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機械之心(十六)
衣服被一件件脫下來，梅塞耶的胸膛上滿是開裂的口子，裏麵的金屬層裸露到外麵。
“怎麽回事？”蕭辰末雖然不喜歡梅塞耶，但是看到這麽觸目驚心的胸膛還是驚到了。
“隻是最外層的仿真皮膚破損而已。”
梅塞耶說的風輕雲淡，但是學機械的蕭辰末卻知道對於高級機器人來說仿真皮膚也是機身的一部分，皮膚上同樣連接著痛覺觸感器，最外層的仿真皮膚受損它們一樣會有疼痛的感覺。
“你沒有關閉痛覺傳導器嗎？你傻不傻?”
“關閉了就不會知道自己的傷到了哪種程度。”
“你不是已經當了科林姆的國家警衛了嗎？誰能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梅塞耶漾開一絲笑，精靈清冷的臉龐瞬間豔彩奪目，“正是因為成為國家警衛才會經常受傷。”
蕭辰末不明白。
“我需要站得更高才能得到想要擁有的，想要站到至高點隻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機器人的世界也和人類世界一樣競爭殘酷嗎？外來戶的蕭辰末更不明白了，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裏的很多高級機器人都擁有自我意識。這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身為人類的危機感，他往日隻在網絡媒體上片麵地聽說過這個國家，他知道這是個高度機械化的國家，這裏的機器人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權益。直到來了這裏，他才發現事實比傳說更為不可思議，這裏的人類稀少到難得一見，以至於人類成為機械社會裏極為嬌貴的眾星拱月般的存在。一個普通人類出行都會帶上一到兩隻機器人，這些機器人保護著人類不讓他們做一點事情，連最簡單的出行走路都有機械人推著滑行車出門。而這裏的機器人卻和其它國家的人類一樣需要拚命工作才能為自己換取能源和機械油，大多數低配版的機器人永遠地在底層掙紮，它們努力工作也隻能換取少量的報酬，而高級機器人的機會就多很多，它們的工作機會更好，也有能力賺取更多的報酬照顧一個人類。
雖然蕭辰末一直將那種照顧定義為圈養。而他，不幸地被歸屬於梅塞耶這隻機器照顧。
梅塞耶執起蕭辰末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蕭辰末一臉踩了屎的表情縮回自己的手。每次梅塞耶做這種曖昧的舉動，他都會腦補他和安娜姐的相處模式，實在嚐不來梅塞耶這盤菜。
“你替我修補一下外層皮膚吧。”梅塞耶遞過來一支仿真皮膚修補膏。
“我需要機械筆才能更好的幫你修補。”蕭辰末趁機提要求。
“小可愛，隻是修補外層皮膚而已，你完全可以不必用到那種危險物品。”
“機械筆哪裏算危險物品?”
“若是到了你的手裏就會變成危險物品，我可不想再嚐試一次被你設置了語音控製指令的滋味。現在，你就徒手替我修補吧。”
那支仿真皮膚修補膏被塞到了蕭辰末的手裏，蕭辰末隻得硬著頭皮徒手替它做修補。
“不把破裂的那層刮平整，補上去的仿真皮膚會凹凸不平的。”手指沾著修補膏擦過破裂開的那幾處，連同他手上的指紋一起印在新補的皮膚上，無論怎麽塗抹都是一道難看的痕跡。
“不要緊，今晚又會有新的傷口。”梅塞耶對自己難看的皮膚毫不在意，“等結束了格鬥賽再做一次完整的修複。”
“格鬥賽?”蕭辰末一臉疑惑，“你去嗎？”
這家夥不是情人款的嗎？什麽時候情人款也可以和格鬥型機器人一樣了?
梅塞耶捏住蕭辰末的下巴，“不參加格鬥賽我怎麽證明自己的實力?沒有工作我怎麽養你?”
