責任，再無法隨心所欲地為自己而活了。”】
【“……”】
【“滅影，你該懂事了。”】
（啊……）
“精靈王和普通精靈的戰力有著呈指數倍的巨大差距，而且，隻要被記載入《書》中，精靈王即使處在沒有魔力的環境下，也可通過《書》獲取力量。”
“進化後的雷電之主有足夠的能力擊退所有的敵人。”邢鈺看向奧羅，語氣低沉，“可是，他的朋友卻被他嚇到了。”
“因為科學院的人傷害到了自己的朋友，憤怒的精靈王在全領域內進行了一次無差別的大屠/殺，毀掉了大半的建築，甚至還殺去了灰色領域。
“正因如此，莫雷爾，那個人類，終於發覺自己的朋友並非‘人類’，而是某種可以動用奇跡之力的‘怪物’。
“……他感到了恐懼，發自內心的‘恐懼’。”
“在那一刻，他理解了他的家人，也產生了與他家人類似的念頭：除掉那個怪物，或是送走他、送的越遠越好。”
“為什麽？”奧羅一時間理解不了小金父親的想法，“絕影是為他而進化的，他應該知道絕影不會傷害他的才對。”
“也許……是認識到了人類生命的渺小與脆弱？”說到這裏，邢鈺雙目微闔，似乎回想起了一些往事，“你應該也見到過吧？”他在空氣中隨意比劃了兩下，“王者精靈一擊的威力。”
（的確。）奧羅想到了洛特，以及那些活躍在同年代的各色各樣的精靈王們，還有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精靈王們毀掉的雷蒙的財產、以及無辜路人的辛苦錢，（尤其是一位處在盛怒狀態下的精靈王。）
“也有可能，是受到了什麽人的影響？”白發的男人頓了頓，繼續道，“那時候，有一個參與了整個‘誘餌計劃’的科學家找見了莫雷爾，告訴了他一些事情，或許……間接改變了他對他那外星朋友的態度。”
“總之，莫雷爾和他的家人們與科學院達成了協議，自那以後，莫雷爾作為‘知情者’，開始配合家人、偽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單純的‘受害者’以欺騙曾經的朋友，多次把絕影帶入科學院設置的陷阱中去……絕影則對他毫無戒心。
“大概是對所謂‘星空下的誓言’太過信任了吧，天真的精靈仍相信著，二者間的友誼能衝破種族與星球間的隔閡，能夠永恒不變。”
（然而分歧的隱患已經埋下，他們之間的關係再回不到從前。）
（在之後的相處中，絕影也意識到了吧，‘永遠的朋友’隻是一個可笑的謊言，莫雷爾和這顆星球上其他的人類本質上並無區別，最終還是背叛了他。）
（可是之前莫雷爾麵對絕影時的反應——完全沒有愧疚之意啊，也不心虛，倒像是背叛者是絕影一樣……是時空旅行者——是許洛伊做了什麽嗎？難道他直接刪去了絕影進化之後的那段時空發生的事情？還是更早之前的……）
（嘶……）
“你想的沒錯。”
“欸？”
邢鈺動作輕微地側了側頭，奧羅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順著邢鈺指示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之處，原本一無所有的雪白空間之中，一座座高大的建築拔地而起，一個又一個外表不同、但清一色都穿著白大褂的人亦隨之出現在奧羅的視野中。
人們似是在談論著什麽，嘴巴在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在上演一出無聲的默劇。
披著金發女孩偽裝的少年隻一眼便看見了，位於人群的最前邊的、那四道熟悉的身影。
其一是許洛伊，這個有著一頭淡金長發的、頭戴舊式風鏡、胸前掛著沙漏吊墜的男人正雙手插兜地站在一眾白衣人對麵，擺在臉上的是一副與他那貼在文化長廊上的相片一模一樣的、毫無溫度而隻給人以冰冷之感的禮節性微笑。
然後是躲在許洛伊身後的少年莫雷爾，金發的男孩那時候還未佩戴眼鏡，其臉色泛白，兩手緊緊抓住身前人的一隻胳膊，雙腿稍曲，還在打顫。
他害怕極了，長久以來一直被滅影保護著、對自身所在的殘酷世界仍抱有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的幼稚孩童，哪經得住這等場麵。
接下來，正對著許洛伊的那個人是——
（邢鈺？可是……）
（他的眼睛怎麽是綠色的？）
站在許洛伊身前的那個人，除了麵色憔悴了些、以及赤瞳變成了綠色外，怎麽看都是“邢鈺”——白發的男人身著白色的長大衣，戴著遮擋住了他半張麵孔的口罩，兩手微抬，似是在與一臉冷漠的許洛伊進行一場單方麵的爭辯。
