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此時風和日麗，明媚的太陽之下，寧川呆呆的坐在石凳上，仿佛石化了一般與屁股下的石凳融為一體。
“不過那位姑娘肯定不是懷孕了，隻是說她體內有類似先天之氣的東西。”老大爺喝了口茶，獨自沉浸在口腔內那茶味的變化當中。
寧川沉默了半響，他知道現在不管再怎麽探討也探討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對於朱鳶這件奇怪的事情他心底已經有了打算。抬起頭，他看著狗妖，平靜的說道:“小鳶身上的‘先天之氣’有什麽用。”
“有什麽用？”
老大爺起先表情疑惑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明白了他所說的意思。
“為什麽。”
“為什麽？”老大爺忽然笑了，“為什麽我要吃掉她？”
他看著寧川剛想說什麽，忽然表情一愣。這時候院子的門口突然走進來幾個人影，其中一個對他來說異常熟悉的老人被一位姑娘攙扶著走了過來。
“老頭子，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迷路了，真是給這幾位年輕人添亂。”
走過來的人可不正是和他在一起，快過完這一輩子的妻子嗎，攙扶著她的人是朱鳶，走在旁邊的則是李琪。
一見到她，他就連忙起身過去，親自扶著她小心翼翼走到石凳旁邊，讓她坐在自己剛才坐的石凳上麵。
“小白！”
朱鳶剛驚喜的喊出聲音，一隻白貓就從圍牆上落了下來，然後用腦袋蹭了蹭她的小腿。
“喵——。”
朱鳶開心的蹲下去把小白抱起來，自己也猶如一隻貓兒般不斷的用臉頰蹭著小白。
“小白，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朱鳶帶著哭腔不斷用臉蹭著小白。
“喵——。”
小白也是一臉開心的表情，喵喵的輕叫，似乎在安慰朱鳶。
“好漂亮的白貓啊。”李琪看到這麽一隻漂亮的白貓，覺得很是可愛，心中喜歡的不行。偷偷伸出手去撫摸它，看它沒什麽反應之後，心底踏實了許多，安心的享受著小白身上柔順的毛發帶來的舒服感。
“婆婆，既然老大爺沒事就好，咱們自己好好去逛街吧，讓他們大男人自己在這喝茶探討人生。”朱鳶平穩了情緒，愛不釋手的抱著小白，站在老婆婆旁邊對她笑道。
“啊，這.……。”老婆婆帶著遲疑的目光看著老大爺。
“去吧，我在這裏等你。”老大爺的眼睛柔情似水的看著她，此時的模樣哪有半點顯露本體時的凶猛嚇人。
“你看大爺都這麽說了，咱們出發吧。”李琪也是勸道，雖然雙方認識並不久，但是短短時間就互相喜歡上對方了。老奶奶是一位慈祥可親的老人，在她身邊就會讓她想到此時在家裏的姥姥和母親，每當自己和她們在一起時就會很安心，這種安心她在這位老奶奶身上也感覺到了。
“行，那我可去了啊，你好好的在這裏等我，別亂跑，免得又迷路了大家又要找你，我過會兒就回來。”老奶奶一副語重心長的叮囑他，在她眼裏，這個小老頭就跟孩子一樣讓他不省心。
看著老奶奶離去的背影，他的目光久久才收回。
“我的內丹虧虛太嚴重，之前又在白貓大人手上受了傷，本來是想吃掉那位姑娘滋補自己的內丹，不過沒想到這次還是是栽了，我無話可說。”
“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的到一些。”
老大爺轉過目光看著寧川，心髒的跳動突然加快。
“老婆婆看上去是個人，不，她本來就是個人類，但是如今準確來說。”寧川給自己泡了杯茶水，語氣平淡，慢條斯理的說道:“她，已經不能算是個人類了。”
老大爺滿是皺紋的臉此時很是難看，雙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握緊，他的心中很是不甘。但是不甘又能如何，從那天起，他既然選擇這麽做，就已經預料到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麽快就來了，所以他不甘！
老大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死死緊握的拳頭也鬆了開來，他閉著眼睛，神色中帶著一絲痛苦。
“我們妖族修煉的是內丹，它是我們妖怪的核心，蘊含著精純力量。”他微微揚起頭望著白雲朵朵的蔚藍天空，目露回憶。
“應該是八十年多前，那時候我還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牲畜，從一出生就在垃圾堆，流浪在潮濕黑暗的小巷子裏。”
“那時候我太弱小，搶不到食物，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是她出現了，看我可憐把我帶回了家。”
他一臉的癡迷懷念，溫柔的笑著說道：“她那時候還很年輕漂亮，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在她家裏，她把我照顧的很好，給我吃的，給我看病，對我照顧有佳。慢慢的我發現，她不僅對我好，她對其他人也很好，是個很善良的人。”
寧川給自己和他的杯子裏添了些熱茶。
“謝謝。”
他喝了一口後說道：“有一天，她忽然生病了，在給我喂食物的時候暈倒了，我那時候靈智未開，隻能不斷的亂吠試圖用這種方法引起鄰居的注意。”
寧川靜靜的看著他，老大爺的眼底突然浮出濃鬱的悲傷。
“我好不容易吸引起鄰居的注意，終於有人發現她，把她帶去了醫院。我想跟上去卻被關在了家裏，我隻好在家裏焦急的等待她回來，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可能一天也可能一周。”
“我隻知道，在某一時刻，我的鼻子突然嗅到了她的味道，這味道越來越清晰。忽然，我在她的味道裏嗅出了死亡的氣息。我那時候緊張的要死，想要出門去看她，可我打不開門無法出去。我在家裏急的亂跑亂叫，撞翻了椅子，弄破了杯子，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害她之後回來整理房間的時候還累的不行。”
