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雖然他說已經沒事了,可隻要想想剛才那個觸目驚心的場麵,裴樂樂仍然會覺得心跳加速。她捂住嘴,眼淚就落下來,她畢竟是當過母親的人,所以更加不敢想象,假如她就此失去了那個孩子,她又該怎麽辦……
季東朗看得心疼,他抬起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哄著她說:“別哭別哭,雖然我也沒有經驗,但我聽人家說懷孕的女人不可以經常哭的,要開開心心的。”
“你還說!”裴樂樂吸吸鼻子,還是止不住抽噎,粉嫩的拳頭便如同雨點般軟軟地落在他的肩頭,“除了你,還能有誰讓我開心,除了你,又還能有誰讓我哭?”
“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越是哭,季東朗越是心急,他忍不住一手握住了她的腕,又伸過去他的另一隻手,說,“我知道我讓你傷心了,你不是喜歡咬我嗎?給,你使勁咬我一口報仇,咱們一筆勾銷了好不好?”
裴樂樂抬眸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低下頭便狠狠咬了下去。
“嘶——”季東朗緊抿著唇倒抽一口氣,這丫頭可真狠,當真把他當仇人咬呢!
好在,一聽到他抽氣裴樂樂就緊張地停了下來,見她這個欲恨不能的樣子,季東朗搖搖頭,寵溺而無奈地摸摸她的臉說:“現在,你還生我的氣嗎?”
“生氣!”裴樂樂把臉一扭,扁起嘴不滿地嘟囔說,“我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喜歡咬你了?”
季東朗一聽笑了,她居然還抵死不認了?明明每個晚上她都很喜歡咬他。黑眸裏有絲絲促狹一閃而過,他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卡片,遞給她鄭重其事地說:“我特意帶來這張免生氣卡,你拿著這張卡,不能再生我氣了,知道嗎?”
沒料到他會拿出這個東西,裴樂樂一怔,睜大眼睛瞪著他說:“你無賴。”
季東朗唇角微彎,一轉手又變戲法似的變出另一張卡片,道:“你別說,我還真有耍賴卡呢。”
裴樂樂驚得張了張嘴,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敢情你還帶著全套來了。我可以答應你不生氣,但我沒答應你不離婚呀。除非,你把皇帝卡也帶來了。”
她忽然有點後悔那天晚上送給他這麽多“特權”,如果不趁現在把這些“特權”都盡可能地多收回來一點,天知道以後他會怎麽壓榨她呢!
誰知季東朗還真的從背後拿出一張卡,塞到她的收心裏,說:“這個還真有。”
這下裴樂樂心服口服,看來他這次有備而來呢。雖說她曾應允他,一旦拿出這些卡她就必須有求必應。可是,想想這件事就這麽輕易地作罷,她又多少覺得委屈。因此她轉了轉眼珠,撫著自己的肚子撒嬌道:“你有一張皇帝卡有什麽好顯擺的啊?我不管,從今天起,我每天都是你皇帝。”
她這麽說,就是已經決定原諒他了。季東朗心裏當然明白,為了逗她一笑,還特意雙手舉在身前作了個揖,唯唯諾諾地說:“是是是,皇帝大人,請受小臣一拜。”
裴樂樂終於忍不住,嗤地一聲笑出來,她抬頭望了眼窗外,朝陽不知何時從已破雲而出,溫柔的光頃刻間傾灑下整片大地。幸福來得太不容易。沐浴在這片生機勃勃的日光中,裴樂樂忽然又收住了笑容,覺得心有餘悸:“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
沒等她說完,季東朗立即將手指抵在她的唇間,一臉肅穆地說:“別說以為,現在已經沒事了。我會好好的,寶寶會好好的,我們一家四口,都會好好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這樣緊張這個寶寶,裴樂樂心裏既覺得慶幸,又覺得有一絲忐忑。她蹙了蹙眉,扭轉過頭,猶疑著說:“那你會不會因為有了這個小家夥,就那麽不愛小小了?畢竟,小小不是你親手養大的。”
其實還有一層話她沒有說出來,畢竟小小還先天不足,身上帶著病,又是女孩。她當然知道,像季東朗這樣的名門望族,是最最忌諱這個的了。
季東朗聞言,扳著她的雙肩將她扭過來正對著自己的雙眼,而後斷然搖頭:“不會,永遠不會。我向你發誓,無論今後我們再有多少個孩子,小小都會是我最疼最愛的那一個。”
裴樂樂睜圓了眼睛,不解地問:“為什麽?”
目光凝視著她,季東朗輕輕撫著她的臉頰,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正因為她不是我親手養大的,在她生命中最重要最純粹的那兩年,我沒能期盼她降生,陪伴她成長,這是我作為一個父親永遠也無法忽略的遺憾跟罪過。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哪怕傾盡我此生的所有,也要補償給她我最好的一切。當然,也包括……補償你。”
“哥哥……”望著他那雙無比真誠的眼睛,裴樂樂拉了拉他的袖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股子酸澀卻忽然間湧上鼻腔,連眼圈都跟著紅了,心內更是一陣持續的感動。
“樂樂,”他沉默了片刻,下了某種決心般,艱難的開口,問她:“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再輕易再提‘離婚’這兩個字了,好嗎?”
