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貓妖伏誅
「老禿驢!」
帶著滿心疑惑回到正心寺的左章立即進入了須彌境,急吼吼的正要說什麼,卻見雙目閉合的慧覺老僧豎起一隻枯瘦的手掌。
「心燥神亂,思緒不定,三息之後再開口。」
滄桑熟悉的嗓音一入耳,左章便覺心中一定,煩亂的心緒也漸漸安定下來,便點點頭盤坐靜等。
眨眼間三息過去,慧覺老僧緩緩睜開雙眼淡然笑道:「問吧。」
「本命神通不是術法。」左章仿若自言自語的沉吟道:「所以,人族運用智慧不靠靈力,我的銅皮鐵骨不耗靈力,精怪妖類御使本命神通自然也用不著靈力。」
「不錯。」慧覺老僧點點頭,「還有呢?」
感覺思緒清晰了很多的左章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松鼠所運使的惑心之術消耗靈力,因此便與善空相同,都是別人給她的。」
「只是這些,不值得你來一趟。」慧覺老僧好奇的看著左章笑道:「你心氣難平,看來是遇到對手了。」
「死丫頭片子!」左章想起自己被妙齡女子戲耍,面色陰沉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后不爽道:「現在想來,忌憚於本命神通對我無用,從頭到尾她都在試探我。
「蘇柔若是死在我手中,她自是樂見其成,順手就能挑動緝妖司與我對立,然後一步步將我逼入絕境。
「而我若是沒有對蘇柔下殺手,她就用張世山和蘇柔等人來威脅我不要多管閑事。
「至於殺我的念頭,她不是沒有,而是……靠!又被她騙了!她根本沒有殺我的本事!」
「此女內有丘壑,外有手段,難得。」慧覺老僧神色中帶了幾分肅然道:「你身為域外天魔,又修習羅漢金身,幻惑之術便於你無用。
「可這世間真正惑亂心智的,從來都不是術法神通,你切不可疏忽。」
聽罷慧覺老僧的話,左章瞬間想起妙齡女子所展現的心智話術,心中頓時生出幾分忌憚,便準備和慧覺老僧再索要幾門神功。
然而還沒開口,慧覺老僧就淡然說道:「羅漢金身已是世間最強,其他神功妙法你不必練,也練不了。」
「啊?」聞言興奮之餘也有些失落的左章下意識地開口道:「那羅漢金身的後續……」
「你暫且練不得。」慧覺老僧理所當然地說道:「羅漢金身前後功法隱含衝突,若不加以沉澱而貿然習練,會死。」
這下左章卻是徹底傻了眼,「那我現在怎麼辦?」
只見慧覺老僧沖著四周茫茫書架輕輕招手,一本無名典籍便飛到了左章面前,「你此時的功力比氣血境第三重天強,卻差著鐵骨境一線。
「這是我所知的所有氣血境武技總覽,從中選幾樣吧。」
「說話大喘氣很有意思?」稍鬆一口氣的左章翻了個白眼,迫不及待輕觸典籍,然後開始查看腦海中的信息。
老大工夫之後,患有選擇困難症的左章面帶萬分糾結的看著慧覺老僧,試探問道:「能都給我嗎?」
「貪多無益。」慧覺老僧笑呵呵的搖搖頭道:「於現今的你而言,三門便是最多。」
「唉……」料到會是這般結局的左章長嘆一聲,齜牙咧嘴好一會之後咬牙道:「慈悲劍、浮影無蹤和回春針訣。」
「倒是都合你的性子。」慧覺老僧說罷微微頷首,招手將三本典籍化作流光沒入左章眉心,然後就再度閉上了雙眼,「且去吧。」
剛剛感覺腦海中多了些東西的左章未及查看,便再度退出了須彌境。
「每次都這麼搞,有夠惡趣味的……」
左章撇撇嘴站起,忽地想起一事,正猶豫要不要再進須彌境一趟,可隨即就撇嘴嗤笑道:「老禿驢足不出戶十四年,怎麼可能知道那女子口中的芸娘是誰。」
說罷,左章伸個懶腰出了小殿,就在院落中琢磨起了新到手的三門武技。
這三門武技是他從海量武技中逐一排除后最終剩下的,可以說是優中選優之後的精品。
其中慈悲劍是佛門為數極少的劍道武技之一,雖然重守輕攻,但施展開來劍勢綿綿無盡,給人越來越重的無形威壓,以不殺而潰人鬥志聞名,又名斬心劍。
不過劍名慈悲,勸人放下屠刀革心向善是慈悲,斬妖除魔滌盪罪孽也是慈悲,所以這套劍法的每一招都潛藏著化作凌厲殺招的變式。
只是這些變式威力過大,非佛門真傳弟子不能習練,所以知之者甚少。
