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7：極夜⑤獻身

  假使一個人中了名為“與世隔絕”的黑魔法，且一直沒能得到解咒，久而久之，他便會成為“失去存在之人”。


  茫茫星際，浩瀚宇宙，無一處是他的歸宿。


  隨著魔法力量的不斷被研發，遭到同類型黑魔法或魔法道具影響、導致“自身存在過的痕跡被從世界上抹去”或“自身被放逐”的生命體發展為了一個極其可觀的數目。


  他們不會被任何人、任何力量觀測到，而在他們之中，有人等於是死去了，還有的則是“壓根沒出生”。


  又不知從何時起，屬於這些“被抹去存在者”、“被遺忘者”們的執妄、痛苦和思念匯聚到了一起，新的概念從其中誕生，它創造出了一個用於收容那些無處可去的“亡靈”的新世界。


  所有來到那裏的“亡靈”不必像最初遭遇不幸事件的前輩們那樣，經受“被熟人忘卻”和“與世界脫節”的苦難，而是秉承由前人的執念形成的善意，在新的世界迎來新生。


  然而，本該等同於“不存在”的生命們，實際上隻是被放逐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中——對於一直觀察這片星域的某個意識——“異時空”來說，就相當於宇宙中憑空多出了許多生命。


  他們本不該出現，一旦違反原定的規律，這些重獲新生的“亡靈”便是這片星域的蛀蟲，注定會被異時空派遣成員出手毀滅。


  但異時空的成員們無法介入不同維度中的世界，實行異時空的意誌、除去可能帶給星係危害的“蛀蟲”。


  於是，異時空給僥幸逃過處刑者的“新世界”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有一天，在星係中一顆不知名的星球上，學者們研究魔力的過程中創造出了一種新的魔法道具，它會無條件、無止盡地吸收周圍的魔力，本意是方便學者們從大氣中提純研究所需的材料。


  可它卻失控了，並為周圍的學者、乃至整個星球帶來了致命性的打擊。


  幸存下來的學者們在星球毀滅前夕，想盡一切方法讓他們糟糕的發明變得“未曾被研發過”，而最終他們成功了，那件魔法道具從他們的世界消失了，星球滅亡的命運也被挽救了。


  至於他們的這種改變過去行為是否會引來異時空的成員……那就需要另說了。


  不過，在宇宙中多出了一個“收容不存在之物”的新世界後，學者們的做法便成了一種逃避的行為，相當於把他們難以解決的事物丟給另一個世界的另一群人、將他們的災難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它出現了、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大家、所有人的魔力、都被它掠奪走了。”


  “我們需要魔力，我們需要魔力，來從它那裏奪回屬於自己的力量，來將它驅逐出我們的世界……我們需要魔力、需要魔力！”


  影子模樣的“怪物”們唧唧喳喳地發出吵鬧的聲音，似是在傾訴，又仿佛是在索求。


  “你們的魔力被那件魔法道具奪走，而你們需要力量去奪回它們。”


  奧羅沉浸在信息流之中，聆聽著影子怪物們的聲音，努力理解它們話語中的含義。


  “為此，你們就去搶其他人的魔力，又在恢複了一部分力量後，選擇去與那件魔法道具硬碰硬——”


  翻譯怪物們的語言是需要時間的，奧羅微皺著眉，大腦飛速運轉，盡可能及時發表自己的觀點。


  “然後，你們的魔力便又被它奪走，你們便又去搶奪其他人的魔力……同時，那件魔法道具也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遊走、搜刮魔力、增加你們的‘同類’……”


  由此，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完全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影子怪物們的數量在增多，被奪去魔力的受害者數目在增多，隱藏在空間裂縫中的魔法道具也在不斷增強它的力量……


  “從你們的靈魂劣化的那一刻起，你們便注定不可能毀掉它。”奧羅經受住信息流的衝刷，盡自己所能地嚐試與影子怪物們交流更多的內容，“而且，你們那時的行為……”


  排成隊列，有秩序地靠近扭曲空間的那種行為——


  “怎麽看怎麽不合理啊，不是嗎？”奧羅勉強勾起嘴角，“你們的初衷已經發生變化了，對現在的你們而言，襲擊別人、將魔力‘送’給它的行為，已經是一種常態了吧？”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影子怪物們瘋狂地蠕動、抽搐起來，奧羅盡量維持住自己的理智，繼續說道：

  “身為受害者的你們在成為加害者前，本是有機會和後來者們合作、協力解決那個‘玩笑’的……雖然，我個人認為，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至少這個世界不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你不一樣、你不一樣……別說了、別說了！”


