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華忬（四）
日子過得很快，七天後。
??“藥材都帶上了嗎？”長湘回頭問念恒。
??“都帶好了，夫人。”念恒打開身前的盒子再確認一遍裏頭的藥材是否齊全。
??“準備正午了，天也暖了。那便走吧。”將桌上的一排銀針卷起收放到身上，長湘向院外走去。
??……
??“勞煩殿下請人將這些藥材大水熬兩個時辰。”
??“什麽藥材？”赤腳踩在柔軟的毯子上，華忬走到念恒前，好奇打開藥盒。
??“刷……”一瞬間的事，華忬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冰冷陰沉。
??“你讓本宮用這些泡澡？”盯著盒子裏那些異蟲的軀幹，華忬咬著牙冷冷道。
??念恒向後挪挪。
??“殿下，這是藥材。”沉默了一會，長湘有些無奈道。
??“那也是蟲子！”華忬的臉色蒼白，神情惡心，十分排斥道。
??長湘沉默不語，靜靜看著她。
??“……按女君的要求拿下去處理了。”華忬轉頭抬眸看著長湘，也沉默了一會，深吸了一口氣。
??“念恒也去，她會處理這些事。”長湘輕輕請求。
??華忬沒有反對。
??“勞煩殿下再讓我把把脈。”
??這下華忬倒是幹脆了些，直接伸手給長湘。
??長湘輕輕拿住她的手，端詳幾下，還是有些過分清瘦了。
??許久。
??長湘輕輕放開華忬的手，說道：“莫醫師開的藥方很不錯，殿下的病情較幾日前好了很多。”
??“哦。”華忬淡淡應了一下，冷著臉，向長椅走去。
??在原地站了會，長湘轉身向華忬走去，在長椅前半蹲下來，略帶了些哄意：“那些藥材是必須的，待會泡的時候可叫她們將藥材撈出來。”
??華忬抬眼看著她。
??好半會，她臉色又冷下來。
??“你在哄我？”她語氣冰冷而確定道。
??“……長湘不敢對殿下不敬。”長湘溫柔地回答。
??“找個位子坐。”看了長湘幾眼，華忬忽地起身，讓出長椅，自己走向屏後的床去。
??“謝殿下。”垂著眼裏細細想著，長湘慢慢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
??“都給我退下！”華忬視線掃過周圍的人，最後停住望向長湘，冷冷開口，“不包括你。”
??“你確定她們把那些碎渣也撈完了？”華忬緊緊盯著眼前一大浴桶的棕褐色藥材，一臉嫌棄、厭惡。
??“差不多了，殿下，涼了就更難聞了。”
??“一定要泡嗎？”華忬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站在木桶前，華忬緊緊擰著眉，再三確認。
??“是的，殿下！”
??“……替我寬衣！”望著正散發出苦臭味的藥水，華忬狠下心，背對長湘吩咐道。
??“嗯！”
??華忬的身體很是瘦弱，不同於平時充滿威勢的模樣，她很瘦弱，膚色病態的雪白。
??“你在看什麽？”察覺到長湘盯著自己看，華忬的麵色變了變，不理會那些惡心的藥水，隻陰沉盯著長湘。
??“嗯？殿下太瘦了，雖說有部分是病重的原因，不過平日裏飲食還是規範一些，按時用食。”
??“殿下剛開始泡藥浴恐出現胸悶、頭暈等症狀，我在這盯著也好。”
??華忬麵色稍霽，坐在盆內，水一下子便掩住脖子之下的風景。
??“藥材很難聞。你出去叫她們再準備更多的熱水，泡完後我要衝浴。”忍住難聞的氣味，華忬閉上眼，淡淡呼出一口氣，對長湘吩咐道。
??“好的，殿下。”長湘輕輕低頭，轉身走出去。
??……
??雖是暖春三月，但天氣仍是有些寒冷。
??殿內的暖爐緩緩燒著。
??含章殿足夠大，布置得也足夠奢華。
??殿後便是溫池。
??泡完藥浴的兩刻鍾後，華忬迫不及待向溫池走去。
??華忬約是洗了三次身子，才卷著綢布出來，坐在床邊。
??“殿下？”
??察覺到華忬沐浴完畢，長湘從前殿進去，這次在白紗前倒沒有直接闖進去，而是先在外麵問了聲。
??“嗯。”裏頭輕輕地應一聲。
??長湘進去，走向屏風後，便看見華忬慵懶地靠在床柱上。
??長湘走近她。
??“把你外衣脫下，沾了一股寒氣。”華忬對冷很是敏感。
??長湘頓時停步，眼裏閃過一絲歉意。倒是疏忽了，自己對這些沒什麽感覺，倒是沒有顧忌到這些。
??“抱歉，殿下。”向後退了幾步，長湘褪去外衣，在暖爐旁邊待著。
??床上，華忬半眯著眼盯著她看。
??“倒是同小九說的一般賞心悅目。”
??“可以了，過來吧。”華忬開口喚她。
??猜想自己身上也該有些暖意了，長湘才緩緩接近華忬。
??長湘拿出針灸袋向她靠近。
??“那殿下，接下來我便要施針了。”
??“嗯。”華忬一臉淡然應了一聲，不過在看見長湘擺開銀針後，臉色卻不自然地變了變。
??“要用那根嗎？”華忬故作平靜地伸手指向最外邊那根最粗的銀針問道。
??“不用。”順著華忬指的方向看去，長湘輕輕搖頭。
??“施針可能有些疼，需要殿下忍一忍。”
??長湘在床沿邊坐下。
??看著她，華忬動了動身子向床中央挪去，對長湘吩咐道：“上來。”
??她眼神又瞄向了一邊的被子，微昂著頭道：“扔下去，礙眼。”
??長湘依言，才輕盤著腿坐在華忬麵前。
??“煩請殿下坐好，背對著我。”
