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敢!”想到那些過去,裴樂樂心裏咚咚地跳了起來,她驀地睜大眼睛,怒恨交加地嘶聲道,“你敢告訴他,我恨你一輩子!”


  她終究還是太在乎,在乎到不敢讓季東朗知道自己一丁點的汙點。哪怕過去的她,明明就是做錯了,她也不敢在自己最愛的人麵前去承認跟麵對。


  顧淮安慢慢鬆開她,眼眸裏的神情似笑又似是嘲諷,好半天才從牙縫裏憋出一句:“你的恨不值錢。”


  “那你就不要撿破爛。”


  裴樂樂咬牙,恨恨地想要打開車門,身後的男人卻一把拽住她的腕,臉從背後貼上她的脖頸:“就算是個破爛,你的身上,也永遠都刻著我烙印,你逃不掉的。”


  “瘋子!”裴樂樂的心咚咚直跳,她甩開他,像貓一樣地彎腰鑽了出去。這個狹小暗沉的空間令人窒息,讓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你去哪?”顧淮安臉色一沉,不冷不熱地開口。


  “我回家不可以嗎?”她連頭也不回,“啪”地就甩上車門。她不能呆在這個地方,在這個地方多呆一秒,她就會想起太多她無法預料的未來。她不敢想,不能想,所以她隻能逃。


  公司右邊的路口有夜巴士,她走過去時剛好趕上第一趟車。公車上熙熙攘攘的,把裴樂樂活生生擠成了一小塊三明治。她忽然想起張小蕾常說的一句話:擠車到了一定境界,那就是左腳站在右腳上,右腳站在別人的左腳上。


  她的右腳沒站在別人的左腳上,但是別人的右手卻摸上了她的左腰,並且慢慢地向前滑動著。裴樂樂回頭瞪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卻一副渾然不覺狀,繼續對她毛手毛腳。裴樂樂再瞪他,他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手底的活半點沒拉下。沒辦法,她挪了地方想甩開他,誰知那個男人又鍥而不舍地跟著過來了。


  開始裴樂樂還以為是自己一個人寂寞太久了,得了性/騷擾妄想症,可現在她完全確定了,這丫就是一猥瑣男。


  那一瞬間,她心裏像是有幾百匹草泥馬在狂奔,想也不想地回頭,她一使勁把他推開了:“你有病吧!拜托你饑渴了就下館找小姐,別總騷擾我成嗎?”


  “你才有病吧?”那男人像看外星生物一樣盯著她看,“公交車上這麽多人,你以為我想碰你啊!有本事你他/媽別做公交車!”


  很好,這一句正中軟肋。


  恰巧車停了,裴樂樂也不管這是哪,掩住口逃也似的飛奔下去。


  其實她特想像個淑女一樣,無比優雅地走到自己家裏,可是她剛邁開兩步,胃裏的翻騰就更加氣勢洶湧。她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每次坐車到城裏找爸爸,都會暈車到吐,那時候奶奶就會拍著她的後背抱怨說:哎,真是窮命啊。


  眼睛忽然濕潤起來,她咬牙,告訴自己二十年的苦日子都熬出來了,還有什麽是不能忍受的。可她剛走到馬路對麵的江邊,就“哇”地一聲張嘴吐了出來。她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失聲痛哭,她好恨她自己,為什麽那時候她居然會為了錢把自己賣給顧淮安!為什麽她拋掉尊嚴和羞恥好不容易才換回一份可以養得起女兒的工作,轉眼間又化作子虛烏有?


  她突然好想爸爸媽媽,想自己當年為什麽那麽任性,為了生下女兒和他們鬧得不歡而散,她現在連個孝女都不算了,她的人生簡直失敗透頂。但她還是忍不住,掏出手機想給爸爸打電話,卻發覺屏幕上赫然多了3條未接來電,是季東朗的。


  裴樂樂手一抖,把電話按了關機。她又何嚐不想跟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何嚐不想過上衣食無憂的上流生活,可是愛越深,就越是無法拋卻那份作為伴侶的尊嚴。更何況,她根本不敢保證,如果季東朗知道自己過去的事情,是否還會要她。


  生活像個張著血盆大口的熔爐,何止她的恨不值錢,她的人、她的愛也在一瞬之間,統統被燒得一文不值了。


  大約十點鍾的時候,喝了幾杯酒的季東朗邁入了裴樂樂的家。


  晚上他和蕭铖一起吃的飯,他們的關係,說起來很簡單卻也很複雜。他們兩家和顧家,都是三代交好,而蕭铖,也曾是他最鐵的哥們兒,打小一起穿著開襠褲玩沙子,長大後一起打別人或是被別人打,再後來一起上學一起泡妞兒,可誰也沒想到他們泡上了同一個妞兒。而且這妞兒還有點不比尋常,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動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真心。


  以往每次和蕭铖喝酒,季東朗都會找個酒吧或者會所,坐一通宵,仿佛隻有那種喧鬧才能壓製住他心底的浪湧。可這次不同了,酒精衝上頭時他腦子裏縈繞不散的竟是裴樂樂的身影,他隻想去外麵走一走,卻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她的家!