蕭辰末扭頭甩開它的那隻手，“有吹風機沒？我給你新補的皮膚吹幹。”
“不必，浴室裏有烘幹設備。”
房間裏的浴室牆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梅塞耶在裏麵脫下它最後的屏障。蕭辰末趕緊轉到另一邊去，眼睛看著窗外的如林高樓。
隔了好一會兒梅塞耶從浴室裏出來，“過來替我擦頭發。”
“哦。”蕭辰末轉過身，這一轉身就被眼前的裸男出浴圖給辣到眼睛了，“你不會先穿衣服嗎？”
“我有的你也有，你在怕什麽？”梅塞耶反問。
這尼瑪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這特麽是辣不辣眼的問題。
“房間裏還有一個小屁孩呢，你這麽晃著鳥不怕影響到它幼小的心靈嗎？”
“它的機身出產年份比你還大。”梅塞耶無情地說出事實真相。
“什麽？”蕭辰末驚了，“它都這麽舊了嗎？”
“是的。”
相對來說出產隻有幾個月的梅塞耶真是新到不能再新的機器人了。
“那它剛才還那麽無恥地喊我爸爸?”
最重要的是那隻比蕭辰末還要大的小機器人不光無恥地當街喊他爸爸，還更無恥地騙了他手環裏的錢。
“你自己傻。”梅塞耶總結。
被一隻機器人說傻的蕭辰末心塞到不能自己。
梅塞耶染成黑色的頭發用毛巾一搓就有點掉色，蕭辰末手上也被染發劑沾了一片黑色。
“你的頭發掉色了，裏麵有些已經恢複成銀色的樣子，染發劑的質量太差了。”
“不是染發劑的關係，我的頭發很難長久染色，就這樣吧。”
梅塞耶的頭發已經半幹，他將長及腰部的黑發用帶子綁好，穿上一層緊身的格鬥服再套上它那套警衛製服，它已經做好出去的準備。
蕭辰末扯住它的發尾，“那個，看在我替你擦頭發染了一手黑的份上，格鬥賽帶我去吧?”
梅塞爾抽回自己被扯的頭發說:“帶上你可以，你以什麽身份去呢？格鬥賽場不是外人可以隨便進的。”
“當然是一起生活的家人嘍。”米格吮著棒棒糖出來，“他已經承認是由我們照顧的。”
“是這樣嗎？”梅塞耶挑眉。
蕭辰末點頭，照顧還是圈養的先出去再說吧。格鬥賽場上一定人數眾多，人多的地方最方便趁亂溜人，到時候可以找機會甩開這兩隻機器。
“嗯，那你就跟著一起去。”梅塞耶總算大發慈悲允許蕭辰末跟著。
通往格鬥賽場的路程比較遠，梅塞耶帶著蕭辰末和米格坐電梯到達大樓的頂層，那裏密密麻麻停著一排排飛車。
飛車的內部設計相當於一輛豪華版陸用汽車，一人兩隻機器坐在裏麵若是有那個閑情甚至還有空間能打個小牌。蕭辰末第一次坐飛車，這玩意兒比直升機更快噪音也更小，當然價格也更高。他沒想到梅塞爾初來乍到就買得起這麽昂貴的東西，看樣子他還是低估了這隻機器的能力。
飛車停在格鬥賽場外的廣場上，蕭辰末下車看到一溜兒一摸一樣的飛車才知道不是梅塞爾自己買的起，而是這個國家配備給警衛人員的專用車。
這是個富到流油的機械之國。
賽場門口有專門迎接的機器人，梅塞耶去往另外的選手入口，進入賽場觀賽區的人類被要求做身份識別登記。它將一個小型儀器對準蕭辰末手腕上的手環，手環上顯示他擁有的兩隻專屬機器人的機身型號代碼。
“啊，原來是梅塞耶大人家的人類。”它轉而對米格說:”賽場擁擠，請務必照顧好自己的家人。”
“放心吧。”米格哢嘣哢嘣嚼著糖回答。
一進入賽場迎麵湧來的是鼎沸的人聲，一眼看過去人山人海，完全分不清誰是人類誰是機器人。
米格伸手拉著蕭辰末的手往前麵擠，蕭辰末反手握住它的那隻小手，小機器人涼涼的小手被包裹在他的手心裏。
“還要往前嗎？”蕭辰末問，他怕位置太靠前到時候想要找機會溜掉會更不方便。
“梅塞耶給我們訂了VIP專座。”
VIP專座有一個獨立的小包廂，那樣就更不好溜了，蕭辰末寧願擠在普通座位。
“太費錢了吧。”蕭辰末嗬嗬嗬幹笑。
