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來到梨花村
遠山漸漸明朗,薄雲染上粉意。
老者翻了山越了嶺,才看到對麵山的山腳下那片片房屋。
炊煙嫋嫋婷婷從茅草頂上升起。
村口的小道上迎麵來一個扛著鋤頭的大壯漢。
老者幾步上前詢問:“小夥子,請問這裏是梨花村嗎?”
“這是梨花村。不過老漢,你這是打哪來的啊?來我們村可是要翻好幾座山啊。”
“我徒弟是個大夫。臨死前,托信給我來照看他的女兒,”
“啊?”大牛驚了一下,連忙放下扛在肩上的鋤頭,黑黝的臉上閃過驚喜,“你是梁大夫的師父?”
梨花村之前隻有一個大夫,也是這方圓十裏大大小小村落唯一的大夫。
不過兩個月前,獨自上山采藥時從山上滾了下來,被村民發現扛回家時沒挨過去……隻留下瞎眼的女兒。
當時梁大夫還有意識,信是拜托村裏最有學識的老村長寫的。不過村民也沒抱多大的期望,梁大夫都五十多歲了,他師父豈不是高齡了,想趕過來都力不從心了。
“嗯,我是梁禹的師父。”老者平靜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們總算盼著你來了。您走了這麽遠的路也累了。”漢子一手拿著鋤頭,一手熱情地伸過去想攙扶老者。
不過老者伸掌擺了擺:“不用了,我能走。”
“哦,那我也就不扶著您了。我帶您去村長家。”
“好,麻煩你了。”老者點了點頭。
“這有什麽麻煩的啊!之前梁大夫為了給我爹治病,大熱天的天天上山找治我爹病的藥,那可麻煩了。但梁大夫都沒有嫌麻煩。”
“梁老大夫,您可算來了。詩箬娃子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昏過去了好幾次。”
“我們可擔心了,梁大夫留給詩箬娃子的藥快吃完了,我們都擔心著不知道之後拿什麽藥給詩箬娃子吃。”
“想拿著藥去山裏采著,可有些藥都成碎粉了,怕找錯藥給詩箬娃子吃了。”
大牛說著砸了砸嘴:“村裏最近打算去鎮上問鎮裏的大夫。聽說我們村離鎮上遠著幾百裏呢,我還沒去過鎮上哩。”
“不過這裏兩天詩箬娃子情況還好,心口也不怎麽疼了。幸好您來了。”
大牛原本想走慢點得,照顧一下老者。不過他剛慢下步子,老者便快了他一步多遠。他隻好恢複成原來的步子。
“梁老大夫,你身子真是好啊,跟我們老村長一樣,走路也是飛快的。我以後老了肯定也和你們一樣走的飛快。”
老者聽到這,眼裏起了點無奈:“老朽不同徒弟姓,我姓常。”
“哦!”大牛反應過來,咧著嘴抱歉地笑了笑,“是我錯了,因為梁大夫喊多了。便以為常老大夫你也姓梁了。”
梨花村的村長已經七十多歲了。大牛找他時,他正坐在屋前的老梨樹下看著孫子跟養的大狗玩。
“村長誒,您看看我帶誰來了!是梁大夫的師父。”大牛下意識便下意識想拉著一旁的老者興衝衝地向老村長跑去。
不過老者避開了,他就隻好自己一個人興衝衝朝老村長跑去了。
“您就是梁大夫的師父嗎?不知道您有沒有帶梁大夫寫給您的那封信來?”
“嗯。”老者點了點,沒有被老村長質疑的惱怒,隻是拿出了放在身上的信遞給老村長。
老村長從信封裏抽出信紙打開,他掃了一眼便笑嗬嗬地點點頭:“是老朽的字。您真是梁大夫的師父。”
“梁老大夫,您請。還沒沒吃早飯吧?”
“路上已經果腹了。不過老村長,在下姓常。”
“咳,那是老朽弄錯了,之前喊習慣了。既然您已經吃了飯,我就先帶常老大夫您去看看詩箬娃子?”
