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陛下、和親
宥城像黎明前海岸邊的礁石般，被黑色的遼軍形成的「潮水」包裹著。
好像隨意一個浪就能將它淹沒。這樣的情形讓人提心弔膽，越來越煎熬。
當龍淮君牽著棕葉走出山谷，久違的寬闊的視野一下子撲在眼前。遠方的平原，兩側的山脈，包括天上的太陽和白雲，都從山谷里破碎的觀感中解放出來。
龍淮君遮蓋眉間，在陽光下尋找可能有的痕迹。這一邊已經是宥城的東面，熙寧河中游的位置。
遠方清澈的熙寧河在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暖風送來乾燥的空氣，看樣子會是個大熱天。
假如郭道平帶的軍隊在的話，說不定可以看到一些端倪。
趙磊緊跟在她身旁，也從連日緊迫狹隘的空間中解脫出來。他臉上多了些蚊子包，面色憔悴。
看來被山谷的樹林折磨得不清。
她看起來還一成未變——無論什麼干擾，好像都不會對她造成影響。
趙磊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滿羨慕。該說是體質好，還是武功厲害。這麼厲害的武功，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有聽過。
這樣看來，其實身為皇家也不一定什麼都要高人一籌。
「這那裡！」
趙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遙遠的一處河谷，似乎駐紮著密密麻麻的人。
找到了。
總算鬆了口氣。
……
郭道平顯得很鎮定，除了看見她歸來的驚喜，似乎對當前的處境沒有過多焦慮的情結。
他沒有一點焦急的樣子，看到她好像是鬆了口氣。
「你沒事就好。」
他說。
這樣看來他好像還很得心應手。無論處理的是軍里如今的事務，還是對待即將到來的戰役，彷彿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道平，你有計策了嗎？」
她問道。
「嗯，」郭道平點頭說道，「就在這裡，我們準備截取遼軍的糧草。遼軍有近三十萬，他們每天消耗的糧食不計其數，若無糧草供應，他們必定敗退！」
「沒想到，」龍淮君驚訝地說，「你還是很會帶兵打仗的嘛。這是你想到的辦法嗎？」
郭道平撓了撓頭，「是魏延想出的辦法。」
果然……
她鬆了一口氣，郭道平疑惑地看著她。
「有何不妥嗎？」
「……嗯，」她搖了搖頭。
「是個不錯的想法。」
郭道平還是郭道平，完全不做作。這樣的他讓她覺得很安心。
「接下來，就靠你指揮了。」
「那你呢？」
「我？我還是不適合當一個決策者。對了道平，我做你的幕僚罷。」
她眼神亮起來：
「我為你出謀劃策，而你決定是否去執行。」
還是逃避責任的想法——她小心的觀察著郭道平的臉色，心裡抱著僥倖，希望他能答應。
「那就再好不過了！」郭道平欣喜道。
她鬆了口氣。
趙磊在一旁看著她，對她的決定無動於衷。這樣一來，她或許可以放下她心裡那些衝動的想法了吧？
其實看起來她和郭道平很搭。包括在性格上，在容貌上，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應該和郭道平在一起。
不過作為旁觀者他也了解到一些東西：郭道平大部分對她保持克制，沒有什麼跳脫的想法。是因為在他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還是對當前的狀況感到滿意？
而對於她。她好像很能把握好這種男女之間的尺寸，無論說的話還是做的事，都在朋友的範疇之中。
不過這些跟他沒關係。
雖然很在意她的狀態，但這並不意味著就要對她有什麼想法。
……
算算時間，來到這裡有了半年了吧？
時間這種東西，如果只往前看而不去回顧，就不會意識到它究竟跑得有多快。
匯合的第三天，還沒有等來遼軍運送糧草的消息。宥城被圍著，裡面的人也沒有糧草供應。
不過幸好在宥城的兩個月里郭道平一直在為戰爭做著準備，所以宥城裡還有不少的糧草。
說起來，他們的糧草還是從宥城帶出的。仔細算了算，十二萬人，還夠吃半月。
時間緊迫。
在這半月里，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其它出路——
這樣的想法應該不止出現在龍淮君的腦海里。
因為放棄了兵權，所以輕鬆不少。每天固定時間餵食棕葉，它已經習慣了在她手裡叼走乾燥的草料。
兩者間漸漸有了默契。
這天的清晨起得很早。睡眠一點點的減少，為了應付突發事件，她在慢慢改變一些懶散的習慣。
她登上一處山坡，站在這裡可以擁有更為廣闊的視野。
遠處平原上，沿著那熙寧河漸漸駛來一隊人馬。除了龍淮君，斥候也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
那隊人馬大概有二十餘人，除了中間一架馬車，其餘都是侍衛之類的角色。他們直接向著軍營里走去。龍淮君站在山坡上，沒有下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或許是某個大人物來了吧？
她不想應付那種場面。
回到軍營中，路上除了士兵，一眾將領都用一種奇怪的神色看著她。除此之外，他們臉上還帶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神情。
發生什麼事了？
她向主帥的營帳走去。正巧遇見一些將領從營中退出。
看到她，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露出同一種神情。驚訝，好奇，不可思議。
龍淮君加快腳步。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軍里發生了兵變了嗎？她心裡猜測到。
帶著這種疑惑進入主帥的營帳里。光線先是一暗，然後映入眼帘的是郭道平以及趙磊等人的身影。
魏延抬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木然的低下頭。
奇怪。
她發現有幾個太監站在一旁，而趙磊卻坐在了郭道平原本的位置上。
「怎麼回事？」
「我……」趙磊先開口，但話音出口立馬收住。
他換了個稱謂，對她露出一個苦澀地笑容：「朕……」
「朕？」龍淮君疑惑地說道。
幾個太監面色一變，匆忙叫道：「大膽！」
趙磊擺了擺手，然後面帶歉意地看著她。
龍淮君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道。
郭道平一動不動，面容僵硬。魏延好像失了神，眼光在她身上停留著，卻始終沒有多說一句話來。
一幫男人，怎麼都多愁善感起來了？
她嘆了口氣。
「陛下？」看著趙磊，龍淮君試探著喚了一句。
「嗯。」趙磊緩緩點頭。
於是四目相對。
「……」
沉默。
……
命運這種東西，第一次讓她覺得非常荒唐。
過了一會兒，終於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龍淮君輕鬆地笑道：「原來如此，不是很好的事嗎？」
「好事？」
趙磊疑惑地看著她。
她是在故作姿態嗎？這種疑問攀上心頭。
「嗯，梁國有了一個好皇帝吶。」
「這不是重點。」
「這就是重點，」龍淮君盯著他，「陛下，您既已擔當大任，就要為天下蒼生考慮。」
為了天下蒼生……這種話居然是我說的嗎？她心裡嘆了口氣。
「這麼說，你不介意？」趙磊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
「介意什麼？和親嗎？」
和親這種字眼讓她難以置信，這種東西居然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此時此刻，她心裡最多的還是一種荒唐的感觸。
「你是怎麼想的！？」趙磊語氣裡帶著憤怒。
他在氣什麼呢？大概是面前這個人明明面對無法想象的抉擇卻故作輕鬆，這樣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原本的擔心好像是多餘的東西。
「不想和親。」
她說道，然後平靜地看著趙磊。
趙磊一愣，包括魏延、郭道平等人，都抬起頭看著她。
「不過，這是一個解決當前問題的辦法吧？可以不費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