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真的嗎?”裴樂樂抽噎著抬起頭,望著他,恍惚中又慌亂地啟齒,“可是楊婉婷她……你對她說的那番話……”
其實季東朗心裏也大概猜出了幾分,他凝著她,想了想才說:“你不笨,自然知道她故意告訴你這些是什麽用心。如果我跟你的感情真的不堪一擊,她又何必這樣費盡心思地百般破壞?”
裴樂樂一把推開他,緩緩地站開了,秀眉也緊皺著不曾舒展:“可是,我們這樣裝模作樣的,還得要多久?我真的……我真的受不了。”
季東朗輕握住她的肩膀,認真地說:“相信我,要不了多久的。”
裴樂樂沒再多言,她輕笑了一聲,臉色卻霜白如雪,連額頭和鼻翼上都沁滿了汗珠。
“怎麽了?”季東朗瞧出不對勁,他心裏一驚匆忙問。他這一問,她的眼神更加渙散,蒼白的唇稍稍翕動了下,緊接著,她整個人便如同秋葉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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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的天空,月被雲霧遮繞著,隻有幾顆疏星懸掛在上頭。夜漸深沉,可是醫院裏卻是喧聲一片,並不安靜。
顧淮安望著從眼前匆匆來去的醫護人員,又瞥了眼坐在休息椅上的蕭铖,俊眉不由得皺緊:“她怎麽樣?”方才顧淮安正在家裏泡澡,卻突然接到蕭铖的電話,說是他來醫院複檢,卻恰巧在門口看的季東朗抱著一個女的跑進醫院裏,喊醫生。蕭铖直覺得躺在季東朗臂彎裏的那女人十分眼熟,走近了一瞧才知道,那女人正是裴樂樂,不知怎地她衣服上還帶著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滲著,直瞧得人觸目驚心。
他也不敢驚動張明芬和老爺子,所以隻有把顧淮安叫過去看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聽他說這些的時候,顧淮安心裏暗自一驚,不假思索地就披上衣服趕來了醫院。他想不明白,明明下午她還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住了院呢!
蕭铖聞言,看了眼走廊盡頭大門緊閉的手術室,手一伸,把東張西望的顧淮安拉到椅子上說:“據醫生說當時的情況很危險,但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來的晚,也不太清楚。”
耳畔,隔壁的孕婦似是快要生產了,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喊疼,有護士在旁邊一麵安慰她,一麵大聲地喊著醫生。本就狹窄的走廊裏霎時間更加哄亂了,顧淮安聽得耳根聒噪,他不耐煩地轉身,幾乎是慍怒地冷冷注視著蕭铖說:“什麽叫不清楚?!你來這兒這麽久了,居然什麽都不清楚?”
“我來的時候,裴樂樂已經被那一幹的護士醫生給推進去了。我倒是想問啊,醫生急匆匆地說得先檢查然後就鑽手術室裏去了。醫生都確定不了的事,我又怎麽好給你答複?”蕭铖無辜地看著他,見他眉間憂心忡忡,忽然間黑眸一閃,忍不住失笑道,“怎麽你的樣子似乎比季東朗還著急?”
顧淮安被他堵得一愣,隨即心虛地別轉過臉,隨口說道:“她又不是我老婆,我著什麽急?”說著他又一頓,略感不快地望著空蕩蕩的走廊說:“季東朗呢?”
“他……”蕭铖歎口氣,眼光往手術裏一瞥,神情複雜地說,“他剛才臉都白了,話也不說一句,那雙眼睛像是能殺人。說實話,我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子。”
他說著,停下來,眯起那對狹長的眼,語氣更加意味深長:“他似乎……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在乎他老婆。”
顧淮安聽得眉頭緊蹙,忽然間手術間的大門開了,有一個麵帶口罩的護士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緊接著門又被關上。
顧淮安俊眉一鬆,想也不想地就衝上去抓住那個護士,問道:“裏麵那位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護士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輕喘著說:“可能要小產。”
“你說什麽?”顧淮安一怔,緊緊攥住她的手臂,一顆心瞬時變得慌亂無章,耳邊也不清楚了。
“你別拉著我,沒看到那邊產婦要生了嗎?晚上醫院值班的人少,缺人手,我得趕緊過去。”護士被他拉得眉頭緊蹙,抬起眼眸瞪了他一眼。
“快快,她羊水破了。”剛才檢查那個產婦的醫生低呼了一聲,護士急忙撥開顧淮安的手,匆匆地走向了前方拐角處。
走廊裏再度兵荒馬亂起來,過了好半晌,顧淮安才反應過來護士說的話。
她……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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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樂樂醒來的時候,已近黎明,有熹微的天光透過雪白的窗簾映進來,讓整個房間都似被一種朦朦朧朧的微芒輕染著,柔和得讓人昏昏欲睡。
她動了動,舉得身子沉得如同灌了鉛鐵,便慌張地轉過身,恰巧看到蒙蒙光靄間,季東朗那比日光還溫柔的輪廓。
“謝天謝地,終於你醒了,”聽到動靜,季東朗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覺出掌下冰涼的溫度,他又皺了皺眉,摸了摸她的前額,低聲地問,“怎麽這麽涼?是不是還很疼?”
