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機械之心(十七)
“柯…可是現在比賽已經結束了，我們該回去了吧？”蕭辰末生硬地轉移話題。
“不著急，現在人太多了。”米格大大的眼睛眨巴著看他，手上的力道半分不鬆。
“嗬嗬嗬，我也不急。”蕭辰末又是一陣幹笑，“你現在可以放手了吧？”
米格鬆開它的小手，“你最好不要耍花樣。”
“怎麽會呢？”蕭辰末拿起茶幾上的那杯茶，猛地將茶水全都潑到了米格的眼睛上。
小機器人反射性地抬手捂眼，蕭辰末趁此機會將那隻茶杯用力抵到了米格的眉心。早年國內的格鬥型機器人都會在眉心位置安裝手動製機模式，隻要按下眉心的位置就能讓格鬥型機器人失去行動的能力。蕭辰末一舉成功製住了米格，他喘著氣扔了手上那隻茶杯衝出了包廂，他在觀賽區撥開人群橫衝直撞向著柯老頭消失的方向追去。
“先生，您不該一個人出來。”門口的警衛將蕭辰末攔了下來。
“讓開。”蕭辰末對著它吼，他看到柯老頭坐到一輛飛車裏，現在就衝過去或許還來得及。
“很抱歉我不能讓開，您沒有貼身陪著的機器人保護是不能單獨外出的，這對您的安全毫無保障。”
“你特麽地讓開。”蕭辰末的聲音高了幾度。
警衛機器人站著無動於衷。
載著柯老頭的那輛飛車騰空走了，蕭辰末一下子徒然泄氣。晚了，已經來不及了。
“怎麽回事？”門口的騷動引來賽場警衛長。
“我是x國人，我是被綁架到科林姆的，我要報警。”賽場門口聚集的人都是觀看完格鬥賽準備回家的人群，這個時候是自救的絕好機會。
警衛長皺了眉頭，他拿出自己的對講儀，“這裏有一個人類自稱是被綁架的，現在請求對其調查進行身份核對。”
“請出示你的身份手環。”他將儀器對準蕭辰末手上的手環，手環上跳出梅塞耶和米格的三維影像。
“梅塞耶大人，這裏有一位先生自稱是被綁架的，需要您配合做一下調查。”
三維影像裏的梅塞耶點了下頭，“可以。”
這個聲音在極近的位置傳來，圍觀的人群散開幾步，梅塞耶就站在人群的最外圍。
“如果調查屬實，那麽您將被取消照顧這位先生的資格，並且我們將負責送他回國。”
梅塞耶手指點擊自己手腕上的通訊器，一段三維影像出現，蕭辰末點頭同意自己和梅塞耶是一家人的關係。
“先生，你沒有被綁架。”警衛長已經換了一副態度。
周圍看熱鬧的人和機器人瞬間走的走散的散，這種不滿原有綁定機器人想換一個更好的，或是無理由拋棄機器人的人類多了去了，隻是今天運氣不好出門就遇到一個人類渣。
“不是這樣……”
蕭辰末正要解釋，梅塞耶打斷了他，“親愛的，是我無法滿足你，所以你要拋棄我了嗎？”
周圍還沒走掉的人一臉恍然大悟加鄙夷的表情，瞬間散地一幹二淨。
“不是，事實是……”蕭辰末抓住警衛長的衣袖尋求最後的機會。
警衛長一副極不耐煩的表情甩開他，“就算你是被綁架的又怎麽樣?這裏是科林姆，你已經沒有離開的機會了。”
警衛長的話讓蕭辰末目瞪口呆。
格鬥賽場門口隻剩下蕭辰末和梅塞耶，米格含著糖從他身側經過，輕笑著說:“梅塞耶，你該好好調教一下他。”
調教這兩個字讓蕭辰末抖了一下。
“小可愛，如果你還是這麽不聽話，我會好好調教你的。”它向蕭辰末伸手，“現在，你是選擇過來?還是等我過去?”
