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72:旁觀者⑥惡意初顯
痛苦爬上心頭。
聲音的詛咒將奧羅的思緒拉拽回六年以前——人偶師,他的“父親”仍存活於世的時候。
暴躁的男人,哭泣的女人,還有在角落裏一言不發的小孩——
那個人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發泄了一部分怒氣,然後,轉向他的孩子,張開嘴,他說:
“————”
“真是夠了。”
奧羅自語。
這樣的畫麵,也許能對其他人的心靈造成衝擊,讓他們或多或少對幾個人物產生些許情感、對人物的神態、動作與語言進行評析。
可他是這些事情的親曆者,且已經回溯了連他自己都無法數清的可怕次數,當過去的夢魘被習慣了,煉獄般的場景也能當成日常度過。
他早就麻木了。
“你的追悼會,他們已經為你補辦了。
“你那劣化成虛無的靈魂,也應該安息了吧?”
奧羅低語道。
“我做的是正確的事,我不會為此後悔。
“我為自己和母親報了仇。
“仇恨已了。”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漆黑的烈焰自他的每一寸皮膚下翻湧、爆發而出。
包裹住他的身軀、阻隔詛咒繼續侵入的同時,它們也在灼燒他的五髒六腑,直至所有傷人心靈的“毒”被焚燒殆盡。
“你早已不是我的心魔。”
…………
“血族人果然沒在幹好事。”
與此同時——躲在暗處的精靈將圍巾扯鬆,做好隨時衝出去戰鬥的準備。
“等一下,康斯坦丁。”別在圍巾夾層上的矩形卡片閃爍著微光,他人的聲音正從中傳出,“這個人情,我看你是給不了了。”
“什麽意思?”精靈眉頭微皺。
“蘭斯團長,等級越高的黑魔法師受到的影響也越深,你該不會想把這麽一大戰力送給集會吧?”
直衝靈魂的詛咒……稍有不慎就會廢了一個人的心靈,讓他淪為沒有思考能力的肉塊。
黑魔法師集會最喜歡通過這種方式來收集戰力了——好用的傀儡誰不愛呢?自集會複出以來,極大多數企圖改過自新的黑魔法師都被他們抹去靈智、變成聽話的傀儡。
“蘭斯團長,他的靈魂不是有殘缺嗎?”
康斯坦丁隱匿於陰影之中,目不轉睛地關注著傳送魔法陣附近的動靜。
“那樣的話,豈不是很容易受到黑暗力量侵蝕?”
“他不會有問題。”蘭斯悠然說道。
“到了這般等級……他也是時候克服自己的心魔,與令他感到痛苦的往事說再見了。”
…………
上古時期,黑暗之主傳授紫星大陸上的生靈們運用魔力的技巧,將其稱為“魔法”。
原初的魔法力量過於強大,副作用也使人飽受痛苦,甚至還會反噬施法者本身,讓人落得半身不遂乃至死亡的結局。
黑暗之主剛失去親人不久,以內心的苦痛作為力量源泉,越是悲傷,他能施展出的魔法威力也就越強悍。
他的追隨者研發其他魔法時,依循這一特性,致使運用原初魔法體係的人越悲傷就越能與大氣魔力產生共鳴,他們的力量也會進步得更快,最終成長為能單純用等級威壓壓製他人的絕對強者。
在原初魔法的基礎上,新的魔法體係被研製出來,它相較於前者更溫和,且更適用於所有生靈。
相對的,它的威力也弱了許多,但勝在安全。
後來,人們便稱呼原初魔法體係為“黑魔法”,認為使用它的魔法師會遭遇不幸、飽受折磨,最終悲慘而死;將“魔法”之名遞交給後來的魔法體係,這樣的稱呼習慣一直流傳至今。
漸漸的,“黑魔法”這一名詞被抹上了貶義的色彩。
而事實上,憧憬黑暗之主而毅然踏上這條道路的魔法師經常會將自身的遭遇怪罪他人,造成社/會混亂,引發領域之間的災難……
有時候,名字並非完全沒有意義,它在影響人們思想的同時,也會引導人們走向對應的未來。
數十萬年之後,黑魔法師蘭斯改良了黑魔法體係,他認為通過悲傷和不幸成為強者,相較於修行魔法體係的人而言太不公平——因為這意味著黑魔法師必須時刻遭遇厄難、傷亡、重壓、詛咒等常人無法長時間接觸的概念,對他們的身體和心靈都會造成重創。
正常人的心靈也會因為修行改良前的黑魔法體係而變得扭曲,產生報複心理,危害到大陸的安寧。
“黑魔法”,或者說“原初魔法”,自始至終都不適配任何生靈,即使是黑暗之主也一樣。
蘭斯以自己為“源”,製作了“黑魔法許可證”。
自那以後,唯有心性得到認可之人才能使用黑魔法——他們會被領域之主賜予“黑魔法許可證”,作為施展魔法時的輔助能力,從而更有效率地完成任務、更快達成目標。
蘭斯雖然是引發天魔之戰的罪魁禍首,然而世人也不能否認他在建設紫星大陸、助學界了解魔法和魔力上所做的傑出貢獻。
“黑魔法許可證”將接觸黑魔法體係的魔法師變為一個又一個節點,因為使用黑魔法而產生的負麵情緒和黑暗力量經由節點的傳輸後得到削弱,黑魔法師需要麵對的負麵影響也會變小。
蘭斯則使用所有節點傳輸給“源”的剩餘魔力,增進自己的力量,或是拿去做一些正常人想都不會想的惡劣實驗——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他仍在履行“源”的責任,分散黑魔法師們需要承受的壓力,冗餘部分則由他自己來吸收……他的力量已無需再提升,這麽做的後果其實是加速他身體崩潰的速度,將他推向死神的懷抱。
盡管距離那一天到來,還有很久、很久。
…………
“與世隔絕”的效果因為黑魔法的暴走而提前結束。
奧羅神色平靜地站在傳送魔法陣前,衣服上的血跡已完全被方才的烈焰蒸幹,這些魔力源重新回到他的體內,補充他的體力。
“剛才的詛咒……很痛苦吧?”