  輕步走到門前,有溫暖的光線從門縫裏射出來,映在樓道裏,季東朗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


  “你怎麽來了?”裴樂樂正躺在沙發上,電視是開著的,不時地在她臉上布下明暗交替的陰影,桌上則放著一瓶紅酒。


  看到她憔悴的模樣,季東朗微微心疼,他伸手關上了房門:“怎麽沒有去接小小?”


  裴樂樂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手在眼角輕輕拭了拭:“明天還要去把留在公司的東西拿回來,放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等交了辭職報告,我再去接她好了。”


  季東朗眉頭輕擰,他坐過來,一手握住她瘦削的肩,一手則在西褲兜裏細細翻找著:“其實辭職也好,以後就不用那麽辛苦了,我養著你和女兒,這不好嗎?”


  “季先生,我想我那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什麽?”終於找到了,季東朗把手背到身後,偷偷把盒子裏的戒指翻出來,又將盒子塞回兜裏。


  裴樂樂輕輕笑了一聲,她忽然想到顧淮安對她的警告,隻覺得無限哀傷:“我很感激,在過去那段日子裏,你對我們母女的照顧,但是我並不想借此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麽,現在女兒你見到了,爸爸的癮你也當夠了。我們之間……我們之間還是不要再來往了。”


  剛要遞出的手掌在刹那間僵住了,複又放回兜內,季東朗的臉色漸漸沉下去,連帶著心。她不想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麽,那麽他呢,他又能給她些什麽?

  他已經答應過蕭铖,不會跟他搶艾迪中華區的位置,他現在,除了一個浮華的家世外,簡直一無所有。


  “我是來看女兒的,”季東朗幹笑兩聲,他站起來,酒勁衝上來身子有些搖晃,“可女兒不在你這兒,我該走了。”


  “你喝酒了?”裴樂樂忙站起來扶住他問。


  她語氣難得溫柔,又夾著濃濃的親切,仿佛是妻子在關心自己的丈夫。


  心在刹那間似被一股極溫暖的力量層層包裹著,季東朗轉身,從背後將她攬進懷中,兩條強有力的手臂緊緊環住了她的腰:“妞兒,陪著我好嗎?”


  感覺腰上猛然一緊,緊接著後背便貼上了一個炙熱的胸懷,裴樂樂無措地定在那裏,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我不是個好女孩。”好久好久,她才微微闔上雙眸,在這份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氣息中,慢慢流出了眼淚。


  “我也不是個好男人。”環在她腰間的手又緊了緊,季東朗垂眸,把吻印到她黑亮的發間。刹那間,絲絲清甜的香味湧入鼻息,讓他的四肢百骸都熱血翻湧。


  她的身體很軟,軟得像浸在春水裏的柳枝,還溢著晨露般清幽的香氣;而她袒露的脖頸,則纖細而白皙,好似一截滑膩溫暖的藕筍,讓他忍不住動情,低下頭輕輕啄吻起來。


  “嗯……”這突如其來的一吻,讓裴樂樂驀地睜開了雙眸,粉嫩的櫻瓣也不由得微微闔動,發出一記誘惑的低哼。


  這一聲徹底激勵了身後的男人,酒精的催化下,季東朗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一把扳過裴樂樂紅霞遍布的小臉,彎腰狠狠地吻下去。


  如果說之前的吻,如同落入水波中的羽毛,那麽現在的吻,就是充滿獸性的野蠻撕磨。


  難以克製的心動,伴隨這近乎粗暴的吻流入裴樂樂的四肢百骸,她迷蒙地抬起眼眸,兩對目光在徒然間稀薄的空氣裏抵死交纏。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特別想融入對方的身體裏,或者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為他生或者為他去死。


  柔軟的舌如龍舌蘭的花葉般,摸索著探入迷情的殿堂中,感覺她的這份回應,季東朗隻覺得胸膛裏又把火在燒,一直燒得小腹裏處,千百種難耐的滋味都在刹那間充斥在某個點上。他無法停頓,也不想停頓,鐵掌已不由自主地撫摩起她溫軟的肌膚。


  感覺到他圈在腰間的手已緩緩上移,直到覆上自己的柔軟,裴樂樂通身打了一個激靈,也更加清楚地明白,擦槍走火隻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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