蕭辰末把手放在它的手心，他選擇暫時的妥協。
天空開始落下幾片晶瑩的雪花，從賽場門口到停車場上短短一段路微弱的雪花已經變成飛揚的大雪。蕭辰末的頭發上落了薄薄一層白雪，梅塞耶抬手替他將雪片撣落。
“進去吧。”梅塞耶說。
蕭辰末僵著腿跨進飛車裏。米格早坐在裏麵等著，它正開了一罐機械油插了根管子吸溜。
飛車啟動，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回去。蕭辰末的心情跌到不能再跌的地底，柯老頭的出現讓他的內心蒙上一股迷霧，一切都變得詭異莫測起來。米格說他失蹤了，而他卻出現在科林姆，他顯然看到了台上的梅塞耶。梅塞耶帶著自己到達這裏難道他不知情嗎？還有那個派了米格出來的神秘人，米格說他已經遇害，他真的遇害了嗎？蕭辰末覺得連同米格的話都變得不可信起來。它說咖啡館爆炸是它主人的太太策劃的，它又會不會是有心誤導自己呢？本來這一切隻要當麵問柯老頭就可以解開很多疑問，可是那個老頭就在他的眼前離開了，他失去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蕭辰末想到腦仁都開始疼了，他呆呆看著飛車外飄過的雪花，這個城市舊的雪還沒融化新的雪又覆蓋上來。城市街道上閃著信號燈的鏟雪機器嗚嗚開過，無數智能車像遊魚般在馬路上滑行，空中的飛車像密集的網盤踞著這片陰沉的飛雪天，這個城市抑鬱到讓人喘不過氣。
飛車停回大樓頂層，梅塞耶拉著蕭辰末下車，它的手心暖暖的，和艾賽克斯的手一樣。某種程度上它和艾賽克斯的相似度是很高的，它們的眼睛都是藍色的，身材都很好，高度也一樣，連臉部輪廓都很接近。隻是梅塞耶的耳朵是尖的，以前它的頭發是銀色的。兩隻機器如此高的相似度說來還得歸功於安娜的審美情趣，隻是沒想到最後這兩隻機器都不屬於安娜。
梅塞耶打開屋子大門，米格甩了自己的鞋子率先跑回自己的房間，它一頭紮進那堆玩具裏麵滿足地打了好幾個滾，“啊，這個比看梅塞耶的格鬥賽有意思多了。”
蕭辰末額頭上的青筋突了出來，若不是剛才這個小惡魔對著他輕鬆說出威脅的話，他也會被他滾到玩具堆裏的童真給騙了。
“爸爸，你不來一起玩嗎？”米格趴在玩具堆裏對著蕭辰末眨眼。
蕭辰末胃部開始絞痛，這聲爸爸他真承受不起。
“大哥，你比我還大呢，我受不起你這聲爸爸。”
“你受不起也得受著啊，你的手環登記裏我就是你的兒子呢。”
蕭辰末凸了，他不信地當場點開自己的手環，果然在身份登記一欄裏米格是他的兒子。
尼瑪自己一個未婚的大好青年居然莫名其妙冒出這麽大一個兒子了。他又拉到梅塞耶的那一欄，還好，梅塞耶隻是他的同居機器人。
隻是這個同居的詞感覺也不太好。
幾個小時前替梅塞耶修補的皮膚現在已經破得更開，梅塞耶拿了一支新的修補膏遞給蕭辰末。
“你的皮膚破損太嚴重了，你確定還是用手抹一下？”蕭辰末問。
“不，我可以給你機械筆。不過，你最好不要有別的小動作，不然……”它捏了捏蕭辰末的指尖，“我會親手將你綁起來好好調教一番。”
那支印著雪花的藍色機械筆又被交到了蕭辰末的手裏，他用這支筆仔細刮下梅塞耶身上破損嚴重的外層皮膚，“我隻能替你粗略修補好，皮膚的細紋我沒辦法做出來。”
“嗯。”梅塞耶垂著眼眸低低嗯了一聲。
“米格說柯老頭失蹤了。”蕭辰末開始用手塗修補膏，他決定試試這隻機器。
“你想知道什麽？”梅塞耶抬眼看他。
蕭辰末手上的動作不停，“柯老頭怎麽說也是我的家人，我當然想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平安。”
“他好的很。”
梅塞耶詭異地笑了一下，蕭辰末正塗到它的後背，沒有看到它扯開的這個笑。
“他知道我和你在這裏嗎？”蕭辰末繼續試探。
“不光他會知道。”
蕭辰末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什麽？什麽意思？還有誰會知道?”
梅塞耶捏住了他的下巴，“知道這些事情你是不是很開心?”