“旁觀者”小聲詢問道。
“嗯。”奧羅注視著在身體表麵緩慢燃燒的火焰,它們又恢複成了無溫度的狀態,平靜、安和,不似有殺傷力。
“有點疼。”他繼續道。
聲音的威力還是很強大的,否則怎麽會有人用笑聲作為攻擊方式呢?
而當聲音作為媒介,化作刀劍傳遞人們言語中的惡意時,它的力量就更不容小覷了,尤其是在精神方麵。
奧羅之前遭受的便是這樣的詛咒——他險些被陌生人的惡意淹沒,好在他以前經曆過類似的事情,立刻做出反應、恢複清醒。
而且,經曆這一切之後,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有所提升——盡管不清楚原因,可他對黑魔法的掌控更加精確,相信以後不會再出現誤傷或是暴走的情況。
“魔法陣對麵,是那些被擄來的普通人吧?”奧羅將自己所見之景轉述給“旁觀者”,而後進行了合理的猜測。
“誰知道呢?”“旁觀者”反問。
接著他突然伸出雙臂,一把將奧羅扛在肩上。
“喂?!”
“陌生人的聲音最是無情且傷人,你強行過濾掉那種層次的詛咒,身體狀況應該已經不容許你到處走動了吧。”
“旁觀者”身上或許還留有“與世隔絕”的效果,因而他輕輕鬆鬆躍至城堡二樓——但是他還攜上了本該觸碰不到的奧羅,這就很奇怪了。
“我帶你去找方才的魔力來源。”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奧羅嘀咕道。
儲備在魔瓶中的回複類煉金藥劑還有許多,都是他為了以防這種情況特意煉製的。
再不濟,他還有許多綠色的魔法石。
兩人誰都沒再開口說話,一路向上,“旁觀者”仿佛早知魔力源的位置,飛行過程中沒有停下來做任何勘察。
最後,奧羅感覺自己撞到了一團毛茸茸的事物,有些還紮進了他的眼睛裏,不過他並不關心這種事情。
“……伯恩?”他於心中暗念。
“旁觀者”此時也停了下來,懸浮在黑毛怪物旁邊。
他身上的黑魔法果然也已經消失了,在奧羅眼中,他的身體輪廓十分清晰,況且這會兒他正伸手把玩著一小簇黑色的絨毛。
“快點處理完這件事,然後返回選舉現場吧。”“旁觀者”嘟囔道。
他的手中瞬間凝結出一柄魔力長刃,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其往黑毛怪物身體中捅去。
乓!
長刃斷裂,重新分解為魔力,消融於空氣之中。
黑毛怪物絲毫沒有反應,他像是睡著了——但即使睡著了,也沒人奈何得了他。
(之前那陣劇烈的魔力波動……不是他發出的嗎?)
奧羅有點擔心伯恩的狀態,當然,他也很顧慮他們的行動會引起怎樣的後果,比如說——
“這種程度的攻擊,你是在為我撓癢癢麽?”
一陣嗤笑聲自黑色絨毛中傳出,隨即他們二者便對上了一隻血紅色的眼眸,而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他們看到了第二隻。
“是你啊,旁觀者。”
伯恩的聲音回蕩在這座城堡中。
“我還以為你是睡著了。”“旁觀者”笑著說道,他的語氣中又出現了裝傻般的感覺。
(他們看起來是熟人。)
奧羅默默注視著“旁觀者”飛身靠近紅色大眼睛,然後手握成拳,叩了叩它。
(喂?)
“伯恩大叔,”“旁觀者”叫得十分自然,“剛才這裏有發生戰鬥嗎?下麵那個魔法陣又是怎麽回事?”
“嗬嗬,無需在你的新同伴麵前裝傻,旁觀者。”體型變大的伯恩語速卻變得極慢,“你之前不是被我丟進去過嗎?你應該知道裏麵是什麽模樣的。”
“別戳穿我啊,伯恩大叔。”
旁觀者一點一點將頭轉向奧羅,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請相信我,我的朋友……
“我對你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