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機械之心(十八)
“那麽，是個機器人？”
“機器人？”米格怪笑了一下，“看來你真的不了解科林姆，深海既不是人也不是機器人，它是這個國家的主控電腦。”
“一台電腦還需要護衛嗎？”
“一台?”米格雙手握著遙控器開始哈哈大笑，“你還真是無知啊，深海有十幾個主機房，每個機房就有這棟樓這麽大。”
這棟樓就有一百多層，一台主機房就有一棟樓的規模，十幾棟樓……蕭辰末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超級電腦。
“保護電腦機房嗎？”蕭辰末聽著這事怎麽那麽怪異。
“這整個國家都是通過深海來計算運作的，你說深海是什麽樣的存在？”
“整個國家都是電腦計算運作的？既然是一個國家的主電腦的地方，我們能進的去嗎？”
“這個暫時還不知道，那麽你是要去還是不去呢？”
“去，當然去。”
能夠見識到一個國家主電腦的機會為什麽不去看看呢？蕭辰末飛快去玄關位置換上自己的鞋。
這一次米格帶著他搭乘室內電梯，它在電梯排列的數字按鈕上點擊了負三的按鍵。電梯數字一個個變化，降到地下三層，米格走出電梯外，蕭辰末緊隨其後。
這裏是地下停車庫，米格小小的機身在光線昏暗的車庫地麵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它那硬質的靴子踩在地麵上發出啪啪的單調的回音，“我有時候還真挺佩服你的膽大，你就這麽跟著我下來了，不怕我趁機賣了你嗎？”
“賣了我?”蕭辰末笑了，“科林姆可以買賣人口嗎？你用什麽身份來賣我?你不是我的兒子嗎？”
“在科林姆，當然沒有人口買賣這件事。但是卻有人類被頻繁過戶給不同的機器人事件，我不需要賣了你，隻要將你過戶給其它機器人照顧就可以得到一筆可觀的金錢收入。”
“哦。”蕭辰末沒有意識到所謂的機器人之間過戶一個人類代表的是什麽，他隨口回道:“那你發了財打算做什麽用？”
機器人也是需要錢的，這是蕭辰末到了這裏的最深體會。以往他覺得世界是人類的，而機器是人類世界中的陪襯。到了這裏他才發現機器也可以成為世界的脊骨，而人類也同樣會變成機器的陪襯。
“發了財還能做什麽？給自己定製更好的機身，永久的存在於這個世上?哈哈，在那之前是要找到一個可以放心交托的人吧?把自己的大額財產托付給他，以免機身還沒更換財產就已經被私吞了。”
蕭辰末也跟著笑，對於人類有限的生命來說機器人的確可以存在的更久，但也需要有那個金錢可以不斷更換機身。在人類社會中是很少有主人願意替機器人更換機身的，因為那樣的費用比直接換新機器人更大，而舊版本的機器芯片也不不上新的功能更強大。誰會願意砸錢守著一隻舊機器而放棄更物美價廉的新機器呢？再則，即使保存了舊芯片而更換新機身同樣無法長久使用，每一塊機器芯片都是有使用壽命的，時間越久損耗就越多，遲早會到報廢為止。
這個世界上更新換代的自然法則連人類自身都難以逃脫又何況一隻機器?
“那麽，你想存在這個世界上多久?”蕭辰末問。
“多久?這是個好問題。失去主人，沒有家人的機器人可以獨自存在這個世界上多久呢？”
蕭辰末想，也許是自己的錯覺，也許隻是車庫裏的氣氛太過陰沉，以至於這隻小惡魔的聲音聽起來竟帶了點蕭索的味道。
米格在一輛小黃鴨造型的車子前停下來，“啊，我的寶貝，可找到你了。”
蕭辰末看著麵前的黃鴨子汗，“這是你的車?”