聽到老者的回答,老村長撫著白胡子的手一頓,不過因為擔心梁詩箬這次也不堅持請老者吃飯了。
“好。”老者把手背著身後,同意地點了點頭。
老村長看了一眼大牛,想了想抬手吩咐:“大牛,你家離梁大夫家最近。而且你家不是還有個空房子嗎?你去收拾一下,打掃幹淨讓常大夫暫住進去。”
“我之後再給常大夫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那感情好,我這就去收拾。”大牛把鋤頭往肩上一扛,邁著大步就朝家的方向飛奔去。
老者,其實也就是易了容的長湘。
她十幾年前偶然收了一個徒弟梁禹,教了他五年確定他學有所成後,便又留下信遠行了。期間兩人也偶有聯係,之後長湘也知梁禹與他表妹成親了。
不過他妻子體弱,生產出了意外,留下他和一個瘦弱的女兒就撒手離去了。
更糟糕的是,那幼女不僅先天體質比較孱弱,還身有殘疾,天生雙目失明,似早夭之相。
梁禹竭盡一身醫術,能將她養到至十七,也是煞費苦心了。
老村長領著長湘來到了村東頭,走下一道坡,眼前房屋重重。
長湘嗅覺靈敏,不待老村長指出那處房子是梁禹的。她便猜出藥味最濃濃那座房屋就是徒弟梁禹的住處了。
“梁大夫平時都免費替村民看病,對我們梨花村有大恩。詩箬娃子也討喜,大家都心疼喜愛她。”
“村裏的活計不多,但我們這邊竹林多。她眼睛不好,繼承不了梁大夫的醫術。打小大牛他娘還有其他嬸子教她編些竹筐、菜籃子什麽的。”
“她熟悉之後編得可好了,一點也不比其他人編得差。”
老村長在跟長湘簡單介紹著梁詩箬。
小屋外有個小院子,院子左邊開辟出兩畦菜地,右邊架了幾個高架子,應該是梁禹平日用來曬藥的。
院外圍著半圈柵欄,足有半人高。
木屋的門沒有關,全敞開著。
長湘的目光抬起來,越過柵欄和木門,落在那應該是她徒弟的女兒身上。
她心神恍惚了一下。
那位女子坐於昏曉之間,安靜地坐在低矮的竹椅上,低垂著頭,十指壓著竹條將其編起。
淡亮的暖光從敞開的門灑進去,落在淡黃的長發上。
長湘鍾愛濃黑的長發,但沒想過淡黃的長發亦是如此美好。
她的心弦好似被撥動了一下,毫無緣由,緊接著內心蓄起心疼。
“詩箬娃子?”老村長吆喝了一聲,他拿開柵欄處的門,邁步走了進去。
正時梁詩箬也轉過身子,緩緩站了起來,麵對門這邊。
“老村長?您怎麽來了?”
“不用過來了,你站在哪裏就行了。”老村長看著梁詩箬要走過來,先是伸手擺了擺,但下一秒又記起她看不見,便出聲快步走了過去。
“我過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爹的師父他老人家收到你爹的信過來了。”
“啊?”梁詩箬微微一怔,鼻尖微動,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長湘這是也緩緩走到了老村長旁邊。
“詩箬嘛,你爹在信上托我照看你。”長湘默默打量著梁詩箬。
如果按照長湘易容的這個老者的年齡看,怎麽看也有六十歲左右的年紀了。
若是尋常父親把自己十七歲的女兒托給個老人照看,尋常人隻覺得他昏了頭,隻覺老人怕是要比女孩走得早,不知誰照顧誰。
但梁禹不同,他知曉他女兒沒幾年可活,早已做好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準備。
本不願麻煩長湘,但突然的意外,他在最後意識清醒的時間裏,才想將自己的女兒拜托給自己師父。
自己的女兒身子不好,需要懂醫的人照顧。思來想去,也隻有自己的師父是最讓他信任的了。
等長湘收回了思緒,抬頭正對上梁詩箬的眼眸。那雙眼眸清澈,似一潭清澈見底的死水。
“詩箬拜見師公。”梁詩箬睫毛微微顫動,壓下心底的疑惑,她彎下腰循著長湘發聲處拜了一下。
長湘看著她,她整個人給長湘的感覺都是平靜至極的,沒有一點悲意,也沒有一點因長湘到來的喜意。
這樣的感覺,長湘既陌生又熟悉。
來這就是為了徒弟的遺願照顧梁詩箬的。長湘開門見山提出要把梁詩箬的手脈。
大概是早有預料了,手指搭上梁詩箬脈搏的那一刻,長湘隻是皺了下眉。
“你身子最近還有什麽不舒服的?”
“胸悶,走幾步氣就喘,頭也時不時發痛,還有身子也時不時發冷,夜裏常常魘住。”梁詩箬想了想,聲音如村口的死水窪一樣毫無波瀾。
“……我先給你開些安神和調理身子的藥。”
“麻煩師公了。”梁詩箬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沒有因長湘的話有任何喜色。
長湘就以梨花村新大夫的身份暫住進了大牛坊家裏。
村長家在離梁詩箬的房子不遠處有一座空房,就是年久失修。
老村長打算叫自己的幾個兒子來修一修,以後就當做長湘的房子。
長湘不好受禮,想給些銀子,不過老村長死活不收,長湘堅持時,他還起了脾性。
長湘無法,隻好決定以後多關注關注老村長和他家人的健康。
現在扮的是個老頭,行動上還是多有不方便的。
比如,在發現徒弟家沒有多少藥時,她說想去山裏采藥。
眾人大驚失色,堅決不讓長湘這個將近七十多歲的老人入山采藥。
最後無法,等長湘入山時,身旁跟著大牛,還有村長的大兒子大山。
本來老村長還想多叫兩個年輕人,讓他們輪流背或攙扶著常老大夫走的。
明明可以健步如飛、兩三個時辰就可以采完藥的長湘愣是為了符合身份,在爬山時裝得氣喘籲籲的,找藥、采藥共花了一天。
不過如此,大牛和大山還是很吃驚將近七十多歲的常老大夫身體真好,竟然還爬得比他們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