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神智恢複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馨在醫院整整住了有半個月。
一下痛失相依為命的兩位至親,擱誰身上也會是毀滅性的災難。
可馨又從那個惡夢中驚醒過來,冷汗涔涔地瞪著雪白的天花板,欲嘔的感覺在腹胃之間回轉著。
可怕的惡夢天天做,變幻莫測,夢中的情景讓她覺得很恐怖,也很血腥。
她環視著病房雪白的牆壁,看看有沒有夢中的血腥痕跡。
這間房白得那麽耀眼,完全沒有任何汙跡。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
整間房白得一塵不染,她露出沉痛的表情打量著房間的一切,似家又不似家,似病房又不似病房。
她努力地想要記起夢中的情景,隻是,想破了腦袋還是沒有想起……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抱著頭想了又想,卻還是想不起來。
“倒在血泊中的人是誰?為什麽我一點也記不起來了?隻記得那灘紅紅的血跡,到底是什麽人讓自已這般牽腸掛肚?”她愣愣地想著。
偏偏她的整顆腦袋好像一團軟軟的棉紗般,抱上去軟綿綿的……
頭怎麽了?
仿佛還有絲絲縷縷的纏繞在腦袋上,她反複摸索著。
這是怎麽回事?
她從床上起來,拖著虛浮的腳步去衛生間。
終於,她在鏡子裏看到腦袋上白茫茫的紗布,難道是頭受傷了?又是怎麽受的傷?為什麽她什麽也記不起來?
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怪異感,這是怎麽回事?
她不知道,自已在這裏已經住了半個月。
這些天,她一直神智不清,甚至還做出一些傷害自已的過激行為。
她不知道,頭部受傷就是自已想要跳樓的結果。
人沒摔死,卻摔傷了頭部。
現在醒來,神智終於恢複正常了。
腦中有些斷斷續續的碎片在拚湊,可還是有種連接不上的怪異感
。
記憶有種承上不接下的淩亂感。
她疲累地地閉上眼睛,覺得腦海裏好像有個聲音在說,替我們報仇!替我們報仇!
這個聲音似乎一直在耳邊回響,似曾相識,卻又記不得是誰的聲音?
頭還是好痛,她用雙手抱著纏著紗布的腦袋,不停地對自已說,別想了!別想了!一想就頭痛欲裂。
看來,這個聲音有魔音,隻要這個聲音一響起,她的頭就痛得厲害。
哎,既然想不起來,還是不要去想,歎息一聲之後搖了搖頭,強迫自已不要去想那麽多。
想不起來的記憶,那一定是不重要的記憶。
重要的記憶她全都記得,還有那個讓她聽了能安靜下來的聲音,她腦中閃過陳天樂的音容,反複念叨著,陳天樂……上帝……陳天樂……
從衛生間出來,可馨又緩緩地閉上眼睛,再度墜入不安的昏睡之中。
“可馨……徐可馨……”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醒了她。
可馨迷茫地張開眼睛,發現李曼琴坐在床邊上,剛開始愣怔了下,最後還是反應過來,輕輕地喚了聲。“李醫生,這是哪裏?我怎麽覺得是在做夢一樣?”
“你認得我啦?”李曼琴欣喜若狂。
半個月了,可馨就很少正常過,不是認錯人就是胡言亂語……
有時叫她姐,有時叫她阿姨。
更多的時候是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每一個來這裏看她的人,包括天樂也不例外。
剛剛進來發現可馨鞋子穿過,李曼琴出去的時候,明明頭朝外,腳跟朝裏放在地上,回來一看,鞋的方向不對,且還東一隻、西一隻地散落在地……
所以,她斷定可馨可能醒了。
“難道我之前不認識你?”可馨問道。
“也不是,就是有些糊裏糊塗。”李曼琴含含糊糊。
可馨覺得渾身軟綿綿的,起身將身體靠臥在床頭。“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我的記憶那麽混亂,一會是小時候,一會又是在學校,一會又是在家裏,一會又是在公司,一會又是在海邊……”
李曼琴聽可馨這麽說,神情一鬆,長長地籲出一氣來,可馨終於清醒了,這番話是出事她說過最正常的話。
就算她的記憶混亂不清,也好過神智不清。
李曼琴將手搭在可馨肩上。“傻丫頭,你終於清醒了,半個月了,我們都替你擔心,害怕你這輩子都會神智不清,看來你這次摔傷頭部是因禍得福了。”
“半個月?”可馨驚問。“李醫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為什麽又會摔傷了頭?”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可馨,從現在起,你得打起精神重新開始暫新的人生,有些事想不起來了也不是壞事。”李曼琴好怕可馨再次陷入神智不清。
之前也有清醒過,惡夢過後又會反反複複,希望這次是真的清醒了。
“那我現在是在醫院嗎?”可馨揉了揉眼睛,再次環視著房間,這跟她記憶的中病房不太一樣。
房間裏有夜晶電視,還有沙發和小冰箱,甚至還有微波爐……
“嗯,這是醫院的VIP病房。”李曼琴點了點頭。
“那得不少錢吧?”她突然要從床上下來,“李醫生,我沒病,我要出院,這地方可不是我這種窮人住得起的。”
李曼琴好氣又好笑地把她按在床上。“你這才剛清醒就算計著錢的事,傻丫頭,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她恨不得生氣地打可馨一頓屁股,小丫頭和自家兒子差不多大小,可生長環境不一樣,這窮人家的孩子就是懂事。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可馨心痛錢的模樣。
可馨還是很擔心地問。“李醫生,你說半個月了,這麽說,我在這VIP病房住了半個月?”
