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怎麽回事!”裴樂樂瞧得膽戰心驚,不由得掩住口,整個人都呆在那裏。
好在裴爸爸到底是經過事的人,大眼掃了下那傷,眉頭一蹙就提醒自己女兒:“還愣著幹什麽,家裏紗布沒有了,你去門口社區診所拿點過來!”
“噢……好!我這就去!”裴樂樂如夢初醒,跑到隔壁屋的櫃子裏去拿藥和紗布,裴爸爸則攙著季東朗走進女兒的房間。
“叔叔,謝謝您。”一進屋,季東朗就很誠懇地對裴爸爸說,說實話他很意外,意外裴爸爸居然會對他這樣好聲好氣。
不過,女兒一走,裴爸爸就鬆開他,冷著臉從床底下翻出一個醫藥箱,接著掀開他的襯衫:“別謝我,當時我要知道小小她爸是結了婚的,我就算掐死樂樂也不能讓這孩子生出來!”
“您都知道?”季東朗皺了皺眉,他記得裴樂樂說過,這老人家是不知道小小她爸是誰的,更別提知道他結過婚的事了。
裴爸爸拿出消毒棉球,在季東朗的傷口上團了團,鼻腔裏溢出一記冷哼:“原先她時常還能跑去看看她表姐,現在,她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回去一趟。我就知道有問題,你們來之前,我都讓她表姐都查過了。你們倒好,這邊倒是瞞的一絲不露的,那邊早就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了。”
“嘶——”他手下不自覺地一重,刺得季東朗咬了咬牙,“過去是我對不起樂樂,但請您放心,我和前妻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
裴爸爸側過眼睛白了他一眼:“我最看不上你這種,仗著手裏有幾個錢,就把婚姻當兒戲。”
“年輕時是不懂事,現在年齡大了,心也沉了,”對於他刻薄的言語,季東朗不置可否,隻是雙目精赤地看著他,說,“叔叔,您信我。下半輩子,我會好好彌補樂樂、還有小小那孩子。”
裴爸爸停下手裏的活盯著他:“信你?憑什麽信你?”
季東朗聞言,無奈地一笑:“如果您不是想給我個機會,又怎麽會讓我進這個家門?”
像是被什麽擊中般,裴爸爸霍地一聲站起來:“當年我逼她忘了你去嫁人,她跪在地上就差拿刀抹脖子了,我老了,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說著就要往門外走,可剛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握著拳頭沉沉說:“但你要是再敢欺負她,憑我這把老骨頭,也未必不能折騰出點事兒來!”
“爸?”等裴樂樂在進屋時,恰巧看到屋內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她一怔,嚇得差點沒把手裏的紗布掉下來。不會是爸爸剛才趁她不在,故意刁難季東朗了吧?
被女兒懷疑的目光注視著,裴爸爸的臉色有點尷尬,他不舒服地咳了咳,好在這時,一個軟膩的小東西滑進來用軟軟的童音說:“爸爸爸爸,我要小貓貓,我要小貓貓,媽媽壞,不讓我看小貓貓!”
裴爸爸一看到小小,滿麵的寒氣都變成了春風化雨,他笑眯眯地踱過步子,捏了捏可愛的小東西,說:“小小要看小貓貓呀。告訴姥爺,是什麽小貓貓呀?”
“在門門那裏——”小小就像隻受傷的小兔子一樣,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揉起眼睛來,“嗚嗚,我要看,媽媽罵我,罵我……”
季東朗見狀,勉強走過去,把小小摟進懷裏:“她隻是想看隻貓咪而已,你幹嘛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我……”沒想到他倒打一耙,裴樂樂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誰知這樣還不算完,那廂裴老爺子竟也板起臉,跟曾經的敵人統一戰線:“真是的,居然還罵她,她才多大啊,你罵她做什麽!”
“哪有罵,我隻是說她耽誤事兒而已,”看到爸爸對自己的女兒這樣溺愛,裴樂樂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她爸爸都傷成那樣了,她還來纏我,我哪有功夫陪她玩啊。”
“什麽閨女?有了男人忘了兒,你沒功夫,我有功夫,”裴爸爸,彎著腰對小東西招招手,“小小,快過來,你爸媽不理你,姥爺帶你去玩。”
“嗯!”小小一聽,立馬掙脫了季東朗的懷抱,像隻小兔子般蹦跳著跑過來,摟住老頭的脖子用力的親了一口。“真乖,咱們去看小貓貓嘍。”裴爸爸登時春風滿麵,他抱起小丫頭,神氣十足地往門外邁著步。
裴樂樂看著他們爺孫倆親密無間的模樣,簡直目瞪口呆,他們才見麵多大一會兒啊!但此刻,她也無暇管這些瑣事了,她還惦記著季東朗的傷呢。
這不,一回頭,她就看見厚厚如雲的床幔散開了一半,被頭頂射來的昏光微微映著,模糊了季東朗側麵的輪廓。
他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
“疼不疼?”裴樂樂坐過去,小心翼翼地替他扁了扁有些下墜的袖子,緊接著倒吸一口冷氣,“天,怎麽會流這麽多血呢?剛才我還一直抓著你的傷口,這傷口這麽深這麽嚴重,怎麽你都不肯告訴我!”