而第二門浮影無蹤乃是一門輕身功法,是由三種輕功融合而成。
分別是方寸騰挪詭譎飄忽的浮塵步、長於短途爆發的影遁術和以長途奔波著稱的萬里無蹤,可以說是全面至極的一門輕身功法。
至於回春針訣,則是一門醫道武技,除了在祛病除痛醫傷救死上效果顯著,於激發潛能方面也有奇效。
而左章之所以選擇這三門武技,完全是因為這三門武技能兼顧攻防、移動和治療三大方面,堪稱完美的萬金油組合。
琢磨了片刻這三門武技,感覺略有所得的左章暗暗嘀咕道:「這三門武技除了慈悲劍是佛門武技,另外兩個都是別家的功夫。
「所以用的時候還要小心著些,別被人當做偷功賊才好。」
左章說罷看了眼天色,見天際微微泛白,便也不打算休息,悠閑來到桃樹下,撿起那根曾用來與師雪瑩切磋的桃枝,起了個慈悲劍的劍勢,便一招一式的演練起來。
因著慈悲劍需配合真氣運行,所以頭一次演練的左章便將心神集中在引導體內真氣上,而動作則雖然標準卻輕柔緩慢得很,完全一副舞劍健身的老大爺做派。
桃樹上,宿在樹洞中的松鼠聽到動靜,耳朵一動便睜開了眼,好奇的探出頭去。
而只看了片刻,她就被左章輕緩流暢的劍招吸引,兩顆黑黝黝的眼珠子目不轉睛的盯著左章,整個身子動也不動,仿若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同在樹洞中的木雕靜靜嵌在松鼠身後的樹洞深處,只是不知從何時起,這尊長壽長者木雕的身上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潔白根須,延伸至身周的桃樹軀幹之中。
而相比松鼠,木雕更早一步發現在樹下舞劍的左章,見松鼠看舞劍看得如痴如醉,木雕那長壽長者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寵溺的笑容。
過不多久,天色漸亮,逐漸掌握慈悲劍運氣訣竅的左章收勢站定,將手中桃枝輕輕放下后簡單吃了些早食,便準備迎候即將登門拜佛的香客。
「真好看……」
桃樹的樹洞內,一聲滿含仰慕與意猶未盡的嘟囔響起,如清脆銀鈴聲般飄進了木雕的耳朵。
面帶微笑的木雕看著蹲坐在樹洞口的松鼠,明知顧問道:「丫頭,你說什麼好看?」
「木爺爺!」松鼠興奮的鑽回樹洞內,在木雕面前跳著腳嚷道:「智深大師用樹枝趕蟲子的動作好看!」
「趕蟲子……」木雕面上的笑容一滯,無奈笑道:「丫頭,那叫劍法。」
「劍法?」松鼠歪了歪頭,黑寶石般的眼睛眨巴兩下:「趕蟲子的劍法?」
「你和蟲子什麼仇怨……」木雕搖搖頭決定不再糾纏蟲子的事情,認真問道:「丫頭你想學智深大師剛才的劍法嗎?」
松鼠一聽頓時興奮地上躥下跳,「想學想學!木爺爺教我!」
「我哪會……」木雕搖搖頭,然後在松鼠略顯失落的眼神中緩緩說道:「不過你若想學,便要好好修行。
「早一日修得人身,便能早一日像智深大師那般……呃,趕蟲子。」
「真的?」松鼠瞪大眼睛雀躍道:「到時候我就把啃食我乾果的蟲子統統趕跑!」
木雕聞言頓時語塞,片刻后才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那丫頭你好好努力,木爺爺等著你化形的那一天……」
寺門外,耳識靈敏的左章自然將木雕與松鼠的交談一字不落聽在耳中,不過他卻並不在意。
畢竟不管是一門心思為松鼠做打算的木雕,還是天性純真的松鼠,都是他特意帶回寺里的安保人員。
所以若是那松鼠有朝一日真能化形,他不但不會吝嗇幾招劍法,還會想著法的給些好處,讓他們能夠死心塌地的守著正心寺。
是時候給他們起個名字了……
聽著松鼠與木雕的談話分心片刻,左章便將目光投注到石梯上漸次出現的香客身上。
然而看著看著,左章的眉毛就不可控制的擰巴在一起,因為山腰處的石梯上忽然出現了三名相談甚歡的女香客。
這三名女香客中的兩人左章見過不少次,都是古縣中的百姓,每個月總要來寺中上幾次香。
可是,真正讓左章心生驚詫的,卻是一個被這兩名女香客一左一右攙扶著的女子。
而看這名女子若有熒光閃爍的剪水雙瞳和嬌俏靈慧的相貌,恰是昨夜間戲耍了左章的妙齡女子!
