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長湘沒醉
“為什麽你不笑呢?”
溫雲箏目光迷離地看著她,莫名開口嘴裏喃喃道。
“笑?”長湘一怔,反應過來後嘴角下意識地彎彎,眼眸古井無波。
“不是這樣的。”溫雲箏仰著眼,瑩亮的眸光中浮著淡淡心疼。她搖搖頭,自己上手兩邊手掌擠著長湘的臉。
“你不開心。為什麽呢?我覺得很開心啊。”溫雲箏說著,身子向上抬將雙臂壓在長湘肩膀上。
溫雲箏把自己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長湘的腿上,她環住長湘的脖子,將自己的右側臉頰貼在長湘的臉蛋上。
“你這麽這麽涼呢,也不多穿點衣服。”
“我抱抱你,你別不開心了。”
“溫雲箏。”
“長湘,我想知道你最喜歡誰呢?”溫雲箏的手掌覆在長湘臉上溫柔地撫摸著。
“雲箏。”長湘伸手把溫雲箏在她臉上放肆的手扒拉下來,再按住她。
溫雲箏看著抓著自己手緊緊的長湘,沒有掙紮,隻是扁扁嘴,不太開心。
“你先回房裏躺一下。”
“不回,路不好走。”溫雲箏很幹脆地搖頭拒絕。
“那你想做什麽呢?”長湘另一隻空著的手拿起酒碗喝了口酒,沒有看溫雲箏。
“喝酒啊,我要喝你的酒,你的酒不暈。你沒有暈。”溫雲垂下頭,額頭輕輕抵在長湘的頭發上,可能是醉酒的緣故,她聲音有氣無力的。
“雲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自己不死不老,你會害怕嗎?”
“呀?長湘你在說什麽?”溫雲箏眨眨水蒙蒙的大眼看著長湘。她偏偏頭將左耳貼近長湘。
長湘語氣平靜地把剛剛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哦……”溫雲箏眼神懵懵懂地拉長尾音應道。
她紅撲撲的臉上多了許多認真的神色,看著似醉非醉:“害怕?可是很多人都想長生不老,應該是歡喜吧。”
“但是他們大多數沒有想過,要是隻有自己一個人長生呢?”
“隻有一個人嗎?”
溫雲箏扭了扭身子,似想離開長湘,不過身子一倒又撲進長湘懷裏。長湘就伸手扶穩她,讓她不要東倒西歪。
“那隻有我一個啦,沒有你和景昊、蕙蕙了。”
溫雲箏搖搖頭:“那我就不開心了。”
溫雲箏的腦子現在不太清醒,她覺得她沒醉,但長湘說她醉了。
“長湘。”溫雲箏晃了晃身子離開長湘,她朝前走了一步,又轉過身來麵對長湘。
長湘是坐著,她是站著。
溫雲箏彎下腰伸手緊緊長湘環住的後背,嘴角貼著長湘耳垂:“這樣有沒有開心一點點?”
“你對我這麽好,我差點以為你喜歡我。”
“雲箏,我已經有一輩子要喜歡人了。”
溫雲箏已經伏在桌麵上昏醉。
長湘獨自坐在椅子上喝著酒,聽著牆外青石路上薑景昊和薑雲蕙走回來的腳步聲。
她眯著眼,恍惚著看著夕陽落在對麵的梨樹葉上反射出漫漫金光。
她想了好多人,在這麽一會的時間裏。
“可是,不會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了。”
伊若已經永存在她的生命裏了。
……
一整天下來,醫館原先熱鬧的大堂已經冷清下來不少。
長湘忙了一天後,在水盆裏洗了洗手,正用毛巾擦拭著手。
“喂,常項,待會去會春酒樓喝一杯吧,我之前交了個好友,我給你介紹他。”
正如唐商陸不理解常項為什麽每次都能避開自己拍“他”肩膀的手。
長湘就很不理解為什麽唐商陸跟人打招呼的方式是拍人肩膀。
“不去。”長湘清冷的聲音裏含著不容勸說的意味。
“幹嘛?你上次遇見弟妹後就不去酒樓喝酒了。我之前交了一個好友,也是好酒的。”
“你還要時間喝酒嗎?”長湘說著把擦好手的毛巾放在一旁,“老館長不是叫你去配製些他最近改良出來的金瘡藥出來了,等七天後在藥館裏試賣嗎?”
“我早弄好了。這幾天老頭子天天在我耳邊叨叨你倆改良出來的藥方,真有這麽靈驗嗎?我要回家試試。”
唐商陸說著從懷裏拿出個藥瓶在長湘麵前搖了搖。
“哦。”長湘神色淡淡地示意唐商陸自己在聽他說話。
“先不說這個了,要不要去酒樓,這偶爾去一次就隻是喝喝酒,你好好跟弟妹說她不會生氣的。”
“我那新認識的友人,是個商人,我也嚐試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帶著賣一些。不然醫館裏缺的好多貴重藥材都沒錢補上了。”
唐商陸的語氣不自覺帶了點算計意味。
長湘猶豫了一會,但最終還是堅定搖頭:“不去,你自己處理,我先回家了。”
“誒,常項你……真是一根筋。”
唐商陸頗為失望地搖搖頭,遲疑一下還是揣著藥瓶也跟著走了出去。
“不去就不去,我一個人去也行。”
唐商陸攜著一身藥味朝離藥館最近的酒樓走去。
他讓開走出酒樓的客人朝裏頭擠去,一上二樓就見他常坐的位子一旁坐著溫景昇。
他看起來坐了很久。
“商陸兄。”看見唐商陸過來,溫景昇臉上浮現淡淡有禮的笑容。
“景昇兄。”兩人時不時碰杯寒暄了幾句。
酒足飯飽後,唐商陸開門見山地把藥瓶拿了出來:“景昇兄啊,我跟你商量件事吧?”