“為了防止你趁機逃跑，費點錢應該的。”米格回頭對他露出一個惡魔的笑容。
一隻出產機齡比他還大的機器人頂著一張純真無邪的兒童臉露出這種笑真是讓人毛骨悚然，蕭辰末頓覺握著的那隻小手冰涼滑膩到猶如張開牙的毒蛇。
他剛想縮回自己的手，米格的小手反握住了他，手勁大到像把鉗子死死地鉗著他。
“你最好不要亂動呢，我可不會像梅塞耶那麽憐香惜玉，我隻要輕輕一捏，你的手骨就會被捏到粉碎。”
蕭辰末的冷汗滴下來，他知道它說的都是真的。他被動被它牽著穿過整個觀賽區進入VIP專座。
機器人格鬥賽正式開始。
這是這個國家特有的賽製，格鬥中的機器人出現任何傷亡都與對方無關，能在格鬥中脫穎而出的機器人直接被晉升為國家警衛。而已經成為警衛的梅塞耶隻要獲得今晚的格鬥冠軍就能再次晉級為衛隊長。
場上的兩隻機器人抽出光劍互相攻擊對方，黑色長發的那隻險險避過對方砍過來的一劍，它的臉上被光劍劃出一道血痕。
高級機器人的仿真皮膚裏會灌注仿真血漿，隻要劃開表層皮膚就會湧出血液。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人類受了傷那樣觸目驚心，也讓底下的觀眾興奮到尖叫不已。
“梅塞耶。”蕭辰末也緊張地站了起來。
台上的梅塞耶漸漸處於弱勢，而對方手裏的那把光劍好像非要置它於死地不可步步緊逼。這是斬殺一隻機器合法的賽場，梅塞耶若是敗下來很可能就會變成廢金屬。
“沒想到你還挺關心它。”米格突然出聲。
“這和關不關心沒有關係。”蕭辰末的眼睛盯著台上不放。
“照理說它是綁架你的機器人，你應該恨不得它被剁成廢品才是。難倒是人類的斯德哥摩綜合症讓你反而擔憂起綁架者?”米格一副人類研究學家的口吻。
“少隨意揣測他人了，我沒有你說的那什麽症。”蕭辰末頗有些煩躁。
台上的梅塞耶已經傷痕累累，眼看著這架機身就要被一劍斬殺變成廢品。蕭辰末自認他對於梅塞耶還沒厭惡到讓它非死不可的地步。
“就算它的機身報廢了，隻要芯片是完好的，它依然可以換一個新的身體。”米格說。
“我當然知道。”蕭辰末說。
“不過，它要是報廢了隻怕沒有人會願意替它重新換一個機身。我不會，你會嗎？”米格笑著問。
蕭辰末捫心自問自己不會，但他一定會將梅塞耶的芯片帶回去。至於帶回去之後如何處置，他沒想這麽多，眼下梅塞耶也還沒報廢呢。
“這個家夥是瘋了吧？”一直死死盯著梅塞耶的蕭辰末喃喃自語。
“它可不會瘋，它的自我修複程序好著呢。”米格依舊雲淡風輕著，“它在等待時機。”
“機器人也懂時機為何物嗎？”蕭辰末懷疑。
“你太小看機器人了。”米格稚嫩的童音“哦”地叫了一下，“看，它已經開始反擊了。”
被仿真血液染成紅色機器人的梅塞耶舉著光劍將對手逼到角落，場上的形式出現壓倒性的逆轉，比賽時間結束，梅塞耶仍然站著，而對方倒地不起。
裁判將梅塞耶的一隻機械手高高舉起，它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我說過它是不會瘋的。”米格看著台上說。
蕭辰末坐回自己的位置，比賽已經塵埃落定，梅塞耶成為今晚格鬥賽場上最大的贏家。賽場觀眾席上是為它喝彩的如潮的喧鬧聲，他在觀眾席上漫無目的掃過。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他戴著暗色的帽子就隱在混亂的人群堆裏開始往賽場外走。蕭辰末噌地站了起來，他抬腳就想去追。
“你想去哪裏？”米格扣住了他的手腕。
“柯……”蕭辰末差點脫口而出柯老頭就在這裏。米格那張臉又讓他一下子意識到不可以暴露柯老頭的行蹤，這個小機器人不一定就是站在柯老頭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