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蘇明傑
天空到處綻放五顏六色的煙花,一朵即逝,萬朵開放。
兩人撇下隨從與丫鬟,穿過喧鬧的人群,來到安靜的橋頭。
水荷彎身將許願燈放入湖水上,許願燈被風輕輕推動,漸漸離遠了。
“許何願望了?”
淡淡的一句問話,在這寒冷的天氣水荷竟會覺得有意思溫暖。
水荷抬頭見站立在身邊的人,風將他的衣袍吹得呼呼作響,衣角散發出淡淡的龍涎香,月光下的他威武雄壯,英姿颯爽。
京城第一的妖孽美男子,冷若冰霜,手段殘忍。
他陪伴自己三個多月,雖然臉色冷冰冰,少言寡語。可行動上卻讓人溫暖,踏實。那些傳言與眼前的並非同一人。
一陣清風襲來,水荷冷得一下子清醒。心裏猛地一顫,自己這是在想什麽。
“這個願望過幾天就會實現的。”
水荷站起身,望著許願燈的一點餘光,語氣神秘兮兮的說。
回到陳府,已是深夜。
陳府的燈火還通亮,水荷心中知道是大哥還在等著自己。
在府外下了馬車,悄然步入府中。
“小妹,回來了。”剛進門,一道欣喜爽朗的聲音打破陳府的安靜。
陳宏滿臉高興的站在院中,身著六品官府。站在那裏對水荷伸出雙臂,等著小妹的擁抱,歡迎她回家了。
水荷隻覺得鼻尖一酸,強忍住眼淚,大步走向陳宏撲進他的懷裏。
“大哥,好久不見。”久違的一句話,使得水荷流出兩行清淚。
陳宏拍拍水荷的背,安慰道:“回來就好。”
陳宏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讓水荷心裏更加難過,趴在大哥肩頭小聲抽泣。
“少爺,我們回來啦。”一道歡喜的聲音打破傷心的氣氛。
笑兒挽著傷勢已好的茉兒從門外進來,陳宏順著看笑兒旁邊的靜兒,手裏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
“小妹,這.……?”
水荷看了一眼靜兒懷裏的阿福,夜裏的露氣重,便讓靜兒抱阿福去房間裏。
水荷告訴大哥阿福是自己在途中撿到的,見他無家可歸,便帶在身邊了。
哎!陳宏隻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想起水荷信中說遇到殺手的事,說道:“你走的這幾個月,我時常聽到蘇將軍提起荷兒想你。明日就去蘇府看看吧,偶然見到一次,氣色比以往還虛。”
“那是自然,我還帶了江南的特產給她呢。”水荷說著,陳宏知道那特產都是特意帶給蘇將軍的。
“對了,現在將軍府的那位知道你沒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出門要多小心。”
水荷點頭,想起殺手背後的莊桂容,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初八,可是蘇家宴客之日。”
陳宏心中一驚,這話什麽意思?民間有風俗
初七不出門,初八不回家
小妹這話中隱約透露著她要反風俗的意思,她要回家了嗎?
翌日清晨。
寒風刺骨,白霧朦朧,看不清對麵來人。
白煙中走出天藍色的身影,同色的麵紗隨風飄揚,宛若畫中飄下的仙子。身後的丫鬟領著大包的東西跟著,在鎮國將軍府的門口停下。
水荷仰頭看著牌匾,黃色的底紅色的字,這字還是爹爹年少時征戰凱旋,先皇禦筆親賜。
六歲之前,這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世塵道長說娘親體內的毒足以低過萬箭穿心,府中的姨娘究竟誰是凶手呢?
