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我的風評拐了個彎

  已經是離開宥城的第七夜。軍隊抵達臨河村，暫時駐紮一夜。

  村裡還未離去的人惶恐地看著軍隊開至河邊，他們帶著不安和疑惑，擔憂的打量著村外烏泱泱的軍隊。

  「怎麼回事？」

  「來徵兵嗎？」

  軍隊的名聲在他們眼裡臭名昭著。搶糧搶錢搶女人，那些軍隊常常帶來的慘案叫人心裡難以平靜。

  他們唯恐這個節骨眼上，軍隊要拆散他們的家庭。

  龍淮君站在棕葉身邊，將兩萬人安排在村旁的一條平坦的小河溝邊上。

  軍隊才停下來，村口小路上歪歪倒倒地跑來一個灰鬍子的老頭。

  他氣喘吁吁的跑到近前，然後對著龍淮君拜了下去。

  「見過龍大人！」

  第一次見面就一眼認出了她。是我太顯眼了嗎？她想到。

  「大人，我是這方的里正，不知大人這次前來所謂何事？」

  「聽說西邊有數十里將要有蝗災？」

  老頭面色沉重，垂手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她擺了擺手，直接了當，「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

  老頭抬頭望向她。

  龍淮君往身後的軍隊一指，說：「我們帶了兩萬人來滅蝗。」

  老頭灰色鬍子一顫，獃獃地望向那小河邊立著的無數人馬。

  士兵一言不發，維持著沉默統一的軍紀，肅穆的氛圍讓老頭心裡一震。

  「這……這……這，」老頭胡言亂語，說話結巴，「兩萬軍隊來滅蝗？」

  他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活這麼大把年紀頭一次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大人不是和小老頭開玩笑吧？」

  他喃喃地問道。

  「當然不是。回去通告村裡的人，可否自願和我們一起去滅蝗，若同我們一起滅蝗，軍中可供食宿。」

  老頭眼神亮起來，然後急急忙忙往村裡跑回去。

  站在原地望著老頭的背影，趙磊問道：「何必徵求他們的意見，你直接下令就好了，誰敢不從？」

  「究竟是個皇子，」龍淮君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靠著強權可以做得到，但有些就不能。」

  「哪些不能？」

  「人心就不能。」她回答道。

  「要記住我們的敵人不是百姓……」她繼續說。

  「好了好了，你說得都對。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健談？」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她的話頭。

  龍淮君見狀輕笑一聲。

  「好，那我不說就是。」

  「那就再好不過了。」趙磊鬆了口氣。

  ……

  老頭來到村口，不明真相的村民立馬圍在他身邊。

  「老李怎麼回事？」

  「她是不是要來徵兵的？」

  「這個節骨眼兒還來徵兵，可叫人怎麼活呀！」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吵起來，老頭急忙解釋道：

  「不是來徵兵的，你們別急。」

  村民沉默了一會兒。

  「既然不是來徵兵，那是來征糧的嗎？」

  「那也要命！」

  又吵嚷起來了。

  老頭搖了搖頭，「也不是來征糧的。」

  「那到底……」

  「他們是去滅蝗蟲的。」老頭說。

  滅蝗蟲？村民一瞬間沉寂下來。

  有人試探著問：「是去朔方滅蝗？」

  「嗯。」

  村民面面相覷，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龍校尉還說，如果有人願意和軍隊一起去滅蝗蟲，軍里給吃給住。」

  老頭補充道。

  「不會是陷阱吧？」

  有人質疑。

  「我們這一幫子人值得人捉弄？況且領頭的是龍校尉……想必不會有假。」

  有人嘆了口氣。

  「都說龍校尉心地善良，待人親和，老李頭你剛才去見了。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老頭想了想，說：「大概跟傳言不差，不過還是有些區別。」

  「什麼區別？」他們好奇地問。

  「比傳言中要嬌美一些。」老頭說道。

  「別說些屁話，人家既然說是憑我們自己的意願，那我們究竟去還是不去？」

  一婦女白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然後說道。這些個傢伙，什麼時候了還關注那些東西？

  老頭沉吟了一會兒。

  「既然說是自願，那麼能去的都去吧。畢竟冬天一場大水，把稻田都衝垮了。如果不早一點收拾了蝗蟲，今年春天就過不去了。」

  「可那蝗蟲有好幾十里的區域，我們這點人怎麼滅得盡？」有人問道。

  「看見那邊的軍隊了嗎？」

  老頭對他們說，然後指了指村外河邊的黑壓壓的軍隊。

  「那有兩萬人吶！」

  「兩萬？」村民驚呼。

  他們全村人加起來不過百人，況且不久前還有不少年輕人出走了。他們是捨不得這片地，才固執的留了下來。

  兩萬人的陣仗他們前所未見。

  「這……派兩萬人來治蝗，朝廷捨得嗎？而且我聽說北邊已經打起來了。」

  「這就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事了。無論怎麼說這是個機會，滅得了蝗蟲，說不定咱們村就能活下來，而且年輕人還會回來。」老頭說道。

  「怎麼樣，你們拿個主意？」

  村民們先是面面相覷，然後低聲商量了一會兒。

  稍時，他們紛紛抬起頭看向他。

  「聽你的，咱們都去滅蝗蟲！」

  老頭捋了捋灰撲撲的山羊鬍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

  第二天，龍淮君正要動身，被外面吵嚷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她走出帳篷，遇到一臉驚訝的趙磊。

  「怎麼啦？」

  「這種情況，你也想到了？」他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什麼情況？」她疑惑地說。

  「你去看看吧，」趙磊臉上掛著奇怪的表情，「那些村民都來了。」

  她瞭然的點點頭，「嗯，那不是很好嗎？」

  趙磊直直地盯著她，突然感慨地說道：「你是對的。」

  龍淮君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她親眼看見那些熱情的村民。

  在昨天那個裡正的帶頭下，身後的村民係數來到軍隊前。男男女女，大部分是中年人和老人。還有帶著小孩兒的婦女，居然抱著小孩也跟著來了。

  他們不是空手來的。身後還拉來了好幾車糧食，看樣子是把村裡的儲蓄都給掏空了。

  里正老頭精神抖擻，對她行了一禮：

  「大人，我們村裡的全部人口都在這兒了！」

  她疑惑地問道：「我說的是自願，你們怎麼全來啦？」

  老頭瀟洒地笑起來，說：「滅蝗一事關乎我們的性命，我們就算拼上全部家當也不為過。再說有大人的帶領，我們都放心。」

  「我的名頭這麼響嗎？」她獃獃的問道。

  「大人可是有名的活菩薩……」老頭不假思索的拍著她的馬屁。

  這個稱呼讓她有些不適應。迄今為止，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殺人。怎麼好像我的風評卻轉了個方向了？

  她疑惑不已。

  看著前面積極的村民，她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你們都跟來吧。」

  「謝大人！」

  「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