“你想多了。”蕭辰末飛速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知道了也沒有，誰知道都沒有用，這裏是科林姆。”梅塞耶盯著蕭辰末強調，“這裏是深海的世界。”
蕭辰末不以為然，什麽深海不深海的，他隻相信法律。隻要聯絡上家人，他就有機會回家。
鍾點將近午夜，梅塞耶將蕭辰末手上的機械筆收了回去。它站到牆角準備進入休眠狀態，蕭辰末縮到床上卷著被子等它休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蕭辰末等了很久才輕手掀開被子下床。他赤著腳站到梅塞耶身前，剛剛他明明看到它將機械筆放進自己的口袋，怎麽他都摸了一圈了也沒找到？
“你在找這個嗎？”梅塞耶突然開口。
蕭辰末嚇地跳了起來，“你，你沒休眠?”
“我要是那麽快休眠，又怎麽知道你在我休眠之後又做些什麽？”梅塞耶反問。
一隻機器居然還有那麽多的心眼，蕭辰末灰溜溜縮回床上裹到被子裏。床榻一側忽地陷下去一角，蕭辰末又被嚇地跳起來，“你，你幹嘛?”
“和你一起躺著。”梅塞耶看著他。
“不，不用了吧?我習慣一個人睡。”蕭辰末緊張了。
“如果你現在不睡，我不介意現在就對你做點什麽。”
蕭辰末立即閉上眼，這一閉他很快就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梅塞耶已經不見了，米格還在堆它的那堆玩具。
“早飯你自己煮，吃完我可以帶你出去遛彎。”
這種語氣像極了人類對待家裏寵物的口吻。乖，快點把狗糧吃完了主人帶你出去放個風。
蕭辰末鬱著一股氣去給自己弄吃的，他實在不擅長自己做飯，一頓簡單的煎蛋早餐愣是被他做成糊焦蛋。沒辦法，自己做的焦蛋閉著眼也要咽下去，他越來越想念家裏的艾賽克斯了。
“人類就是麻煩，每天還要吃飯。”米格開著遙控飛機到蕭辰末麵前轉悠，“你這玩意兒能吃嗎？”
能不能吃的你沒看見老子正在吃嗎？蕭辰末咽著發苦的焦蛋吐槽。
米格似乎對他盤子裏那坨黑乎乎的東西來了興趣，它用自己的手指戳了下那塊焦蛋，黑色焦麵的蛋被它的手指戳出一個洞。
“這麽軟，一點都沒有用。”
這特麽又不是石頭，吃的東西不軟難道要硬的才好？蕭辰末眉頭上的青筋跳地更歡了，他早就看這隻小機器人不順眼了。
“你洗手了嗎？你戳了一個洞我還怎麽吃？”
“機器人是不需要經常洗手的。”米格邪笑了一下。
這隻機器絕對是故意的，它一定是故意的。蕭辰末瞬間再也吃不下了。
“不吃了嗎？”米格一副苦惱狀，“這樣你都沒怎麽吃呢，人類喂養手冊上說你們要吃到一定量以上才可以。”
“你確定是喂養手冊嗎？把你的喂養手冊拿來我看一下。”蕭辰末才不信真的有什麽人類喂養手冊，這特麽是把人類當動物來養嗎？
“啊，這個可是在我們機器人聯網上就能直接看的，不需要影印紙質書呢。”
“那就是沒有吧？”蕭辰末斜眼看它。
“既然你不吃了，那要不要我帶你出去遛彎呢？”米格無視他的斜眼看機器人。
遛彎這個詞刺激到蕭辰末了。他住的那幢公寓樓裏大媽遛狗就是這個詞，“來，汪汪，跟著我出去遛彎。”
“你確定不去嗎？”米格操控著遙控飛機在客廳裏嗚嗚地轉，“好可惜啊，我本來還想帶著你去梅塞耶工作的地方看看呢，它剛晉級成為衛隊長，衛隊長可是深海的一級護衛哦。”
又是深海這個詞。蕭辰末看向米格，連它也說深海，這個深海難道是個人？或是更高一級的機器人？
“深海是什麽？”蕭辰末問。
“你在問我嗎？”米格歪著頭看他，“梅塞耶沒和你說嗎？”
“它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深海是很重要的人嗎？”
“人？”米格挑眉，“你為什麽認為深海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