“啊，那是‘邢鈺’的‘恐懼’。”紅眸的邢鈺也看到了那有著綠色眼眸的“另一個自己”，及時出聲，幫奧羅解惑道，“是和我相似的存在。”
“他還有一些我沒有的特殊能力……比如說，他對能夠威脅到人類性命、或是能給人帶來恐懼的事或物特別敏/感，也很擅長利用它們。”
（但是他應該不會放火……）
（嗯？這麽一說，那位參與了綁架莫雷爾的整個計劃、又離間了莫雷爾和絕影間情誼的科學家，不就是你——就是這個‘邢鈺之恐懼’啊！）
“不過他已經消失了。”邢鈺不知奧羅所想，隻繼續道，“現在，這個世界上，不，是這個宇宙中就隻剩下‘邢鈺的憤怒’，也就是我了。”
“像你們這樣的……”奧羅整理了下措辭，“有很多個嗎？”
“人類的痛苦可是無窮無盡的啊。”邢鈺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僅發出了如此的感歎。
（痛苦……）
（說起來，那個時候，邢鈺的本體應該還活著吧？）
奧羅隱隱猜出了點什麽，但思緒有些混亂，隻能先把這事暫放一邊，扭頭看向那個給他帶來熟悉之感的第四人：
“那個人，是叫祁林麽？”
“祁林”是祁洛的原名。
“祁林？真是讓人懷念的名字。”
邢鈺低聲咕噥了一句，而後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對哦，小金，他不是祁林。”
（但是他們長得很像。）奧羅挑了挑眉，（也是，他看起來年紀要比祁洛大一些，給人的感覺也與祁洛不同……是兄弟嗎？還是父親？如果是父親的話，是不是有些太年輕了？）
“他是祁林的父親。”
（好吧。）
奧羅重新打量了番被邢鈺告知是“祁洛的父親”的那個人，不得不說，祁洛和他的父親長得真的很像，隻是年長者臉上並沒有那道奇怪的刻痕，也不是銀發藍瞳——黑色的長發被他紮成一束垂在腦後，眼睛則是棕黑色的，十分普通。
奧羅想了想：“他就是那個……”
“不，他不是買家。”邢鈺打斷了少年的話，“不過，這件事與他也脫不開關係——就是他引起了科學院內的外星人研究狂潮，造成了某些素材的短缺。”
（研究外星人……“素材短缺”啊。）
“他原本是灰色領域的住民。”
“後來有一天，”白發的男人回憶道，“他突然闖入了護城，單獨麵見了院長，用很多外星生命的身體數據、以及大量宜居星球的資料，為他和他的家人換取了進入科學院的資格，並甘願成為白色領域的囚徒……許洛伊曾經也關注過他，但很快就放任不管了。”
（許洛伊曾關注過……）
（等一下，研究外星生命、又是祁洛的父親——零之人偶師長得和祁洛一模一樣，祁洛又出於某種目的、自願成為零之人偶師的“幫凶”……
（啊，這個人不會就是零之人偶師心心念念的那位“父親大人”吧？那麽祁洛和零之人偶師的關係……）
（說起來，祁洛、許洛伊、還有小金她們三個——許伊雷和他除天罡外的另兩位同伴應該也算——這堆沒一個是普通人的星外來客居然都來自同一顆母星……嘖，這顆星球真是人才濟濟。）
奧羅注視著祁洛的父親，腦海中思潮起伏。
兩人隨後靜靜地旁觀了一會兒對麵事情的走向，而當見到許洛伊拉起莫雷爾的手、忽視了科學院眾人的憤慨與阻攔、轉身準備帶男孩離開時，邢鈺移開視線，再度發言：
“你現在所看到的，已經是被許洛伊更改過後的、另一條世界線上的事情了。”
“這個時間……”奧羅用餘光瞥了身邊人一眼，“在絕影進化之前？”
“嗯。”邢鈺點頭，“這是最保險的時間點，可惜，許洛伊算無遺策，卻低估了《書》的力量。”
（《精靈王之書》……絕影的記憶因為《書》的恒定效果而保留了下來，他仍活在已經被截去的那條世界線上，但是，他再見到的莫雷爾卻已是另一條世界線上的人了。
（也許在新世界線中的莫雷爾眼中，滅影就那麽消失了，也沒來救自己、不辭而別……）
（沒有精靈王的暴走殺人，可能要等到多年以後，這個人類才會逐漸察覺出滅影的非人之處，但沒有外部因素的幹擾和刺激，他就不會像另一條世界線上的那個莫雷爾那般反應過激、一心隻想著要把“怪物”除掉。）
“這條線上的莫雷爾，還沒來得及背叛絕影——”
“他遲早會的。”邢鈺輕輕搖頭，“不管是為了精靈王強大的力量，還是為與童年時的玩伴重逢；不管是被迫開口，還是自願分享，遲早有一天，他會和科學院內的其他人說起絕影的存在，然後，紫星大陸又會被這顆星球上的人盯上。”
“許洛伊要做的，就是杜絕這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