我靠!你還敢找上門來!
僅僅時隔數個時辰就再次見到妙齡女子的左章心中滿是不可思議,因為他完全想不到妙齡女子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緣由!
而石梯上的妙齡女子也看到了寺門外的左章,揚起俏臉沖著他露出了一個明媚如花的笑容,然後就一邊與兩名女香客熱絡交談,一邊繼續緩緩順著石梯而上。
兩盞茶的工夫過後,妙齡女子與兩名女香客一同來到寺門前。
只見她腰肢一轉輕輕抽手擺脫了兩名女香客的攙扶,任由她們攙著空氣步入寺內,而她則蓮步輕挪來到左章面前,眨巴著眼睛嬌笑道:
「智深吶,有沒有想我啊?」
「怎麼會沒有?」
恢復冷靜的左章看了眼周圍的一如往常的香客,臉上浮起虛假到極點的笑容,「我想了一夜該怎麼整治你,還沒拿定主意,你要不要給我一個建議?」
「原來張世山沒有騙我啊!」妙齡女子驚喜道:「果然你在別人面前的高僧模樣,都是裝出來的!你不老實哦!」
話音剛落,左章的眼神驀然冷了下來,語氣中甚至帶了幾分殺意:「張世山怎樣了?」
「你很緊張他?」妙齡女子不以為意的咯咯笑道:「昨天我答應過你不會捉弄他,所以他只是多說了一些夢話給我聽,其中還有你的俗家名字哦。
「看到我這麼遵守諾言,你有沒有安心一點呢?」
「並沒有。」左章俯視著比自己矮半頭的妙齡女子,冷冷說道:「我現在在想,死在正心寺,會不會才是你最好的結局。」
「真的嗎?」妙齡女子眸中閃過一絲水光,眉頭微蹙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人家還不想死,怎麼辦呢?」
左章盯著妙齡女子的眼睛,不帶感情地說道:「沒關係,我可以送你一程。」
「左章你又不老實了。」妙齡女子似是沒有看到左章眼中的寒光一般,主動湊近一步,仰頭看著左章明亮的雙眼嬌笑道:
「這樣試探一個女孩子可不好哦,會讓人家討厭呢。」
「彼此彼此。」左章說著收斂了冷冰冰的表情,只是語氣依舊冷漠,「冒死在我面前現身,你到底想做什麼?」
「當然是找你幫忙啦。」妙齡女子理所當然的說道:「張世山說你會望氣術,能看到精怪妖邪的氣息。
「想必昨天夜裡能看破蘇柔姐姐身上的蹊蹺,也有望氣術的功勞。
「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就辛苦一下,幫我找到芸娘吧。」
你誤會了,我這招擱你身上不靈……
還有,芸娘是妖精?
眉頭微微皺起的左章搖頭道:「你家大人有沒有告訴過你,做事當親力親為呢?」
「我家大人死得早,沒教過我呢。」妙齡女子說著面上泛起幾分委屈,「左章,我很可憐的。
「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來到慶州,本來是想投奔芸娘嬸嬸的。
「可是我除了知道她身在慶州,別的卻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大海撈針似的碰運氣。
「如今我已經找了兩個月了,不光人沒找到,還總是被莫名其妙的人欺負,你說可憐不可憐。」
「我信你一個字都嫌多!」左章冷哼一聲,關注著四周香客的餘光卻忽見那兩名女香客走出寺門,一左一右攙著空氣說說笑笑向山下走去。
而在她們周圍,一個個來往的香客卻都不覺異常,有的甚至還衝她們兩人打招呼!
看到這一幕,左章頓覺心中壓力倍增,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放過這寺中香客,並在找到人後離開慶州。」
「我就知道左章還是心疼我的!」妙齡女子眉開眼笑的歡呼一聲,然後雙手背在身後笑著對左章做了個鬼臉道:
「左章,我叫阿黎,這次沒有騙你,所以千萬別忘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