  影子怪物中突然響起一句宛如命令般的話語，它使用的還是無需翻譯的語言，奧羅立即明白了它想表達的意思，並陷入了短時間的迷惑中。


  並非他聽不懂“別說了”或不知道該如何噤聲，而是在困惑這些怪物明明能口出人言，可之前卻一直在用折磨人聽覺的語言來說話。


  “你不一樣——”那個聲音又說道，“你是、活著的人。”


  “雖然、失去了存在，卻又、被賜予了存在。”


  奧羅挑了挑眉：


  “我的存在並沒有消失……有人……有一個靈魂代替我承受了這等命運。


  “‘被賜予存在’，這是什麽意思？”


  “無知的生者啊……”影子怪物們漸漸重疊在了一起，從它們漆黑的軀幹中，延伸出了許多細長而扭曲、仿佛是觸手般的黑色手臂，處在手臂最前端的手握成拳，伸出手指對著奧羅指指點點，“你的存在沒有被抹去，可你卻丟失了它。”


  “有人將他的存在給予了你，讓你能以他的身份行走在大地上、從而有了尋回自己存在的機會。”


  “幸運的生者，嘖，幸運的生者。”怪物們繼續用奧羅能直接聽懂的語言說話，聽它們的語氣，就像是在指責奧羅“身在福中不知福”。


  奧羅暗自驚訝著怪物們透露給自己的信息，同時稍稍遠離了信息流，分出心思、重新觀察自己的身體。


  他腦海中已經有了具體的思路，總感覺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可是，之前和小金的對話卻又在某些方麵否定了他得出的結論。


  (她不可能當著本人的麵，用第三人稱來描述本人幹的事情吧？)

  (除非……)

  “我現在的狀況……也是異時空的‘傑作’嗎？”奧羅詢問那些影子道。


  怪物們則發出一陣陣嘶啞的笑聲，聽上去使人十分不適。


  隨後，那個使用紫星大陸語言的聲音再度響起：

  “現在，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存在，你可否想過毀滅那件魔法道具、改變我們的命運？”


  聽到這樣的問題，奧羅略感意外。


  影子怪物們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了極大的轉變，他們之前還是敵對關係，如今怪物們卻好像有了求助於他的想法。


  而且，就算他回以否定，這些怪物也無法找他麻煩——如果不是為了從怪物們那兒獲悉這個世界的情況，他早就像之前的那幾次一樣，直接把驅散了。


  現在雖然因為“真實視野”的關係，頭暈乎乎的，但在影子怪物們發難的時候，迅速解決眼前的麻煩，對於他而言還是不成問題的。


  怪物們見他沉默，便又發出一陣陣需要翻譯才能理解的聲音，以這種方式來催促他趕緊給出回應。


  (如果‘離開這個世界’和‘毀滅吸收魔力的魔法道具’之間有因果聯係的話，我自然會想辦法去破壞那件道具……)

  “我當然有想過那麽做。”


  奧羅話音剛落，怪物們就異常激動起來，漆黑的細長手臂在它們軀幹左右劇烈地搖擺著，原本相互重疊、仿佛即將融合為一體的影子也刹那間彼此分離、變得有高有低，且“此起彼伏”。


  “喂，你們……”


  奧羅原想解除“真實視野”，這樣一來，他就不必花心思在理解怪物們的行動上，可以直接把他們視作敵人而不是情報來源。


  不過，見到怪物們的這般表現，他默默收起了原本的想法。


  自不斷從影子怪物們體內流淌出的數據光點中，奧羅能感覺到它們的心聲——它們的激動並非偽裝，它們的情緒變化中也淡去了惡意，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希望。


  “那麽，隻有我們——”使用紫星大陸語言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雖然，被你吸引到這裏的隻有我們，但是，也請讓我們將力量給予你吧。”


  奧羅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它們表述中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還未做出其他舉動，就見麵前的影子們的身形逐漸淡化，而後，它們突然整個地融化了，最終消失在了奧羅麵前的草地上。


  緊接著，奧羅感覺身下一沉，低下頭，發現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團模糊的影子。


  這個世界正處在極夜之中，他們的頭頂並無光源，而在這片無垠的曠野上，顯然也不會有獨立的光出現。


  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理應無法看見自己的影子才對。


  奧羅嚐試著抬了抬腳，那團“影子”就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他瞅著影子愣了會兒神，抬起頭，與不知何時出現的小金對上了視線。


  可緊接著發生的事情，令他、還有不清楚原委的小金深感震撼——


  無數漆黑的影子從草原的四麵八方湧來，匯入了奧羅腳底的“影子”之中，那團影子立即變得極其黝黑、深邃，就像是有人用墨水在草地上作了畫。


  下一刻，奧羅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一個詞匯：

  “無跡影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