他坐在石凳上想到以前自己幹的蠢事忍不住笑了笑，不過下一秒笑容就收了起來，放在大腿上的雙手不知不覺握緊了，“我的鼻子聞到她身上的死亡氣息越來越重，我能感覺到她很痛苦。我想去陪著她，但是我卻拿不了那個破門有絲毫的辦法。”
老大爺抬起一雙疲倦的老眼，看著寧川，“你知道嗎，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出去。我看到了窗戶，我可以通過窗戶出去。我又開心又急切，沒多想什麽就直接跳了出去。這一次，我撞破了玻璃，那一刻的心情很難解釋，隻能說我仿佛感覺到自己獲得了新生，因為我終於能去陪著她了。”
“也就是那時候，我才清楚的感覺到身體發生了變化。但是我來不及想這些，我急著順著她的味道去找她。就算途中被貨車飛了我也毫發無損，我越跑越心急，越心急就越快。”
“最終我到了一家醫院裏，我想要進去卻被趕了出來。我當時在想，如果我也能變成人該多好，我剛有那個想法，我突然感覺到身體有些癢癢的，我感覺我的視線高度變高了，而且是兩腿站著，我看著我的前肢變成兩隻手，我臉上的毛發也變沒了。”
“法力？”寧川疑惑的說道。
“對，後來我才知道我有了法力，而且也不知不覺開了靈智。”
寧川一臉不解的看著他，心中感到很是奇怪。動物與人不一樣，現代人類想要修煉必須覺醒生肖，有了生肖才可以修煉。動物則是需要誕生靈智，如果靈智未開，就隻是一頭畜牲，根本不懂得怎麽修煉，哪來的修為法力？
而想要從動物修煉成人形更是需要龐大的法力，高強的修為，不可能說想要變成人就變成人的模樣，而這些東西都需要長久的修煉積累而成。
“你先聽我說下去，我變成人之後，運轉法力時更加得心應手，我用法力又把自己的毛發變成了衣服，這樣我看上去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人類了。”
“那時候我的靈智不比你們人類差，很快就進去醫院找到了她。我站在她旁邊，她就那樣躺在病床上，滿臉蒼白，連呼吸這種事對她來說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老大爺蒼老的雙手放在桌上，兩隻手上的大拇指撫摸著陶瓷做成的茶杯，他的雙眸盯著茶杯好像處在發呆當中。
“我能看出她堅持不了多久了，有她才有了現在的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樣痛苦著。我試圖用法力幫助她，但是隻能讓她感覺不到痛苦，無法徹底讓她好起來。”
寧川默不作聲，隻是靜靜的喝著茶聽著他的故事。
“後來她回家了，我變回了原本的樣子繼續跟她一起生活，每天偷偷用法力治療她，雖然她不再感到痛苦，但是我知道，我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不解決她身體上根本性的問題，她終究難逃一死。”
“我不斷的努力修煉，心想如果修為變高了，說不定能救她。日子一天天過去，雖然我有在進步，但是還不夠，按照我修煉的速度，她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他笑了笑，看著寧川，像極了一個慈祥的老爺爺，“我偶然發現可以用我體內的內丹來吊住她的性命，隻要有我還在的一天，就可以利用內丹中精純的能量供她吸收，她就可以活下來。”
“內丹？據我所知，妖，要修煉出內丹並不容易，隻有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才可以修煉出一顆內丹，正常情況下妖怪都要修煉上百年才有一絲的可能凝聚內丹。”寧川呡了一口茶，語氣平淡。
“的確，凝聚內丹很難。需要很長的時間修煉，不斷沉澱才有一絲可能。”老大爺眯著眼睛笑道：“但是，我體內的內膽根本不是我的。”
“我猜測，那顆內丹在我小時候就一直在我體內，至於為什麽在我體內我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是我不小心撿到以為是食物就吃了進去。可能是因為她當時出事了，我太渴望陪在她身邊，所以機緣巧合之下激發出一絲它的能量，令我誕生靈智能使用它。也正是因為它，我的身上才會出現比較特殊的情況。”
這個理由不無可能，聽似充滿巧合令人較為難以相信。但是，三界眾生冥冥之中都有巧妙的關聯，更為離奇巧合的事情都有，而且無時無刻都在發生。
“慢慢的，它和我融為一體，變成我的內丹。就這樣，我硬生生把她從鬼門關裏拉出來，無論她喜怒哀樂我能陪在她身邊，看她結婚，看她生孩子。直到他丈夫某一天車禍意外去世，我不忍她傷心，又變成了她丈夫的模樣陪在她身邊，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我用我的內丹不斷為她續命，內丹需要不斷的消耗虧損，我修煉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吃人，吃生肖覺醒者，用他們的畢生修為來補充我內丹的消耗。”
“所以，如果你迫切想獲得朱鳶體內那股精純的能量，來滋補自身虧損的內丹，這樣子你就能繼續為她續命。”寧川看著他，冷冷的說道。
“沒錯，我能預感到，如果我獲得了她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我的內丹很有可能恢複到九成九！”老大爺目光閃爍出光芒，可是有暗淡了下去，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可是我失敗了，剛才又受了傷，我的內丹雪上加霜，已經堅持不住了，我如果不動用法力，頂多還能活個一周時間。”
他抬起頭看著寧川，老淚橫秋，整個人蒼老無比，仿佛一個將入棺材的老人，弓著背坐在石凳上，白發皚皚，單薄的身子在微微抽泣，哭的絕望，哭到心髒難受。
他揚起頭，淚麵朝向藍天，歇斯底裏的哭喊著，像一個單純的小孩子，丟失了他最心愛的玩具。
“一周後，內丹碎，我命隕，她……她將亡！她！將！亡！啊！”