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我相信你
——by 涼石
柳枝低垂，隨著輕風搖曳，池中倒映著清冷的月，風吹過，便驚起波瀾。
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風吹亂了發絲，衣擺獵獵作響，腳邊的花草也隨之輕舞，目光轉向池中那座亭，便見——
她坐在那兒，朝著池裏扔石塊，緊鎖著眉頭，滿腹惆悵。
不知在思慮著什麽，也不知在苦惱著什麽。
朝那走了過去，也不見她有絲毫覺察，望著池中倒影，也不知她在懊惱著什麽，徒然站起身，朝池中央砸去一塊石頭。
他已走到她身後。卻沒有再上前，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
直到很久，風平浪靜，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才聽身後有人說：哭完了？
她驚得轉身瞧，便見一身白衣的男子對著她笑，走到近前，輕輕撫摸她的頭，安慰道：哭出來就沒事了，憋心裏多難受啊。
三水微微一愣，而後反應過來叫道：白狐大哥……
她看著他，欲言又止。
收回手，他笑道：怎麽，又闖什麽禍讓魔尊大人抓到處罰了？
三水默默的搖搖頭，不願說什麽。
白狐又笑說：呀，人間呆了沒多久，調皮的性子改了嗎？愁眉苦臉的，難得啊，讓我想想你上次發愁是什麽時候來著？
三水幽幽的歎了一聲，說：白狐大哥，你就別拿我打趣了。
他伸手撫平她緊皺的眉，依舊笑著說道：好啦，緊皺著眉頭多不好看呐？再怎麽愁也不能解決問題啊是不是，這可不像你，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呢。誰敢欺負你啊。
以往的三水或許會被逗笑，然後對白狐說，自己已不是小孩了，別再用這種語氣說話啦。
現在聽白狐這麽一說，三水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心心念念的阿墨哥哥，她的確算是什麽也不怕，但最怕的就是最在意的人——害怕他受傷，也怕他傷心難過，更怕他……冷眼相待……
而後她便想到了初之——她真的很珍惜這份感情，因此更害怕它破滅。
她還想到到彥城山上的夥伴……
白狐看著她，笑了一笑，走到她身側，望向池中說道：小家夥，不必彷惶，不管發生什麽，你還有你大爹爹、二爹爹，還有我們，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她心情低落的輕輕應了一聲。
習慣性的伸手揉了揉三水的腦袋，白狐說：哎，要不要聽個睡前故事？故事聽完了就早點回去睡覺。
三水嘟囔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兒了。
白狐看向遠方，這樣說道：
很久以前有座靈山，那裏孕育著千百生靈，飛鳥走獸，和睦融融。山裏有位山神，執掌這座山。因為是座靈山，在這裏的生靈不久便修煉成精，天地靈氣孕育著它們，同時也吸引著外麵來的其他生靈，有天便來了一隻魔物，它吸食血肉，貪婪無比，山神與之交戰，最終將它趕出靈山。
那天，魔物才被趕出去，便有一隻小妖偷偷跑進來，偷吃了一株靈藥，抓傷了幾隻靈山的精靈，它們很生氣，將它視作敵人，想要殺死它，山神卻阻止了大家，說它不過是無心之舉。
那之後，它便留了下來，受到靈山的天地之氣滋養，不過幾日便已能幻化成人，但很大部分原因還是它吃的那株草藥起的作用，因此，它隻是有了人形，模樣還是沒有多大變化，不能完全變化為人——其實很多修為不足七八百年的妖精也是不能隱去自己的某些特性的，尤其是尾巴。
那隻小妖有了靈性，就像懵懂的小孩，對世界充滿了好奇，有天，它在後山遇見了一個受傷的人，那人滿身血跡，周圍到處是打鬥過的痕跡——那人就是先前被山神趕下山，又偷偷跑上來的那隻魔物。那時他剛殺死了一隻妖獸，雖然身受重傷，對付那隻小妖還是綽綽有餘，但他卻沒有對那隻小妖對手，令所有靈山精怪感到詫異的是，他們竟然成了朋友……
沒人知道原因，也沒人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達成了什麽協議，或許是受小妖的影響，山神沒有再趕那隻魔物下山。
魔留下後，也沒再對其他精怪下手，雖然大家也不知道那隻魔打著什麽主意，但看他沒有敵意的樣子，也就不再針對他，將他視作夥伴。那隻小妖的天性除去戒備，就是依賴，那隻魔每天都會帶它到處去玩，時間久了，便和小妖顯得格外親近。