“差不多吧!”
“不行,我得去找醫院理論理論,他們怎麽可以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
“啊,現在的醫生太沒醫德了,明知道我這樣的人付不起高額的住院費用,還讓我住到這種奢侈的病房。”可馨憂心地說。“他們沒經過我的同意,這多出的費用我是不會付的,隻能是照普通病房付費,就按普通病房的價錢,我也一下拿……”
“這個你放心,有人替你出,你怕什麽嘛?”
“誰這麽好心替我出?”可馨不相信似地搖了搖頭。“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幫我出錢的人不會又是李曼妮吧?”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可馨就是因為受到李曼妮的資助才會陷入到怪圈中,才會被李曼妮利用。
“不是。”李曼琴點了她額頭一下,“放心吧,以後李曼妮這個女人和你沒什麽瓜葛,你現在是自由身,再也不會受到她的要挾和道德綁架了,你隻需調養好身體,想去哪就去哪,沒有誰敢拿那一紙合同來威脅你做不願做的事情。”
“嗯。”可馨點了點頭,她似乎記起一些事情,“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去守在爺爺奶奶身邊,再也不離開他們了。”
李曼琴哽咽著,知道她還是沒真正走出來。
可馨心裏始終不願承認爺爺奶奶過世的事實,醫生說這是選擇性失憶。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可馨。“……傻丫頭……”
“李醫生,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可馨善解人意地看著李曼琴。“還是關於這住院費的事?如果跟李曼妮沒關,那一定是李醫生你幫我墊付的吧?在東海,我也沒什麽熟人和朋友,如果是李醫生幫我付的,那我就放心了,等我出去賺到錢就馬上還你。”
正說著,護士推著小推車進來,可馨急忙說。“護士小姐,我現在好了,不需要打針吃藥,你盡快給我辦理出院手續。”
護士小姐戴著口罩,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她似乎並沒有在意可馨的言行舉止,我行我素地將點滴掛好,然後捉住可馨的手,熟練地將針頭紮進可馨的手背。
啊!……可馨痛得叫了幾聲。
護士與李曼琴交流了一下眼神才走出去。
護士小姐還不知道可馨恢複了神智,隻當她還是個神智不清的病人。
“李醫生,你幫我拔掉這吊瓶好不好?”可馨哀求著。“我現在好好的,吊什麽吊瓶?不就是腦部受了點傷,回家好好養養就行了。”
“可馨,聽話!”李曼琴安慰她。“這些藥錢已經有人替你付了。”
“誰?”
“自然是掛傷你頭的商戶,你不小心摔下摟,一樓商戶的雨棚壞了,那突出的鐵條將你的頭劃傷了一道口子。”李曼琴撒了個善意的謊言,明明就是可馨跳樓尋短見,卻告訴她是不小心摔下去。
“真的?”她欣喜地問。
“嗯。”李曼琴點了點頭。
“那還好。”可馨似乎鬆了口氣。“不過,這住院費加醫藥費,應該用了不少錢,還住這麽高級的病房,打完這次點滴,我還是要辦出院手續,不要坑那商戶了,他也蠻倒黴的,說起來,應該是商戶家的雨棚救了我,卻還要他出這麽多錢,實在是過意不去。”
“行。”李曼琴與可馨一番交談,確定神智完全恢複了。
打完點滴,醫生拆開了可馨頭上的紗布,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發現並無大礙,就同意出院。
雖然她心中選擇性忘記了爺爺奶奶來東海、以及出車禍那些記憶,別的事好像都記起來了。
頭發被剪得參差不齊,可馨啼笑皆非地拿起梳子梳頭發,好不容易將濃密的頭發梳過來遮住受傷的部位。
看到陳天樂進來了,她眨了眨眼,一種莫名的微栗感驀地從胸口傳向四肢。
可馨心驚膽顫地交疊著雙臂,兩隻手突然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看著陳天樂溫和的笑容,她老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
似乎他跟自已常常做的那個惡夢有關……
想了又想,想得頭又痛起來。
最後,她搖了搖頭,不再費力去想惡夢,她怕頭痛又不能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