裴樂樂愣了,呆呆地望著季東朗那嚴肅的表情,她忽然想到顧淮西曾說東朗小時候父母經常吵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起這個,但是在驀然之間她的心裏竟湧起一種莫名的懊悔,她想了想,抬起頭,認真的回答:“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跟你離婚,從來都沒有。”
“真的?”季東朗低頭望著眼裏一片晶亮的她,他看得那樣專注,似乎多移開一秒都會讓他覺得呼吸困難。這種感情,恐怕也隻有一個同時當了丈夫和父親的男人才能領悟。
裴樂樂點了點頭,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還把臉貼在他的那溫暖堅實的胸膛上,閉上眼抿唇一笑。往事雖不堪回事,但好在今時今日,他將她視若珍寶。但願他們這一生都不再忍受愛情的折磨,就這麽平安而幸福地度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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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走廊裏,小小蹭在病房門口,踮起腳尖巴望了一會兒,又自顧自地扁扁嘴,像隻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跑到顧淮安地身邊,揪著他的袖子問:“叔叔叔叔。”
眼見這孩子扭糖似的扭到自己的懷裏,顧淮安忍不住一笑,俯下身將她抱起來,溫聲說:“小小怎麽了?”
小小抬起腦袋,眨巴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問:“媽媽在幹嗎?她為什麽躺在那裏?還不理我?”
顧淮安側首,望著門窗裏那對相依相偎的身影,黑眸驀地一黯:“你媽媽她……她累了,需要睡一會兒。”
小小低頭想了想,又纏著他問:“那媽媽什麽時候醒?”
胸腔裏某個柔軟的地方正刺刺的痛著,顧淮安微眯起眸,輕拍著她說:“小小乖乖的,媽媽就會醒了。”
小小“哦”了一聲,一雙粉藕似的小手開始不安生地揪起他的衣服扣子:“媽媽醒了,就會陪小小玩嗎?”
“當然。”再也看不下去,顧淮安抱著她背過身,隻覺得心裏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個洞,茫茫然地不知歸處。
“嗯,小小一定會乖乖的,”小小頗為認真地點點頭,抬眼卻望到顧淮安的眉頭不知為何正緊緊蹙著,她心中一動,笑咧咧地就伸出手,撫上他的眉心,“叔叔你也要乖乖的,等媽媽醒了,媽媽就也跟你玩啦。”
顧淮安身體一顫,眼前也一陣恍惚。仿佛還是初識裴樂樂的那段日子裏,有次她也是這樣,伸出手笑著替他展眉:“先生,總皺眉頭容易老的!”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魔咒,又沾了毒汁鑽進他的腦子裏,讓他的身心都為之慌亂。忽然間,他把小小放在旁邊的張明芬懷裏,轉身一言不發地就往外走。
到程菲衣家的時候,一進門他就看到她從沙發上驀地坐起來,揉揉眼睛似乎是一臉驚喜地望著他說:“淮安?”
他皺了皺眉,說:“你怎麽還沒走?”他記得昨晚他跟程菲衣約好了要去她家裏找她,可是半夜接到電話他就立馬去了醫院。緊接著一個晚上,他都沒有聯係過她,沒想到,她居然還在客廳裏等著他。
“你忘記了,你要我等你的。”程菲衣望著他輕輕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寒,笑容中她又驀地打了一個噴嚏。
顧淮安的眉頭皺得更緊,他走過來,看住她問:“你坐在這裏等了我一晚上?也不蓋個毯子,不冷嗎?”
見他居然會關心自己,程菲衣的心裏異常的歡喜,她幾乎不假思索地搖搖頭,甜笑到:“你讓我等,我就等啊。”
這樣的笑容讓人莫名的煩躁,顧淮安深深吸氣,黑眸緊緊鎖住她:“很可能我就不會過來了。”
程菲衣抬起頭,固執地看著他說:“萬一你過來了呢?”
顧淮安不禁失笑,轉言問:“你為什麽不打電話問問我在做什麽?”說來也怪,昨晚他沒聯係過她,而她也不曾打電話問過他緣由。不過……通常他都不會注意這些的,她於他,就某種意義而言其實本就是可有可無的。
誰知程菲衣竟望著他,很了然地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如果你不主動跟我解釋,那就說明你不想說。你不喜歡被我打擾,我也不想打擾你。隻要能在你需要的時候,默默地陪著你我就很滿足了。”
顧淮安心中一刺,他閉了閉眼,抬起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肩,世界卻在這一刻黯淡下來。
隻要能在她需要的時候,默默地陪著她,他也已經很滿足了。
原來,他和程菲衣,竟然都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