“疼?”裴樂樂更加聽不明白了,她咬咬唇,一抬頭卻望見旁邊的吊瓶,心裏更加不明所以,“我這是在哪?”
她記得她好像跟季東朗大吵了一架,季東朗甚至差點對她施暴,那時候她就覺得頭重腳輕隻當是氣得,可怎麽後來他們明明不吵了,她卻忽然胸口一悶,就失去了意識?
尤其是現在,現在她用怎麽會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手邊還打著吊針?
吊針……她是生病了嗎?是了,她是有這個毛病的,起身起的太急,就容易心慌頭暈。
她一麵吃力地從腦子裏汲取著方才的記憶片段,一麵默默地思索著。季東朗看著她,漆黑的眼睛忽然閃過一抹晶亮,他閉了閉眼眸,好半晌才控製住內心澎湃的情緒,握住她的手心疼地一笑。
這個樣子的他,實在是太詭異了!
裴樂樂被他瞧得心亂如麻,她緊張地扶著他的手想要坐起來,憂心忡忡地問:“我到底怎麽了?難道這次我真的得絕症了?”
見她又要亂動,季東朗急了攥著她的肩膀,扶她好好地躺下,才俯下身,吻住她的額頭柔聲說:“傻瓜,你懷孕了,我又要做爸爸了。”
“真……真的嗎?”下意識地將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裴樂樂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滾圓,連心跳都快要就此停止了!她竟然懷孕了嗎?
季東朗似乎也很激動,他張了張唇仍是說不出來了,便重重地點頭,漆黑的眼眸裏滿滿的都是喜悅和……一抹奇怪的疼惜。
這樣的眼神讓裴樂樂忽然從驚喜中跳脫出來,她微微蜷起手,心裏毛骨悚然:“不,你騙人,我懷孕了你為什麽一副快哭了的樣子,好像我快要死了?”
“我是慶幸啊,”季東朗歎了口氣,俯身抱住她,唇齒間發出控製不住的顫音,“知道嗎,你剛才差點小產,幾個專家忙了一晚上才把咱們的寶寶救回來。醫生告訴我,你體質不好,其實是不適合懷孕的,尤其上次還是早產,讓你傷了身子。這一次,我可算知道小小是怎麽生下來的了。樂樂,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的身體狀況呢?”
“我……我以為我可以的,”他的聲音低沉沉的,卻是那樣的溫柔,裴樂樂鼻頭一酸,別過臉,“而且,你和媽都那麽喜歡孩子。”
“那現在呢?現在孩子還好嗎?保的住嗎?”她說著又緊張地問。
“保得住,當然保得住。咱們的孩子福大命大,怎麽會有事?”季東朗慌忙接口,他說著,下意識地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腹部,柔聲道,“醫生已經說了,寶寶現在一切情況都好,隻要接下來我們小心一些,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他的聲音有種低啞的澀,說不出來的複雜。雖然他並不是第一次當爸爸,可是生小小的時候,他並不在她的身邊,嚴格地說,他還不曾體驗過那種初為人父的驚喜。而此時此刻,千百種不可名狀的情感就像絲線般,細細拉扯著他的心,讓他更加地感觸。
原來成為一個父親竟是這樣的感覺——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由他的妻子孕育的小小寶貝,此刻正乖乖地躺在他的掌下。即使他們還素未謀麵,他卻已經感受到那種血脈相連的愛和渴望。
尤其是,一想到這個生命差點與他們擦肩而過,他就更覺得萬般珍惜。
雖然他說已經沒事了,可隻要想想剛才那個觸目驚心的場麵,裴樂樂仍然會覺得心跳加速。她捂住嘴,眼淚就落下來,她畢竟是當過母親的人,所以更加不敢想象,假如她就此失去了那個孩子,她又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