數月後，小妖已經能夠變化的像那麽回事了，雖然模樣看上去像人，但它的耳朵和尾巴還是藏不起來。
有一天……
山下來了幾個道士，殺死了幾個修為不足的精怪，揚言要降妖除怪，這時山神出現了，將他們趕下山。山下自百年前來了一批人類定居，直至今日，他們卻不管誰主誰客，請來了道士降妖，後來甚至驚動了天界，派下天兵來，那場戰爭令曾經的靈山不再，成了一座死山，幸虧妖王收留了我們……
幾個月後，靈山周圍又見那隻小妖，它和那隻魔在一起，那時在他們不遠處，有幾隻曾是那座靈山的精怪，它們受命前來帶那些居無定所的妖精們回妖界，在那裏，沒有人能再傷害它們。
它們上前詢問魔和小妖的意願，魔並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那隻妖，它們都知道，這隻妖從不願意做決定，不管是對自己有好處的，還是舉手之勞的一聲提醒。
那隻小妖搖了搖頭，卻不是拒絕，隻是說：不知道。
它們也沒強求，那隻魔以道不同不相為謀拒絕了，附近再沒其他的妖精，它們便離開了。
很久以後，那隻小妖漸漸成長了很多，它更像人類了，有感情，講義氣，愛哭愛鬧，沒有人能看出她是一隻妖。
隻不過，她卻像煙火般轉瞬即逝，世間再也沒有了她的蹤跡——
白狐輕歎一聲說：有時候我會想，要是那時候直接拉著她到妖界來，或許現在會是我們之中的一員呢。那樣，她也不會就那樣死了。
他低頭沉默了很久，三水在一旁看著他，許久才聽他說道：隻是，信任也是很重要的，我們對她而言沒有絲毫值得信任的理由，她又怎麽可能會站在我們這邊呢？
他轉頭麵對三水，似問非問的說了一句：你說是不是？
三水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撐著腮幫子，看著白狐，聽他說著，此時趴在桌上悶悶地說：聽你講完故事，我都忘了剛剛我在哭什麽了。
白狐走過來笑說：你也長大了，交什麽樣的朋友我也管不著，看你對他們那麽上心，一定是真心相待的吧，但有些事終究是要麵對的，別留下遺憾才好。
三水抬頭看向白狐，雖然不明白他講這個故事的意義何在，但好在他最後兩句說的都是人話，她還是很容易就聽懂了，心結解開，八卦心又起，她很想問問，那隻魔是否就是九幽，也想問問那隻妖是什麽人，為什麽白狐大哥會提起它，是因為在意麽？不過即使問了白狐也未必會如實告訴她，何況比起這些，她現在更想再回去找初之談談，今晚她心情不好，本來就是睡不著才來這裏透透氣吹吹風，現在聽了白狐的一番話，更是睡不著了。
心中的憂愁隨風逝去，三水也釋然了，撲到白狐懷裏說：白狐大哥，謝謝。
白狐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背，說道：小傻瓜，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能看著你傷心難過嗎？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她一直都知道白狐和西瓜還有很多人都對她很照顧，但此時隻因為他這一句話，眼淚便又不受控製的掉落下來，她很是感動的又道了一聲謝。白狐笑道：那麽見外做什麽，我不是早就說過，小三水開開心心的才最重要，其他的都不算什麽。
三水吸了吸鼻子，嗚咽一聲，抓著他的衣服抹了一把鼻涕，又抓了另一邊擦了一把眼淚，全然不顧白狐此刻的心情，說道：那我去了。
說著，便辭行了。
白狐也隻有默默的回去換一身衣物了。
他不禁扶額：啊，調皮的性子依舊沒改。
三水靜悄悄地來到那座宮殿門口，循著上次的記憶找到路，輕鬆闖進水牢。
昏黃的燭光下，三水看到水牢正中央的那人正蜷縮著抱膝坐在地上，一副受了人欺負的可憐模樣。
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大爹爹和二爹爹，初之她一個天帝侄女也不會淪落至此吧……她在天庭是這麽受盡嗬護的一個人。
三水心中愧疚更深，不禁鼻尖一酸。停下腳步又不敢朝她接近。
而正蜷縮著坐在地上的初之聽到聲響後抬起頭來，望見三水，不禁秀眉一緊道：“三水，你怎麽又回來了？快些離開這裏吧，萬一被發現就糟糕了。”
“唉……初之。”三水當然沒有聽話乖乖離開，而是一步一步地朝初之接近，隨後右手一揚，破開水牢，在初之驚詫的目光下緩緩垂下頭來：“初之……我……其實是魔界少主。我的大爹爹和二爹爹……便是魔尊以望和妖王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