“是啊，花了我所有的錢呢。”米格回答。
所以你沒錢了就破廉恥地喊我爸爸來騙錢是吧？
“你這鴨子有點太拉風了吧？”蕭辰末說。他有點沒臉坐這麽幼齒的鴨鴨車，何況這車還是敞篷的，連方向盤座椅都是幼兒卡通式樣的。
“你也覺得拉風吧？我的眼光果然不錯。”米格頗得意，“上來吧。”
蕭辰末猶豫了幾秒還是坐上去了，米格開車，他就坐在後座，這車的坐位是一前一後的。
“帶上安全帽。”
米格遞過來的帽子也是辣黃的鴨鴨頭盔，蕭辰末豁出去了戴上。
車子風一般的駛出地下車庫，路上幾個閑逛的小姑娘興奮地指著車裏的人，“看，鴨子車裏兩隻鴨子。”
你才鴨子。蕭辰末默默解頭盔。
“把頭盔解下來，你要是磕傻了我可是不管的。”
蕭辰末又默默將解開的頭盔戴回去。
“你給梅塞耶打個視訊。”小機器人米格吩咐。
尼瑪說到視訊蕭辰末就窩了一肚子火，他哪來的通訊器給梅塞耶打視訊?
“你手上的手環可以撥打。”米格開著辣黃鴨車車回頭對著蕭辰末露出它那一口森森白牙獰笑，“不過你的手環隻能撥打我和梅塞耶的，無法撥打國際通訊。這個手環的設計模式可是科林姆的小小特色。”
“你自己不會撥打嗎？”
“我打也可以，你要是不介意我抬起一隻手看視訊的話。”
一個不到一米的小屁孩機器開車本就安全係數不高了，再邊開車邊抬起一隻手撥打視訊的話……蕭辰末表示他費力撥一下也可以的。
手上的手環隻有兩隻機器的聯絡方式，蕭辰末點擊了梅塞耶的影像，視訊嘟嘟響了很久也沒有接通。
“無法接通。”蕭辰末說。
“無法接通嗎？”米格接著指示，“你可以搜索它的定位，看看它在哪兒？”
“嗯?可以搜索對方定位嗎？”
“不一定可以，但是可以試試。”米格又咧嘴露出它那一口小白牙。
“不能吧？”蕭辰末很懷疑。
懷疑歸懷疑，他還是在手環上搜索梅塞耶的位置。
“咦？”手環上的定位很奇怪地一直在一條公路線上滑行。
“你不是說梅塞耶在工作嗎？它的工作地點是馬路?”
米格回過頭看了下蕭辰末手環上的定位，“嗬嗬嗬，你沒發現定的是自己的位置嗎？”
嗯?蕭辰末瞪著眼看了看車外，再看了看手環上顯示的位置，真的是自己的位置。
恰在這時，手環上的視訊聲音響了起來，是梅塞耶的三維影像。
“和米格在外麵嗎？”梅塞耶問。
“米格說去你那裏。”蕭辰末回答。
“哦?來我這裏的話，你們走了相反的方向。”
“……”蕭辰末轉向米格，“梅塞耶說你方向錯了。”
“錯了嗎？嗬嗬嗬……”米格繼續開著黃鴨子不停。
三維影像裏的梅塞耶挑眉笑了一下，瞬間米格手裏的黃鴨車不受控製地調轉車頭往著來時的方向開，車速爆到了鴨子車的極致。突然加快的車速讓蕭辰末的身體猛地前傾了一下，冬季寒冷的風刮到臉上刺地皮膚一陣陣的疼，蕭辰末敏感意識到兩隻機器間不同的氣氛。
小機器人米格坐在座位上，手臂還是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它僵著機身一副痛苦的樣子。蕭辰末刷地關閉了手環上的三維影像，他在高速行駛的敞篷黃鴨車裏艱難搜尋可以使用的工具。
“左…左…下方。”米格艱難吐著字。
蕭辰末隻猶豫了兩秒就伸手向米格左下方的位置摸索，縮回來的時候他的手裏多了一支機械筆。
太好了。蕭辰末忍不住喜上眉梢，有了這支筆就可以操控這輛黃鴨子了。
“小可愛，你想做什麽？”梅塞耶的三維影像再度從手環裏彈出來。
蕭辰末刷地再一次關閉，他解開自己的手環扔了出去。
梅塞耶的三維影像又自動從米格的通訊器裏彈了出來，“小可愛，激怒我的下場你有準備好了嗎？”
蕭辰末扯下米格手上的通訊器再次甩出車外，他從後座前傾著半個身體用機械筆修改黃鴨車的自動駕駛程序。
不行，不行，怎麽修改都是不行。車子已經往回開了一大段路程，蕭辰末額頭上的汗一滴滴往外滲。