??不知是哪裏出了錯，聞言，華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轉過身去。
??“需要露出後背。”
??“嗯。”華忬輕微應下聲，雖盤坐著的姿勢端莊，但麵色上卻是懶洋洋地，幾分隨意。
??長湘便伸手去褪她肩上披的絨巾。
??“……冰！”長湘的手不經意碰到華忬的皮膚，忽的一冰，華忬下意識將手向後一打，便想起身躲開。
??“……”立馬將手縮回來，長湘愣住。
??“抱歉，殿下。”
??“你不知道用內力暖好你的手再來碰我嗎？”華忬轉頭，雙目微瞪著她，嗔怪道。
??“……抱歉，殿下。平日裏都是習慣如此了。”長湘溫和向她解釋道。
??她默默運起內力暖起雙手。
??“可以了殿下。”長湘停下內力，看向華忬輕聲道。
??“是嗎？”出乎長湘意料，華忬伸手直接伸手握住長湘的手，又放開，輕挑了挑眉，滿意道：“可以了。”
??她背過身去，將披好的絨巾又褪下。
??“我要施針了，殿下。可能有些痛，需要你忍一忍。”
??“很疼嗎？你提了兩次。你開始吧。”
??“好的，殿下。”纖細的手捏起一根銀針。
??尖細的針緩緩紮入皮膚，沒有華忬預想的那般劇痛，隻是輕微的疼痛，如螞蟻咬了一下般，沒有預想的疼痛，倒是讓她舒了舒眉。
??“殿下，忍一會，不要動。”長湘平緩而淡然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華忬沒有應聲，不過也乖乖沒有再動。
??第一針不疼、第二針、第三針……不知第幾針了。
??“……”華忬輕輕顫了顫身體。
??越來越多的針紮上後背。
??“……嘶！”咬著牙關，華忬身體輕輕顫著，麵色已是一片蒼白，幾滴冷汗從額間緩緩劃落。
??“沒事的，殿下，最後一針了。”長湘柔著聲輕輕安慰道，手上的針緩緩紮入皮下。
??“咯……”華忬緊咬著牙。
??“等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拔針了。”長湘下床，轉坐到床另一邊，拿出帕子輕輕替華忬擦拭著臉上的冷汗。
??華忬默不作聲，隻是默默咬著牙。
??長湘心裏默默數著時間。
??“……”
??殿內很是安靜，暖爐上淡淡的白煙縷縷升起。
??“殿下，是時候取出銀針了。”
??“嗯。”華忬軟軟地應一聲。
??長湘看了眼指間那烏黑的銀針，表情平淡地將一根根收進針袋裏。
??………
??男子一身綢緞青衫，淡淡立在朱紅大門外，身如修竹，端的是謙謙君子之風。
??“……拜見駙馬。”趕到門口的管事望見蕭清遠便是一驚，心下顫了顫。
??“我有要事想同殿下談談。”
??“這、殿下有令……”管事的麵色故作為難，但眼神卻是堅定。
??“我有太後手信。”蕭清遠從袖中拿出一個手卷遞向管事的。
??“這……”管事的這下也真是為難了。
??“領我進去同殿下談談，有太後手信在殿下不會處罰你等。我總要見到殿下才不負太後囑托。”
??不待管事的表態，蕭清遠跨過大門，步子平和地向含章殿走去。
??“這……可我等會被殿下責罰吧？”遠遠望著蕭清遠的背影，侍女甲幾分慌張道。
??“我等也擔不起對太後不敬之罪。回去做好爾等分內之事罷了。”管事揮揮手，讓身旁慌得聚在一起的侍女們散開。
??說罷，管事的追上蕭清遠，領著路。
??……
??“嗬哼……每次紮針都如此痛？”華忬側趴在床上，聲音清弱問道。
??“之後幾次殿下習慣了便好。”長湘神色平靜將銀針袋卷起收回身上。
??“……”寂靜的寢殿內隻有華忬的喘息聲。
??“不能輕一點嗎？”華忬不甘心問道。
??“殿□□內的餘毒不允許。”長湘捏著手帕輕輕擦拭著華忬臉上的汗水。
??“……”華忬輕輕瞪了眼她，沒有再說話。
??倒是長湘忽然偏頭望了眼殿外。
??“怎麽了？”注意到她的動作，華忬出聲問道。
??“回殿下，有男子在向含章殿走來。”長湘轉回頭望著她，輕聲平靜答道。
??這個男子肯定不是府上的，不然長湘也不會特意說了。
??話落瞬間，華忬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眸內頓時充滿怒意。
??便在此時，殿內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暗影單漆跪地，語氣恭敬道：“殿下，蕭清遠正在趕來的路上。”
??“沒用的東西！”眸子溢出冷意，華忬盛怒，不知在罵誰。
??怒極，加上渾身疼痛，緩過來後喘息聲又急促了些。
??暗影消失。
??憑著太後的手信，一路上蕭清遠暢通無阻地進來了。
??似也知曉這會華忬已知道他進來了，怕來不及見一麵就被扔出去，蕭清遠刷刷幾步便向含章殿裏走。
??世家弟子除幾位身子骨不大好的，多有習武，蕭清遠也不例外。
??含章殿外，蕭清遠邁步走了進去。
??“……”
??突然，他驚愣一下，步伐便是一慌，緊接著匆匆穿過白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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