“水荷姑娘。”階梯上方有人喚她。
水荷聞聲看過去,國字臉,留著胡須。許久未見,發鬢的白又多了一縷,似乎老了許多。
爹,心裏早已呐喊了無數次。
水荷呆呆盯著那個威武雄壯的身影,雙唇蠕動了一下,最終沒有喊出聲來。
“蘇將軍。”水荷微微彎腰行禮。
蘇將軍領著水荷進了府內,水荷看著前麵的背影出神,還好身旁的珠兒用手肘推了她一下,才忍住想要衝上去相認的衝動。別過臉看府內盛開的菊花,披風裏的小手緊握。
等等,隻要在等一下。
蘇將軍領著水荷到了堂屋,下人過來沏茶。蘇將軍上座,水荷坐下側方。
“蘇將軍,這是小女子從江南帶回來的特產,希望您別嫌棄。”水荷起身將包裹遞給蘇將軍。
蘇將軍聞到一股臭味,看向水荷包得紮實的包裹。
“小女子要回南方之前,荷兒說蘇將軍曾經去過南方剿匪,您那時候在南方喜歡吃榴蓮,隻是這北方不可種植,便讓小女子帶一些給將軍您。”
蘇將軍聽到是荷兒讓水荷帶的榴蓮,眼中柔光散發,滿臉欣慰。
去南方剿匪已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與玉環的婚期將近,卻被皇上派去南方剿匪。情意濃密之時,隻是難以分別。玉環便跟著自己一起去了江南,榴蓮成熟之時。
在外麵沒有長輩的約束,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就在那時玉環懷上了荷兒,尋常女子懷孕都吃甜食或辣食,偏偏她就愛吃聞起來奇臭無比的榴蓮,後來還在荷兒耳邊說是他愛吃。
想起那絕美早逝的娘子,再想到多年活在病痛中的女兒,蘇將軍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看到蘇將軍眼中布滿痛苦,水荷不忍,別開話題聊幾句家常。
“父親。”
一道身影急急而來,在蘇將軍麵前站定。
“我不想去參軍。”男子的語氣透著急躁。
蘇將軍怒看不爭氣的兒子,黑下臉氣噴道:“這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的。”
“那就把我換下來,讓那些想去的人去啊。”男子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蘇將軍語氣中透著極其失望:“你是我鎮國將軍府的男兒,上戰場曆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怎能貪生怕死。”
男子哭喪著臉,還要說什麽,蘇將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名額已經定下來了,由不得你。”
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多說無益。男子準備離開,轉身發現一名女子坐在那裏。
隨即溫和地對水荷一笑,麵前這個男子容貌與蘇將軍相似,剛才還一副懦弱的紈絝公子的樣子,現在又對自己彬彬有禮的微笑,水荷心裏反感至極。
水荷說先去看看荷兒,便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
男子目光追隨水荷離開,忍不住問蘇將軍:“父親,此人是誰啊?我從來沒見過啊。”
蘇將軍懶得搭理他,轉身離去。留下男子一人思索,她剛才說去找誰來著?
荷兒?什麽時候那個病秧子還認識外人了。
水荷與珠兒越過院內的門,來到荷兒的南苑。
走進院子,地上鋪著薄薄的一層積雪,銀白色的院子掛起大紅色的燈籠,偌大的院子如同水荷第一次來時,聽不見人說話的聲音,也看不到丫鬟,與南苑外的喜氣洋洋的春節相比,這個院子太過蕭條。
“陳姑娘!”
端著洗臉盆出來的丫鬟一眼就瞧見院門口走過來的人,悄然用衣袖擋著洗臉盆。
“小麗,快來,我家小姐帶了好多好吃的。”珠兒向小麗招手,她認得這個丫鬟,是南苑最愛吃的人。
小麗搖搖頭說等會兒過來吃,又告訴水荷二小姐剛剛醒來。見主仆二人走得越來越近,小麗說去倒洗臉水,端著盆子轉身離去。
望著小麗離去的背影,水荷眼眸一沉,嘴裏好笑道:“這丫頭走得真快,腳底生風似的。”
“她一定是惦記小姐你帶了好吃的,當然要快點去倒了洗臉水,不然一會兒好吃的就沒了。”珠兒很了解小麗的愛好,隻要有好吃她比誰都跑得快。
屋裏傳來聲響,該是荷兒聽到自己來了。
想到荷兒身子不利落,水荷連忙進了屋子。
荷兒半靠著床頭,雙腿垂在床邊,雙臂撐著身子往下滑。這模樣分明是要下床啊,水荷叫珠兒與自己一同將荷兒扶到床上坐好。
水荷小心翼翼扶著荷兒,手感輕飄飄的,荷兒又瘦了,如今隻剩下一副骨架子了。她臉上的顴骨都凸出來了,大大的杏眼布滿血絲,讓人看了瘮的慌。
“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荷兒的聲音很輕,像是幽洞裏冒出來的。
“我與你相約,自是會盡力遵守承諾。”水荷握著她幹巴巴又冰冷的手,反複摩擦,使得荷兒可以感受到暖和。
“沒想到我還可以等到你回來。”荷兒瘦的隻剩下顴骨的臉上掛起笑意,這笑怪可怕的。她感覺到水荷的手頓了一下。
“又在說什麽胡話,你爹娘還等著你回家呢。”水荷怪嗔荷兒胡亂說話,身後的珠兒悄然退到屋子外麵。
募地,水荷的手裏一空,冷空氣轉進手心。
荷兒身子微微顫抖,睜大眼驚恐的看著水荷,好似不曾認識眼前的女子。
水荷平靜的看著她,任由荷兒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你,你是誰?”荷兒的聲音都在顫抖,雙眸空洞的望著水荷。
水荷不語,荷兒卷縮著身子,厚重的棉被下清晰見得她顫抖不停的身形,雙手防備的拉著被角遮住臉,隻留下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
“你,你知道什,什麽?”隱藏多年的秘密,她就究竟知道什麽。
荷兒是可憐之人,可自己何嚐不可憐呢,盯著床上卷縮成一團的人,輕啟紅唇,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你不是蘇家二小姐,潘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