“切…手動…操…”米格用力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蕭辰末明白了它要說的是什麽，切斷智能操控係統，用手動來駕駛這輛車。他突然理解了米格選擇這輛幼稚的黃鴨車的原因了，隻有這種卡通車才有手動操控的功能。
蕭辰末飛快用機械筆將車子內部的智能操控係統切斷，被切斷的黃鴨車在馬路上滑行出好一段距離，輪胎接觸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蕭辰末噓了口氣，接下來就可以手動操作了。
手動操控在米格的前麵位置，蕭辰末隻能將它搬出來。小機器人的身體死沉死沉，蕭辰末把它往外拖，它僵硬的機身毫無反抗之力，隻用一雙大眼眨巴著看著蕭辰末。
蕭辰末一下子於心不忍了，他將往外拖了一半的米格又轉移到車後座的位置。
媽的。蕭辰末坐到駕駛位置上後忍不住罵自己，沒有聖父命卻偏有聖父病，把它扔下你會死啊？
踩油門加速，車子再度調轉方向疾馳。
“寶貝，你以為可以逃離這裏嗎？”梅塞耶的聲音再度出現在車內。
蕭辰末用力將機械筆插入車內信號連接線路，呲呲聲後信號徹底斷了開來。蕭辰末隻加速開車，能不能逃離的要試過才知道。他現在真有些後悔剛才一並地扔掉米格的通訊器，如果還在至少也能在這個時候給艾賽克斯和媽媽打通訊。
天空中的信號燈越來越亮，將整個馬路都照成一片白晝，小黃鴨後麵出現了好幾輛車子，它們朝著蕭辰末的方向追來。
“不會吧？不會吧？”蕭辰末連連看向觀後鏡，那幾輛車的確是朝著他的方向過來的，他不敢置信短短幾天時間梅塞耶能有那個能力調動車隊過來追他。
然而他顯然還過於低估梅塞耶的能力，空中好幾輛飛車愈來愈靠近小黃鴨，等著那些飛車降落到前麵的路麵，他將徹底失去逃跑的機會。車子呼嘯著開上大橋，橋的正中位置忽地斷裂慢慢往上升高。
已經來不及了，怎麽都逃不掉，蕭辰末的心墜入冰底。
“水…水裏。”米格在後座喊。
“開水裏嗎？草，怎麽開啊？這是敞篷的。”蕭辰末緊張到爆粗口。
“潛艇…模…”
“潛艇模式嗎？怎麽開啊？往哪兒開啊？”蕭辰末險險打了個方向避開一輛即將落到橋麵的飛車，他來不及多想操控著小黃鴨猛的往橋中斷裂的部位衝去。
車子極速下降，嘭一下砸進冰冷的河水中。小黃鴨遇水自動轉換為潛艇模式，敞篷的部位瞬間覆蓋上一層透明罩。然而小黃鴨隻是轉換為潛艇模式卻沒有向前行駛，它依舊在往下沉。
“怎麽回事？”蕭辰末趴在透明罩的部位往外看，“我們怎麽辦？”
這麽沉下去定在河底照樣逃不掉，剛才一路玩命飛車都不過是做無用功而已。
一隻機械手從河床底部伸了出來，猛的將小黃鴨抓住。蕭辰末被震地腦門磕到了透明罩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幸好帶著頭盔護住了腦袋。
“抓住了嗎？”蕭辰末徹底癱坐下來，一切都恢複原點了。
“沒…”米格說。
蕭辰末一下子又蹦了起來，“沒有嗎？那剛才是怎麽回事？我們被什麽東西抓住的感覺。”
米格閉了閉眼睛示意自己這樣說話太累，而他的問題太多，它沒辦法一一解答。
蕭辰末這才想到幫米格先解開機身程序鎖定，他用機械筆打開米格的設定裝置，再重新恢複機身出產設定，接下來隻要等它關機重置一遍就能恢複。
“這是怎麽回事？”
米格一重新睜開眼，蕭辰末就迫不及待地問它。
“是柯先生，不要緊張。”
“什麽？”蕭辰末驚了，“柯老頭在這裏?在河裏嗎？”他隔著透明罩往外四處張望，河底水波阻隔擋住了視線，無法看到更遠的距離。小黃鴨的透明罩也局限了隻能看到一部分的水底位置，他目力所見之處沒有任何的水下機械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