“這個是?”
“哦,是我們藥館裏新改良古藥方研製出來的療傷藥。就算傷口深可見骨,但隻要不是致命上千,擦了也就兩天就可以愈合了。”
“真有這麽好嗎?”唐商陸耳邊突然傳來激動的驚喊聲。
他轉頭回去看,發現是溫景昇守在門邊的小廝叫出聲來。
溫景昇抬頭淡淡看了那小廝一眼,叫人頓時噤聲。
“這……”溫景昇稍稍向後將背抵在椅背上,眼眸微斂沉吟片刻,“商陸兄,這藥的價值想必你也不會不知道。”
“最近聽說仗要打到我們江南一帶了,創傷藥現在完全是緊手貨。”
“這個我明白。”唐商陸了然地點了點頭,但接著臉色一轉變得有些肉痛,“不過藥還是要賣出去的,便宜些買也行。館裏的其他藥材要進新的一批了。”
之前老館長和常項在改良藥方時費了藥房裏好多比較稀少的藥,兼任藥房看管的唐商陸可心疼藥房裏好多藥如流水般嘩嘩地就沒了。
“那如果賣的話,沒有什麽比賣入軍中更好了。”溫景昇手指微曲敲了瞧桌麵,試探地看著唐商陸。
“這個……”唐商陸遲疑起來。
“唐兄別對外宣揚你們研製出了這個藥方。我可以聯係城外的劉將軍,必不會在之後波及到唐兄一家老小的。”
察覺到了唐商陸的顧慮,溫景昇兩手稍稍並攏一抬,朝唐商陸安撫道。
唐商陸聞言抬起眼來謹慎地盯著溫景昇,嘴唇動了動:“你能聯係劉將軍,你是劉將軍的手下?”
“是的。”溫景昇點頭。
軍隊裏原先的醫師在南下途中因意外故去,現在軍中應該有一位醫術、名聲高超的醫師坐鎮。
隊伍裏的士兵大多是關中百姓,對於唐商陸、常項等幾位在解決關中疫病出了大力的醫師總是尊敬。
而且他們幾個也都是江南數一數二的仁醫。
因而溫景昇來到此處還要一個任務便是將唐商陸或常項自願弄去軍隊成為軍醫的打算。
“不知唐兄是否有去軍中行醫的打算?軍中病人傷者積的有些多了,就盼著你來解決了。”
“更何況價錢自然是能讓唐兄滿意的。”
溫景昇沒想過用錢財打動唐商陸。與唐商陸接觸前便派人查他,知道唐商陸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也不大看中名聲。
唐商陸擅外傷,軍中士兵受傷也多是外傷。
天下自年前便動蕩起來。周朝解崩,北方被周氏皇族占據;中部是各方揭竿而起的流民;南部是前周朝的大將軍劉熠控製。
劉熠出身江南氏族,為人處世多為百姓著想,部下也守紀,在江南這一帶的名聲好多了。
唐商陸沒立即回答,他沉吟了片刻才溫和拒絕。
“不行不行,城裏的病人我尚未治療完,還是慢慢來,不可心急。”他擺了擺手,神色認真拒絕著。
“這樣啊……”溫景昇也不氣餒,換了個坐姿。
“不知道唐兄能不能為我引薦一下常大夫……”
“這個不行。他最近剛和他娘子兒女團聚,不會去軍隊裏離開她們的。”唐商陸抬抬手打斷溫景昇的話。
“既然這樣,也的確不好打擾常大夫……”溫景昇再被拒絕了一次,不惱不怒,隻是神色淡淡的。
“對了,勞煩唐兄還要替我看找個人。”
“誰?”
溫景昇拿出了一卷畫紙遞給唐商陸:“畫裏頭是我小妹,因著一些原因,我們失散了。
“我最後一次打探得來的消息是有人看見她朝著周邊一帶走。唐兄在江南見的人多,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她。”
唐商陸微微抬了抬眼,目光認真地落在畫紙上。畫大概是溫景昇自己畫的。
一個女子的正臉畫像。看著很像唐商陸以前在城門口看的通緝畫像。
畫技不是很好,但顯然也勉強畫出了畫裏人的幾分神韻。
“叫唐兄見笑了,我的畫技是小妹教的,畫技不精。不過畫得還是有點點相似的,她隻比我小幾歲。”
畫上的人倒叫唐商陸有些眼熟,前幾天他還見過人。
“你妹妹啊?年歲多少,是她自己一個人同你失散的嗎?沒有夫君嗎?”
唐商陸認真端詳著手裏的畫像,又抬眼看溫景昇對比幾眼,琢磨著開口。
溫景昇聞言不知想到什麽,臉色冷了幾分,麵無表情地回答著:“她夫君死了,是自己一個人帶著小孩來到江南一帶的。”
哦,那這顯然對不上。常項的妻子就不是溫兄的妹妹了。
唐商陸似是鬆了口氣,把手裏的畫像輕輕卷回去。
“……讓溫兄失望了,我對舍妹沒有印象。”唐商陸神色不變地搖搖頭,話落臉上浮現了些許慚愧。
溫景昇的臉上浮現淡淡失望,還得勉強笑了笑:“還麻煩唐兄替我留心些。”
離開酒樓時,天色已晚。
唐商陸照例給路上遇到的老乞丐送了酒樓裏打包好的飯菜,再慢悠悠踱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