“不疼,抱一個就不疼了。”季東朗回頭看著她淡淡一笑,伸出右臂就想攬她入懷,可是她卻無意識地向後躲了躲。
看著空落落的手臂,一股失落感像浪潮般慢慢推上心頭,季東朗把手臂垂下去,歎氣道:“傻丫頭,還在生我氣呢?既然生我氣,為什麽還這麽關心我?”
裴樂樂一動不動地僵坐在那裏,她不說話,隻是看著他,雪白的貝齒緊緊咬住殷紅的下唇。她怕她隻要一開口,淚就又會落下來。
季東朗歎了口氣,想說什麽,卻沒有立即說,而是伸出長臂,將她慢慢拉過來,才徐徐開口:“樂樂,我來了,來實現我的承諾。我要娶你,給你一個溫暖的家,給你一段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一定給你。”
刹那間,像是有什麽東西梗在喉嚨裏般,裴樂樂的淚一滴滴地湧出來,嗓音也沙啞無比:“你去哪了?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會受傷,為什麽會一聲不響地消失,又一聲不響地回來?你總是什麽都瞞著,你知不知道這樣我有多害怕?”
她說著,聲音噎在那裏,再也無法發出聲音。
“對不起,”季東朗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麽做,他無聲地伸臂抱緊了她,把頭埋進了她的頸項,有溫柔低沉的嗓音從唇瓣間徐徐飄出,撲朔在她的耳垂上,“對不起,我家裏臨時有點事情。情況很特殊,也很嚴重。樂樂,我現在能站在這裏,已經是力排眾議了。”
“我不要你的力排眾議!”裴樂樂本能地反駁他,同時輕輕推搡著他的胸膛,可是下一秒,她的心卻驀地一沉,語調也徒然間增高,“什麽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是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竟然嚴重到需要力排眾議才能見她一麵的地步?
季東朗的眸光深了深,他低頭,像哄小孩子似的吻吻她的額頭:“沒什麽,前幾天出了點車禍,別擔心。”
“車禍?”裴樂樂手一顫,一雙明眸緊張的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噓——”季東朗趕緊掩住她的口,小聲提醒她,“別讓你爸聽到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別讓長輩的跟著操心。”
裴樂樂心想是這樣,便壓低聲音問:“是那天嗎?是你突然消失的那天嗎?”
“嗯。”季東朗點點頭。
他坐在那裏,半靠半坐著,身材卻依舊頎長,有長長的影子拖到裴樂樂的身上,讓她的眼前一瞬間模糊了:“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季東朗看著她,眼睛黑得出奇,有點無奈地緩緩說著:“我的手機被摔壞了,後來場麵比較混亂,沒能聯係上你,等有空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電話卻不是你接的。”
“不是我接的是誰接的?”裴樂樂吸吸鼻子,滿目狐疑地看著他,忽然間臉色一變,“你是說……你是說……顧淮安?”
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縮,季東朗的眼神微微飄起來:“嗯。”
心裏猛然一刺,裴樂樂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他這個騙子!居然還騙我說你沒有給我打電話,騙我說你跟西子在一起!”
可是說完她又覺得後悔,她這麽說,不是承認那天晚上她跟顧淮安在一起嗎?算了,承認就承認吧,反正經過這次後,她也沒有打算再瞞他什麽了。
季東朗的目光沉了沉,唇不適的緊抿著,但是隱忍:“他也不算完全騙你,那天晚上我是跟西子在一起沒錯。”
“……”
房間裏昏暗而寒冷,即使是初秋,夜晚的風依舊能無孔不入地鑽進窗來,再鑽入骨裏。
他說,他是跟西子在一起,他終於承認了這一切。
裴樂樂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麵,雙手則在身側緊緊的攥成拳,而拳頭裏握著的卻是她的心。她勸告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在意的,然而事到臨頭,她卻無法不在意。
“出車禍的不是我,是蕭铖。”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季東朗低聲解釋了一句。
“蕭铖?”裴樂樂愕然地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向他,等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