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第一仗

  龍淮君又拎了個人回來。郭道平已不覺得驚訝了。

  葛爾丹三緘其口,坐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怎麼問都不答,一個勁冷笑。

  這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的。檀道濟冷眼看著葛爾丹,說:「交給我審。我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郭道平點點頭。

  龍淮君道:「我已經找到了遼軍的去向。我們可以直接帶兵過去。」

  「也好。」

  郭道平又點點頭。檀道濟惡狠狠的盯著葛爾丹,葛爾丹低頭不語。

  兩千人行走在茫茫雪原上,人不少,但從天上望下,像是一列在雪地行軍的螞蟻。幾十個人被留在原地,魏延、葛爾丹在其中。他們大多是老弱病殘,打仗用不上他們。

  雪地上搭起四頂帳篷,魏延躺在其中。

  ……

  龍淮君把弓背到身後。身邊跟著郭道平和檀道濟。他們一言不發,眼神緊張四處打量。

  她嘆了口氣。在打仗的經驗上,他們並不比她多。她心裡或多或少也有些忐忑。不過一想到這只是冷兵器的時代,就放心許多。

  跟著遼人留下的腳印,兩千人在雪原上默默跋涉。前方雪地被踩得凹凸不平,越來越凌亂。遼人走得很慢。

  漸漸的,龍淮君覺得已經要趕上了。

  身旁的兩個人謹慎起來,他們順著前方的腳印張望。在遠處的雪原盡頭,腳印消失在一片山谷前。

  那山上多是林木,山谷中間有皚皚白雪。從左邊天上射下的陽光照射在它向南的一面,折射出盈盈白光。

  「不能再追了。」

  遼人可能在山裡埋伏。他們假如站在山谷兩端的坡上,可以把箭射到山谷里任何一個角落。

  軍隊在一個林子里駐紮。林子離山谷有些距離,可以遠遠的望見那山尖山的一抹白色。

  龍淮君坐在一個大石頭上。掃下一片雪,騰出一片微小的空間。她躺在那上面,一動不動看著星空。

  滿天的星星,有些是認識的,有些卻很陌生。陌生不是因為不曾見過,而是曾經城市的污染下,星光為了趕到她的身前要耗費太多力氣。

  有些本就微弱的星光,夭折在了半路。據說人們可以靠北斗星辨別方向。那真是一種浪漫的方式。

  旁邊有人站過來。

  她翻了個身,頭枕著手臂,看過去。郭道平年輕的身形如同一個刻板的兵馬俑一樣站在旁邊。他也看著天,眼神里充滿一種莫名的情緒。

  「在看什麼?」

  「看樣子,明天有個好天氣。」他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神情有些茫然。

  天氣好,興許李將軍的人馬就要到了。人一聚齊,就要開打。誰都沒打過仗,心裡有些忐忑也是人之常情。

  龍淮君嘆口氣,笑道:「你怕不怕?」

  「不怕。」他看過來,看著龍淮君的臉,似乎在斟酌用詞。良久,他又重複道,「我不怕。」

  龍淮君又看向無垠的星空。

  「打仗的事,我從前也沒有想過。」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這是免不了的。」

  他點點頭,沉默不語。龍淮君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身邊的位置,「坐會兒吧。」

  他看過來,熟視良久。她不覺摸了摸臉上,似乎臉上是有什麼嚇人的東西。最後,郭道平搖搖頭,「那太涼了。」

  沉默。

  「龍姑娘。」

  「哎。」

  「你到底多大?」

  她想了想道:「大概,有二十歲出頭吧。」

  郭道平眼神充滿意外,驚訝的看著龍淮君,「你比我還大?」

  「千真萬確。」

  「你真會說笑。」

  龍淮君開心的笑起來。以前曾想著,老了被人誇年輕是什麼樣的體驗?如今終於如願以償,卻沒想到是這個模樣。

  「好好休息罷。」

  他留下一句,擺擺手轉身離去。

  龍淮君躺在石頭上,一動不動。像這樣一動不動的躺著,一邊望著天空。心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什麼,自己卻好像沒有意識。也不用定個時間表,讓自己如同時針分針一樣規規矩矩、按部就班。

  她更喜歡雨天。

  大雨天,滿世界都被雨聲覆蓋了,這時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站在屋檐下,似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那種時候,彷彿自己才真正存在過一樣。雨水沖刷掉凡俗的煙火氣,撇去其它亂糟糟的雜音,也似乎能衝掉自己的煩惱似的。

  第二天。

  卻下起了雪。從天上落下的雪如同絨毛一樣飄落,兩千大軍淹沒在雪海里。遠方的山谷只留下一個依稀的輪廓,雪原上的腳印消失得無影無蹤。

  雪落個不停。但是卻讓人偷懶似的鬆口氣——這樣看來,今天是打不起來了。

  打仗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何況他們也只是新兵,入伍不過一個星期。

  呼呼風聲在耳邊呼嘯。奇怪的是,那聲音中泛著一些嗚鳴。她分辨出來,那是號角的聲音。

  號角聲從山谷里升起,如同炊煙一樣慢慢籠罩整個山谷。在平原上,風雪似乎淡了一點。人們看到一團灰影在山谷里慢慢蠕動。

  那好像是淤泥一樣的顏色,在滿世界的蒼白里形成一片濃稠的沼澤。那片「沼澤」蠕動出山谷,緊隨著傳來乒乒乓乓、叮叮噹噹的敲擊聲,又伴隨著轟轟烈烈的吶喊聲。

  郭道平望著那山谷,深吸了一口氣。

  「遼人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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